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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剑无情[新文日更六千中] 第9章 也知世事

作者:布丁茶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1-30 21:03:28 来源:文学城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一双淡薄的眸子缓缓睁开。

江华恍惚了片刻,上一秒分明还在与林慎思讨论拜师之事。下一瞬意识清醒时便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影灼灼,两分妖气,一分亲切。腰间的同心铃泠泠作响。

她先是瞥见了洛云舒那清冷的眸子随即反应过来,此处应当是衍天宗。

她被从幻境中拽出来了。

脑海中混掉的感觉还在,明显不是正常解除执念后的苏醒。

“挑月。”她弯起眉眼,下意识抬眼看向这素白的大殿,唤出的却是那柄长枪的名字。

两人都有相同的默契,不会在外人面前轻易的用同心铃沟通。

——挑月已生出灵智,此刻听闻有人唤它微动枪尖。

它见她面露笑颜,它听她口述呢喃,它曾挑拨她的眉间,也曾为她护住身前。

江华抬眼望去。

穹顶同色壁画率先映入眼帘。

从外向内,画中是白色雪獒,其身形巨大、肌肉贲张,毛量浓密,头宽嘴厚,三角耳自然垂落,褐色眼眸深邃,于壁画主人身旁护卫。他们匍匐在原定最外圈的圆环,姿态各异、神采飞扬。

在这极北之地,向来是衍天宗一家独大。

与所处于天青州中原腹地的天行宗等宗门靠分发弟子令牌,让其选择招收新员不同。

衍天宗所招收的弟子只会在齐方圆千里山脉内的族群部落中挑选拥有灵根天资聪颖的子嗣,而被其放弃的,才会进而接收到其他宗门的邀约。

宗门内的制度和血脉有直接的关联,而衍天宗主向来出自极北部族王族。

昔日游牧武人部族有七十二支。王族血脉之人自幼与獒犬相伴,曾以血供养,后因天地变幻,獒群消逝,部族演变为宗门制度。

此地至今仍依血缘维系——

在那群神情各异的凶手向中看去便是七十二支部族最初的首领,各自皆有神态灵宝护其左右,往内一圈,便是由金丹、元婴、大成、化神、出窍等超我所化,而他们的容貌,确实与洛云舒有几分的相似。

与中原传统的证道修仙不同。

极北之地的天地规则也因靠近大洲边缘而有略微的差异,就例如身负气运者必将会肩负与地脉相关的职责。

如王族血脉,唯有觉醒者,才获上一任王认可,宗主继承人得到王族认可后,便会入山脉探寻陨湖,认主天地。

向内,便是彻底压岸的湖。江华视线聚焦于壁画中央那占据穹顶中央的方寸树,她伸手捏了捏眉心。

她印象中,似乎每一任衍天宗的继承人都是极寒之体……这大概便是他们口中的王族血脉。

天青州极北,再往北,便是一望无际的冰原。

无人走到尽头,又或者走到尽头的人不愿再归来……

洛云舒垂眸看着面前苏醒的女子。

黑色的玄发肆意的在这一床上蔓延开来,像是被染色的湖水。

她的目光那样的平淡,似乎进入那种幻境对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其带着一丝冷意,交错过他看向遮掩天幕的穹顶。

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情感内敛成水、外化成焰。

江华见他打量的目光,倒也不再多言,只是试探着动了动手指。

她身上灵力下意识的随心法护体,寒意四起,元婴期修为毫不掩饰。

洛云舒看着她,她分明比自己还尽晚了三十年才入金丹不然也不能在天骄大会向他发起挑战。那时,却已跟他是相同的层次。

若非他入陨湖之后,与此番天地灵脉绑定……只是,这并非无主之梨。

与天地相融,他再也出不了歧山山脉了。

少年敛眸。

她黑色的发,朱红的唇。面庞上那双狐眼只是随性的看着,便仿佛又在蔑视着他,聚集着极南之海的潮汐。让人心头一颤,恐于此生再无交集。

回忆被推入凄凉的湖水,灵气交织挤压成纯净无瑕的湖水,至阴之地的一切都是那般让人朦胧。

他记得那日见她,分明是从陨湖中便见到那双漂亮的眸子染了思绪,仅是呼吸交错间的幽香便让他失意、迷情。

他骗过了所有族人,他们都认为他是觉醒了王族的血脉,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只是极寒之体,能扛过陨湖的至阴,并非觉醒了血脉。

