“在这五年内,她的亲人、朋友、工作都被篡改过,即使是曾经做好准备,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所以,她一下子没再承受住……”徐盈慢慢地说。
“啊……”余阳月有些手足无措,“那我昨天那样说。”
“不是你的错。”乔阿姨揉着眉心,“这件事是我们协会太过了,没有顾虑到成员的心理与情绪,是协会太莽撞了。”
三人相对无言。
后来还是徐盈再次开口对余阳月说:“你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小余,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在生活中找找改变的痕迹。这件事……真的辛苦你了……”
余阳月默默地点点头,离开了中间层。
现在已经是深冬了,距离除夕夜还有五天。
树枝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寒风簌簌地吹,余阳月慢慢地把围巾围得更紧一些。
下午街上人不多,余阳月慢慢地走着,安静地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街上的街景。
道路上偶尔开来两三辆车,过马路的父母看紧了自己的小孩;老爷爷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驼着一袋子菜骑过;没课悠闲的大学生在街上走着,往前方的商场走去……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温暖,都很幸福,余阳月感到从心底翻涌上来的孤独。
二次篡改的这个世界里小姨对她也很好,但余阳月还是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回到家中,家中空无一人,小姨外出还没回来。
余阳月呆坐在床上,静默片刻,然后打开手机,顺着之前的发现往下查找。
她思索了一会,在搜索栏里查找了原高中一些关系还好的同学的名字,确实是弹出来这些同学的名字与头像。
余阳月不死心地又去相册里翻到了高中毕业时的班级合照,一个一个找过去,就是没有记忆中那张青涩又机灵的脸。
为什么廖佳洋就是不在其中呢?
为什么明明这次篡改后她和廖佳洋是高中同学但是廖佳洋仍找不到踪影呢?
余阳月感到好累好累,她长叹一声,仰躺在床上,双眼失神地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纯白色的天花板,眼眸中完全被白色填满,余阳月不由得有些恍惚,双眼也慢慢合了起来。
一阵急促的闹铃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她喘着气从旁边拿起手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但是号码数字让余阳月看着十分眼熟,她迟疑地接通了这个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我在你家楼下,你能下来吗?”熟悉的声音从电话筒里传出,“学姐,你……还记得我们吗?”
余阳月听到两人这通电话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清明真好。如果不是协会的暗示让她维持清明,她会把二次篡改前的一切都忘掉,忘掉曾经和小姨的亲情,忘掉曾经和张濛菲、肖明睿的探索,忘掉曾经的一切东西。
即使这些事物与人都是被篡改的经历带来的,对余阳月来说,这些事物与人的本身也是无比珍贵的。
她说:“好,我现在下楼,你们等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
走出楼栋大门的时候,张濛菲和肖明睿两人正在楼前的一棵大树下。
他们二人一站一蹲,穿着一样的黑色羽绒服。站着的人看着手机,蹲着的人眼睛盯着楼栋大门。
在余阳月看到蹲着的肖明睿时,肖明睿也看到了往外走的余阳月。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旁的张濛菲,对方收起手机,顺着肖明睿的眼神方向看去。
余阳月从里面刷卡了之后推开门,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朋友突然愣了愣,没说出来话。
张濛菲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肖明睿倒是依旧有些没心没肺天生乐观地笑着说:“还好还好,学姐还记得我们。”
“那我们还是老地方怎么样?”