王族血脉,蕴含着,先天与天地共鸣的力量……

他是假的,离开了岐山山脉,便会失去与天地的共鸣。

他的眷恋不只是她承了他的因果。那时他正欲从湖中挣扎起身,但很显然,他失败了,那方寸树上的荧叶恍若千斤,他被压在了陨落的水面。却又是假做真时真亦假。

她那一身素衣的袖口沾染上了一小片水渍,它轻轻拂过他的面颊,遮住了那若隐若现的红晕。她似乎不喜束发,发丝于风中肆意舞动,记忆中那张面庞原本透着两分英气,此刻御空而行,更显利落。

他的身躯遂被她托起,其姿势甚是怪异——仅肩部与大腿可觉受力支撑,彼时他竟忘却运使灵力护体,唯任她轻若无物般抱起。

她抱着他的手十分有力,那阵幽香让人沉浸。

好香,他下意识的想。

御剑,凌空而去。

他能听见风被撕裂开的声音于他耳边刮过。

他微蹙眉头,却是凝聚起半分的茫然。她承了他的因果。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了这点,又像是觉得他柔弱,变身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耳畔的撕裂声明加剧了许多……变得可怖。

“……”他的手已无力支撑他再多言片语,那御剑亦是嗖的一声,带他从那未知的小道疾驰而出。

滴水穿石,不常见石的变化,却久闻水的声响。

他闻得见她的身上清冷中带着一抹幽香。比陨湖至阴的水似乎还要更冷上半分,分明是哪般温度。他却只感到温暖。

他感受得到她的目光终于是落在他的身上,她打量了他很久——像是不知道他还是清醒的。

少年于风中凌乱着。

他身上的袍子本是华贵,此刻却被那湖水浸染的湿漉漉、水淋淋,贴合着他的肌肤、白里透红。

他的面容多是清冷,又因为眉心偏右的一颗小痣,显得倾斜,又以此为划分,两面却都是纯净如同羊脂玉的白。

他的腿架在江华的手臂上,好在布料包裹完整,更因涉水贴合紧实。

他眉目冷冽。江华顺势扫了一眼,并无他意,只是心里还记着对方同意与他再战的约定。

她审视着他身上的芥子袋,花纹繁琐,“挑月”应当就在其中。

她并非想趁人之危,而是在思考对方醒来后与她再战的可能。

随即,她注意到他此刻浑身湿漉的样子,倒像是有了思索。

“岁在修者,天行后裔敬祈皇天:

同侪身染沉疴,阴阳乖舛,命悬一线,吾曹忧心如焚,无力施救。今匍匐于天坛之下,恭请天赐火种,以其纯阳之精,驱散周身阴邪,疗愈其躯,使复归阴阳和合之态。

吾等向循天道,蒙恩则铭记弗忘,传火济世,护佑族亲,扬皇天之德馨。

今奉薄酒、牺牲,陈于祭台,昭昭此心,拳拳诚意,望皇天怜恤,速降天火,拯吾同伴于濒危,解众人之悲戚。伏惟尚飨。”

江华想起了幼年时她和江上两人在桃林中玩,他掉入水池的场景之后他连发了两个月的高烧。

江华只记得他摸起来很暖和,但无情道人却是难得严肃训斥了她一顿,记忆犹新。

身旁燃起了一丛火焰,这让洛云舒想起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全盛时期的师父。

他拉着他的手,大手拉着小手。长枪立于身前。那时,没有长老敢拦着他带他下山。

师父给他裹了狐裘,白色毛茸茸的蹭过他的面颊,让他忍不住的发笑嘴里轻微哼出两句含着笑意的声响。师父抱起他,冲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明日继续启程……岐山……圣葬王族……”他听见那人的低语,女子的声音让他轻微的分神片刻。温暖的火焰在他的身旁,像是越烧越旺,让他阴湿的衣袍逐渐回暖。

他久违的接近了篝火,这让他想起衍天宗脚下那些村落中一年一度的春节,庆祝新的一年到来,辞旧迎新,那些人们会在篝火下跳舞。

父母带着孩子、长辈牵着晚辈,用木杆挂上线,勾上彩色的丝带……在火焰旁明亮、斑斓。

师傅给他买了凡间的食物,他早已辟谷,但却吃得很高兴……并非是食物多么的美味,单论口感,他倒是有些食不知味,只是,那是师傅给他的礼物。

他想起身旁升起的篝火,那是师傅带他往中原腹地区参与一处小城所谓的比武招亲的路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师傅会对这种活动感兴趣,但他被推上擂台时,心底还是有两分激动。

只是他败了并非是他实力不济,而是那选亲的小姐对他无意。

少年的睫毛微颤。

他总是那样把他当一个孩子,所以他也按照他的想法永远保持着年少的模样。只是后来这副年少的模样,并没有挽留师父,让他为他停留,他仍然不会阻止他……走向他的大道,哪怕等待他的是湮灭。

“醒了?”像是喃喃自语,洛云舒略微分辨出来这道声音。

天行宗的人,打败过他。

江华。

他耳边的风声小了些许。

她的语气其似乎是温和的,却又不特例于他,他能感受到那种朦胧之间,来自生灵运转起伏的心跳,对方的五脏六腑,在灵力的包裹下迅速的运转代谢着。从不生偏袒。

耳畔的风声渐小,又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他已经走到了节日的尾声,被师父拉着手。走上那条上山的小路。

手上握着彩色的丝带,抓了满满一把,而当他朝前看的时候,总能看见师父那傲然于世的臂膀……

江华御剑平稳落地,收剑而立,此处是一处山峰。远处山脚下炊烟袅袅。

此处有一废弃木屋。

她神识扫去,方圆十里内没有修士。目前算是稳定下来,她心中却有些思索。他这番模样,应当不能见人……她一手把握着火焰,一手向前操控着御剑。

洛云舒无言自矣,他尚未睁眼能闻到四周青草的香气。他被飘飘忽忽的抱了一会,紧接着他又被人放在了一片泥土之中,像是晾晒谷物。

在火焰的熏烤下,那些陨湖中的至阴被他更迅速的吸收到了体内,剩下那些不过是同凡水本源相同的物质,蒸发,变成了由他身旁向外飘散的一层淡淡薄雾。

沉浸在那种自然的露水,阳光、土壤,他感到又被人牵起了双手。

那人的手带着轻微的薄茧,尽管无意,却始终摸得他有些不自在,似乎那人并不是在他抬起的手,而是在把玩他……他的双手又被人轻微的托举起。他的感官全落在了上半身,他的下巴稳稳地架在肩头。他能感受到细腻发丝与他的鼻尖扫过,那阵幽香让他意识清明了片刻。

陌生而温和的灵力带动他体内的灵力流转。

随即,他接触到了一个温暖的床铺,眼前的光线似乎暗了些许。

她在干什么?

只听咔哒一声,像是被人关上了窗。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衍天宗并没有练心的试炼,他也未曾去过秘境受困于幻境。

只是他朦胧的想起曾经见过一位受刑的族人,他在被剔骨割肉之前曾经大声诉说着与凡人妻儿的经历。

——妻置香囊于吾枕侧,儿女于炕间嬉闹,吾携猎物归,尽享阖家之欢,暖炕融情,岁月静好。

只可惜后面衔接的是:

今汝宗门掳吾至此,毁吾天伦,吾宁弃灵脉以全妻儿,然汝等犹未肯休。岂仙凡之殊竟至于斯耶?

诸公试思之,岂未尝于幻境爱凡女乎?吾唯于现世为此,何罪之有!

与凡人一般去结婚生子?洛云舒情愿像师父一样孜然一生,或许,在他修为出窍后会担负起王族的使命去与同族的血脉繁衍,但却不涉情爱。

江华将人放在临时置办的屋子内。

那屋子不大,约有三十来个平方床铺只剩下木板,横梁上也落了层灰,他用清洁术扫上去,那些灰尘便乌泱泱的泯灭了。

木屋整体的色调看起来像云杉木,屋内的设施完整,只是仅此一屋,没有造房或者茅厕,更无锅碗瓢盆。

她甩了甩手腕,抛出两道灵力将人固定在床上见他没有挣扎便出门练剑。

江华心底隐约生出半分难言。

并非是对此情此景有所熟悉,她在历练中救助之人,少说也有上千,乃至这处木屋,亦是她百年前所建。

山脚下的湖景村,更有一家由她亲自题字的书斋。

而是她想起了曾经的一位良师 。相较前唯一不同的是,此次所救之人,让她难得地忆起了曾在“幻境”中的那一世。

——银枪起处风云动,四海咸平靖虏尘。会当凌绝千秋业,江山雄视万载春。承天意,顺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她曾师从绝云真君,然而,那不过是幻境中衍生的虚妄,况且此世的绝云真君早已羽化登仙。