三人又一同去了云水中学旁边的那家糖水铺。
坐在许久未坐的熟悉的地方,看着从熟悉的窗口透进来的风景,余阳月终于有了些实感。
她张了张嘴,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虽然张濛菲和肖明睿都没有直说,但从他们的反应可以看出两人知道了余阳月被二次篡改这件事。
张濛菲难得的有些情绪地说:“你出完任务回来,一直没联系我们,还是徐盈和我们说你回来了。当天晚上我就去微信里约你,结果发现我的微信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们之前的三人群也不见了,问了徐盈半天她才告诉我们一点。”
“余阳月,是不是我们不来找你,你也不会和我们说这件事,我们很担心你啊。”张濛菲最后皱着眉头说,肖明睿也在旁边点点头。
“啊……”余阳月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昨天……挺多事情的,不是故意没和你们说。”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张濛菲恢复了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平静地问。
“可以是可以,”余阳月有些犹豫地说,“只是我其实也没有完全搞明白自己身上的这次篡改。”
“在参加任务后,回家的时候我就觉得家里不太对劲。楼层变低了,小姨像是回到了最初和我不熟的阶段,家里的装潢也变了。”
“我按照第一次被篡改之后所做的一切一样,去检查我的手机,然后就发现了……但也有一些疑点……”说着说着,余阳月又陷入了沉思。
张濛菲听完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想了想,说道:”所以你的这次篡改是从高中毕业后开始的?因为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切断了。”
“对,如果没有推测错的话,应该是在高考前。”余阳月依旧赞叹于张濛菲的敏锐。
“你在被篡改前难道就没有像之前一样的做梦,浑身昏昏沉沉的吗?”肖明睿指出了另一个疑点。
“没有,这也是这次被篡改的其中一个疑点。”余阳月拧着眉头。
“还有别的疑点……也就是说这次篡改看起来和我们之前经历过的都不同,大家要打起警惕来了。”张濛菲顺着她的话往下理着。
余阳月苦笑:“其实我也差不多能知道为什么我经历了这次的二次篡改。”
迎着两人疑惑的目光,她垂着眼帘慢慢地说:“我是末时组织的试验品。”
肖明睿顿时瞪大眼睛。和张濛菲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
“没什么不好说的,我觉得可能就是因为我是试验品,所以才会被篡改第二次。”说到这里,余阳月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如果真的是试验品的话,难道直到她长到二十岁,才仅仅被篡改过两次吗?
余阳月感觉自己好像又发现了一些,一些之前她从未注意到的事情。
对面的张濛菲也一下子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沉重地看着她。
“为什么我之前没有被篡改过呢”她喃喃自语道,“如果我之前被篡改过呢,如果在我所认为的第一次篡改之前我就被篡改过了呢?”
余阳月控制不住地往下想着,直到被张濛菲用力地打断。
“喂,醒醒!”张濛菲使劲摇着余阳月的肩膀,旁边的肖明睿也担忧地望着她。
余阳月这才回过神来,她疲惫地揉着脸颊,说道:“抱歉,最近真的太多事情了,完成任务后想休息休息结果回家发现变成这样,我最近……”
“你去一趟徐盈的诊疗室吧。”张濛菲严肃地说,“你现在状态不太对劲,像是之前没进协会时的状态,那天在商场里,你还记得吗?”
被她这样一提,余阳月也想起来了,她也顿时严肃起来:“行,我等会就去找徐盈姐。”
她匆匆结束与面前两人的对话,和徐盈联络后就再次赶到中间层,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徐盈既没有回她的信息,也不在诊疗室和中间层。
余阳月站在空荡荡的中间层,有些茫然,她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按之前来说,徐盈看手机很频繁,除了晚上休息不会出现超过半小时不回信息的情况。
她同时感到几分无措,没有了徐盈,好像一下子就少了主心骨,下暗示、接任务也一下子断了。
“叮咚”,手机突然传来一条信息,是乔阿姨发来的,上面的信息立即让余阳月的心猛的一沉。
她不可置信地把这条信息读了又读,“现在立刻到我家来,徐盈被抓走,中间层已经不安全了,快!”
余阳月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动身,可是已经晚了,她清楚地听到底下从诊疗室传来的开门声与交谈声。
“是这里,没错吧。”
“之前是这里抓人的,不过那个女人好像说这里有暗道。”
“有个屁,说也不说清楚,上面就按着不让审了。”
余阳月知道这几句话值得分析的信息有很多,但她现在根本顾不上了。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环视了一圈中间层,试图找出躲避的地方。
因为没有电梯和楼梯,只有衣柜后面的暗道一条路,中间层的安全与不安全性也正体现于此。
余阳月听到脚步声越发往里走了,或许已经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正在她焦灼地思索对策时,一阵非常轻柔的循环声从耳中流过,随即“扑通”两声传来,然后底下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就像之前只有她一个人时的中间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