她于天骄大会挑战他绝非偶然,不单单是因为他的个人身份,更是由于他乃绝云真君之徒,唯一且公认的嫡传弟子。

这与她带他离开陨落之地的缘由如出一辙——尊师重道。

剑光在面前跳动,银白、未飘雪,他想起眼前的一道长枪,过他的面前似如霹雳的惊雷,又像游动的青龙。

她的眼前缓缓又浮现出了那张质朴的脸。

绝云真人,他一生都在追寻武道,追寻上一个时代的末影,他与妖皇征战,与人斗、与天斗。

不过是以武证道。她不会忘记那对返朴归真、神莹内敛的眼睛。他是世上顶适合走苍生道的人。

他的徒弟除却这点倒是像他,尤其是那副沉闷、孤傲却豪气的性子。她不免猜测,以绝云真君的性格收这徒弟也大概是有对方先天无法言语的关系在。

两者是那么的相似,就连他收徒的偏好,若非她在那一世中是个哑巴……当然,她的手语并非是在那时学会的。

只是,绝云真君此世为什么会去极北?她分明记得在那一世的记忆中,对方一直都带他在中原腹地巡游、建功立业,以他的性格,不应该参与天青州的开疆拓土,去和衍天宗搅和。

分明是……幻境,但她在现实见过那么多同人却也难见出入。

思及至此,她轻轻摇了摇头,又难免想起在那幻境中她亲手将对方胸口洞穿——他不愿败于弟子,自刎于她身前的场景。

可惜,她记忆中的他不如此世豪情,更无与那妖皇交锋。

他轻点她的眉间,告诫她——与人斗与天斗,重要的是与己斗。天道沧桑、人道微微,既然为人臣出身,可索求大道,却不能忘己渡本。

他最喜欢的便是游山玩水,仿佛不受任何事物的辖制。

他最讨厌寒冷的雪日,在冬天都要带她去济南的大陆看海、看山,躲避严寒,索性那一世,她并非是冰灵根。

他讲起他的情爱,倒像是凡尘历劫,那样洒脱的一人他竟也为女子折腰。只是仙凡有别,百年之后只剩枯骨一侧,使他消沉。

记忆中他脖颈间的血光更盛;此时江华手中的剑光更厉。

她至今也不明白,以他的大盗为何会自裁而死?但正是因为不解,那才是他坚定走出的道。

直至全神贯注的锋芒收敛、灵力包裹“无鞘”,她这才想起身后屋内的那人,感知到他的悠悠转醒。

那时的她只想。就当用他徒弟,还了他教导的恩情……

她反手握住,少年醒来时下意识拉住她手腕那指节分明且冰凉的手。

思及至此,江华回过神来。

衍天宗主殿。

洛云舒见她分神,先又记起她那的目光片刻,手边的挑月隐隐动着枪尖奸此刻又安静下来。

他低头,却像仰望春日的白雪,他时常不见光了、却又怕铃铛声太过响亮遮掩不住他的心跳。

他移开目光,又无言见她此刻在玉床上递过来的目光。

她似乎总有可追忆,不似他往事暗沉、不知他晦暗,却许他春朝。回头看,不过是春花换银蝶。

偏偏当下,是他无言,她无意。

洛云舒不清楚这种感情应该怎么形容,但他会想起她舞剑时的玲珑、美眸冷冽时的洒脱,偶尔会从她身上想起师尊的模样。

他羡慕她,或许仅此而已。

江华将目光移开穹顶,泛白的天光,从上向下的斗拱视窗光线清晰明亮、相互映射,她看得有点腻了。

“是衍天宗。”她道。

似玉的墙分明是用奶水、蜂蜜灌注,松脂包裹再用异火炼化而成。其中丰富的元素活动分明是大殿地基下埋藏的“元婴”所供给。

奶香味配着松脂在炙热阵法中的阵阵清香。

将修士的元婴剥离,血淋淋的胎儿埋在大阵中心的各个阵眼,其被剥着修为无法寸进,不生不死,直到改天换地。

口里的血腥味没有消散,唇齿之间,仔细品味,道有甜丝丝的回甘。

江华思虑片刻,无悲无喜侧目看向身旁的少年。

躯体因为长时间没有行动,略微有些发麻属于人的结构本身已被灵力接替持久,长时间自行运转保持低能耗的状态让她有些不适,手臂发麻、无法直起身来。

侧目乍看之下,那人侧立于旁,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身形迥异天地外。

他的手腕上那一道被划开的伤疤此刻冒着血珠,鲜红的小血珠缓缓撑大,隐约有血液流动的起伏,他脸上是温和的笑,不衬他。

那伤疤本身没有翻出肉来,只是薄薄浮于表层。灵力的压制让它不断的出血,却不伤及经脉。

他原来是回应了她。

“云舒。”她低声询问,眼含上一丝笑意。他看见他手臂上的伤疤先是思索,随即才意识到这是对方唤醒她的方法,王族的血……将自己与对方的生命进行连接。不过,她已经喝过一次。

她记得第一次喝他的血是两人交换同心铃时。那大概是两人从岐山分别后的半个月内,她根据门内一位师弟的消息进入了一位大乘期修士的身后秘境。

她没想到会在秘境里遇见他,或许那只是他继承血脉的仪式之一,不然难以解释他为什么会用寿元替她占卜前路,更无法说明为什么他的血会打开棺椁。

那时的两人都因前面的试炼而精疲力尽,身上各有虚弱。他只是轻轻依靠在棺木上,血液顺着他手臂一侧的翻肉缓缓留下。

于是棺椁开了。

她上前一步护他至身后。

那棺椁中有三对法宝。都是成双成对,两人各分了其中一对,同心铃拆开来一人一半。

分明是成双成对,棺椁的主人却只有一位。

她与他死战,却未曾想也将血液沾染到了棺椁,那同心铃本是作为信物的,如今却是绑了主人。

刹那间,棺椁中浮现的诡异停滞,仅以一种微妙的目光凝视着二人。

她听见了同心铃的脆响。

随即是少年清冷的嗓音。

“皇天后土兮,怜吾浅薄……今若亡于此,恐无颜以对吾师矣,魂归之际,何以安乎冥冥之序,惭怍于心,实难释怀也。”

“何人喧哗。”她道。

回头,她对上了那双淡漠中表情出现意思裂痕的眸子。

“今汝二人既系同心铃,生死相缚,性命攸关。

既临吾境,何以不识吾之身份?亦不知吾向喜祝无良缘者乎?

既蒙吾惠,当从吾规。先取对方之血以供,再食对方之肉一口,仪式方毕,如此行事,莫要多言,免得失了性命,徒增笑尔。”

敌,拜。

于是她喝下了他的血肉,他也咀嚼了一块他的小臂。

那诡异像是心愿了却,便又直直的躺回棺椁……

嘴里的血腥味渐渐淡了下去。

洛云舒笑而不打眼底,他手比划了一下,却只是简短的“我在”。

江华分明问的是他为何将她拉出幻境。

用喂血的手段强制唤醒后幻境中的时间仍然会继续,只是她会被默认进入昏迷的状态。

江华的目光看着他,洛云舒不言而嗔。

似乎只有这么近,她的目光里才会有他的身影。

她先前隐了同心铃,固然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将她唤起。

少年似有深意,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江华揣测不及,却又听一声呼唤。

“江华。”

她转头,这才先看见何倩那双流转的眸子,随即是凌霄仙尊的鬓发。他们似乎是有意的隐藏了身形。

凌霄仙尊在此大抵是清楚她与衍天宗少宗主的关系。见她看来,他的目光有意的扫过洛云舒的手腕。

那白皙的手腕、如皑皑白雪,少年站着,身形却稳如山栾,尽显作为东家的彬彬有礼。

凌霄仙尊面上的神色不变,至少是温和的,他从不在小辈面前轻易展现锋芒的一面。

洛云舒并未用同心铃回应,只是低头拉住她左手手腕,他指尖温暖,似乎特意隐去了冰凉的灵力。

江华殿目光又落在何倩浅笑的唇边:“掌门,师姐。”她调整好心态,便知有外人在此洛云舒恐在难言,见凌霄仙尊,此刻隐含笑意她这才恭敬道:“不知太云峰尚且安好?”

她想问的实际上是无情道人,但看见凌霄仙尊的目光时却又转了话头。

“尚且安好,天行宗有我等主坐镇无碍。”凌霄仙尊的语气淡然。

“那……”江华欲要再言。

“你入了须陀。”凌霄仙尊原是与江华五步开外,见她醒来那慈爱的表情才算是缓和了一点,他走近来江华半步。

江华支起身,身后的玉床软榻眷恋着她的躯壳,被褥从她的肩头滑落,她下意识摸到了“无鞘”,这才放下心来。

须陀。并非单纯的幻境,而是一部分修士身死躯壳化为秘境前的过渡阶段,它即为天地法则下未成形的嵌套世界——

若是形成得当,便能成为真正的一方小世界。但若是执念未消,容易度化成魔界,又不谓是幻境……游离于三界之外,成为一块不稳定的空域。

凌霄仙尊的目光扫过“无鞘”。

洛云舒向他轻微颔首。

凌霄仙尊的目光又移开了,面上不见色变,只是捻熟的开口:“它与无鞘相融,但其主仍然是无情道人。”

江华不置可否,何倩低头,欲言又止。

“它有一半相连于“无鞘”,只有你达成执念,它才有机会生长成完整的秘境。”

江华倾听无言,洛云舒握紧了些她的手腕,何倩似乎有意回避。

“这极有可能与无鞘剑灵的诞生有关。”凌霄仙尊顿了一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原先慈爱的目的是那样,永远的凝固在了上空变成浩荡星辉中的一颗。

他眯起眸子,嘴唇微张,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勾勒起唇角又低头看了一眼江华,随即他只是拂袖又看了一眼洛云舒的位置。

“无情道人的另一半宗门已然下达宗门任务,由混原长老率队,阳春峰现今由其大弟子执掌。太云峰现今则由江上统辖,我遣沈无前往监督……并授予其管事令牌。以沈无之性格,你尽可放心。”

他的身姿洒脱,此时仍是分身,又因离了宗门大阵如今修为直至出窍。

洛云舒扫了他一眼,倒是恭敬的未用神识。那把长枪在手,他站着,身旁的女子撑起手来。两者看起来年龄相差不大,倒像是姐弟。

凌霄仙尊难免想起第一次见江华时她与江上站在一起的场景。桃花扶二色,少女英武当姿、少年蝶丽容颜,而此处的少女朦胧、少年清冷,近处纯透奶白雕浊。

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早已通过洛云舒知道了那段须陀所在的岁月。但他从头到尾在意的都并非是江华,又或者无情道人。

一个小辈、一个前辈。一个不足以承他的情,一个则没必要让他承情。

人总是要为记忆回忆中的故人舍弃一些什么。他笑了笑,倒是不再看两人,而是回头用那双平静的目光望向何倩,何倩微微躬身。

“走吧,还请少宗主简明要事。”

……

“须陀,特殊,关乎诸多因果与命运。须陀乃修士身死躯壳化为秘境前的过渡。

虽受天地法则制约,但受者若不愿……”

江华听着腰间同心领一阵阵的清咛,支着身子听他言语,听闻转折,眼下多了两份探究。

洛云舒停顿片刻,继续道:“无情道人执念与魔核交缠,致诸事生焉。

楚道君之命途于史义重,其向苍生道且战死之历,不可移也。

于须陀所见之楚舍还,当循旧径,不受无情道者执念扰。

然其自身即为局中至大定数,存于众人之忆亦难更易。

若不愿,可先饮吾血,虽历光阴数载……楚舍还与无情道人诸般纠葛,皆为命数所定也。”

江华徐徐仰首,侧目望向身侧。

遥见远处一拱门横亘,其长约三丈许。此地广袤开阔,其间除一玉床外,皆作宗祠之形制。

其身后先有一尊慈悲法相矗立,硕大无朋,面容圆润,恰似精雕玉琢之塑像,宝相庄严。

法相下身侧,设有四排长桌,由后往前依次陈列着供奉之位、灵牌、祭品,以及地上整齐摆放之蒲团,皆井然有序,肃穆非常。

她打断了他。幻境中自有天地,她不认为此事虚吾那其便为真。

如果现实便是要一直停留在一个人身旁,那倒不如化假为实。

“天骄大会时你我之战,自当知我决然。如今我在须陀,你亦需这般坚定。但信我或唯信我可也。”

她伸手,语气倒是令人信服。

“此剑既与须陀相系,其命数亦与使命紧缚难分。”

她轻轻捏住他的手臂,这个姿势带有两分控制的意味。洛云舒却没有躲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似乎思索了片刻,随即多了一份暖意,他又将手腕抵了过来,试图让她再喝些血。

“欲遂执念,使无鞘剑育为完璧之秘境,此非独吾一人之事,实乃关乎全局之要。你我性命攸关,亦无需相瞒,此事牵涉师尊无情道人……

既忝为其徒,当助成其道,纵有差池,亦岂敢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江华低头舔食了半分血珠,手腕上一阵软绵绵的刺痛,少年的目光似乎温和了些许,又看向她。两者心中明着,无论须陀又或者无情道人并非是凌霄仙尊想告知的全貌……

不知是何话语触动了他。洛云书垂首,并未即刻答话,而是伸手探向腰间的翠黛。

他收回手,又伸手微勾。那原本成串的玉珠便四散开来。那些尺寸相和小珠子纷纷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他手中,只余一块啡玉。大殿静谧、无人,此刻这声响,分外清晰。

他把玉递过去。

江华伸手接下。

她摸到了腰间的芥子袋。

“此事涉及仙盟。”

仙盟涉及天青州腹地三宗。

殷墟殿、天行宗、歃血宗。

其三宗同时也是天骄大会的主办。其三宗除实力强劲、资源丰盈外便是积极参与世事,非同隐士、且善于交际。

殷墟殿主连天青州西南、正西、极南。

天行宗交好极北、正东、东北。

歃血宗又称歃血盟,连接着东西数十万的大小宗门。

“无情道作为大道溶于天地法则只需证道人。掌门之意,你我同往?”江华没明白他把话题绕道仙盟上便是说起了正事。

如果这是凌霄仙尊让他说的那现在她身上最特殊的便是这个身份。

仙盟的事她略有耳闻,数千年前……如今若非她实力不济大概也有资格参与其中,团结内部力量,开拓天青州。

天青州,由老九州、北部、南部十三屿、东西天地会组成。

老九州是天青州的根基。

北部是在九州武道时期的大开拓加入其中的,文化融合、人族联合杀死了当时北部主导的山妖王族;南部十三域与老九州属于偶然打通的区域,双方皆为人族统领,武道时期千万年为计的战争在修士时期得已停止,天地规则的适用,修士力量的强大使双方求同存异。

地方与地方之间并非直达也绝不能靠步行丈量,东西天地会原也是独立的区域,在许多时代前不知为何建立了联通的桥梁,在修仙时代初期才因为人族的共性加入了“天青州”的范畴。

由歃血盟主导的仙盟是近第二次全面战争后便开始发展的计划,歃血盟主与混原真人是至交曾不止一次上门拜访……

歃血盟好争,每次难免来一场弟子之间的切磋,江华从筑基到心动不止一次与其门下弟子交手,大多险胜。他们比试起来通常拼了命、发了狠。

而仙盟乃是百年一届,曾只有殷墟殿和歃血盟主导,作为天行宗弟子,江华一直都很清楚最反对天行宗加入仙盟的恰恰是混元真人所代表的阳春峰。

“仙盟之期犹有数月。禀于凌霄仙尊,言衍天宗当入此届仙盟大会,实则私心,欲与卿相见。仙尊有所求,许所请。”

江华愣了一瞬,随即失笑,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团雪来。

她手指轻触,那雪团瞬间炸开,她忽地灵力涌动,原先抛在空间将化的雪画又从新变得凝实、晶莹。

“太云峰上的雪。见到了。”她唇角勾起弧度。

她终究还是还了绝云真君的情。

“衍天宗加入仙盟不像你的做法。是你们宗主的意思,或者说,绝云真君的遗愿?

怎么,怕我死在天行宗吗。”

他将那雪花收入眼中,轻笑,抿唇点了点头。

“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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