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日夜不停、披星戴月地御剑飞行了七日后,胃的深处隐隐叫嚣着想要进食。
青铜古剑飞驰在一朵朵棉花糖似的白云之间。
风吹得很猛,青萝的发丝在身后混乱地飞舞。
沈煌离她不远,那发丝时不时拂着他的下颌角,有时发丝调皮地黏在他的唇边。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的发丝带有她特有的清甜味道。
青萝全然不觉,她从云上往下眺望,只见一条河流像是白色的绸带缠绕在群山之间。
她指指那条河道:“大师兄,我们在河边休息片刻。”
“好。”
古剑调整角度,朝那条绸带俯冲过去。
正是傍晚时分,远处有一山村,炊烟袅袅升起。
两人在河岸边的一块大岩石上停下来,岩石边是平缓宽阔的草地,正适合她们安营扎寨。
“河里估计有鱼,咱们抓鱼去。”青萝提议道。
古剑瞬间变得细而长,打眼一看倒像是一根过于精美的鱼叉。沈煌拿着“鱼叉”道:“我去抓,你在这里休息。”
说完便挽起裤脚,踏入河流中。
“我也去!”青萝也想出一份力。
沈煌回头道:“你来烤鱼。”分明已经给她分好工了。
青萝轻松地笑道:“好!”
她便跑进树林中捡一些枯树枝和树叶,找了几块大石头垒成一个小土灶。
闭上双眼凝神静气,从她的灵境——灶房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尺寸合适的小铁锅、菜籽油、打火石、一些盐和香料、两套碗碟,甚至还拿出知风常坐着烧火的小板凳。
等一切准备停当,沈煌手里一根竹条上串着好几条鱼,一连串了好几根竹条,悠悠然走过来。
青萝看着沈煌明明谪仙人一般的人物,却像渔夫一般撺着大丰收的鱼儿心满意足回家来的模样,笑道:“大师兄,你现在像个渔夫!”
沈煌心情很好:“当个渔夫也不错。”
青萝接过一串串鱼,每条鱼都细细地被剖肚去鳞,十分干净,可以直接上锅煎。
点火烧热铁锅,加点油,沿着锅缘放下处理好的鱼,滋滋作响,再撒上一点盐和青萝特质的香料,香味浓郁。
沈煌安静地看着青萝慢慢一条条煎鱼,再一条条放进干净的白瓷碟上。
对着一应俱全的厨房用具,他有些惊讶。从没见过有人往储物戒里,装这么多厨具,真是一个小馋猫,他想。
他用竹筷挑出一块鱼肉,入口一尝,十分鲜香,表面微焦而内里鱼肉非常嫩,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却见青萝眼放精光,筷子一夹就是一大口,夹得十分迅速。他第一口鱼肉还在细细回味滋味儿的时候,青萝大半条鱼已经吃完了。
他沉默地低下头,细细地挑出那条鱼的所有鱼刺,把鱼肉码放在另一盘白瓷碟上,再递给正在大快朵颐的青萝:“慢点吃,小心被鱼刺给卡了。”
青萝已经克制自己吃鱼的速度了,二十一世纪她就时常暴食,此刻她身上饕餮的一面,好似黄河奔涌而来。
她尴尬地接下那盘鱼肉,调息静气,低声对自己说:慢慢来。
于是,青萝也像沈煌一般慢条斯理地吃着鱼肉。
两人一时无声。
青萝想到会不会途中追赶上孟无心三人的可能性,嘟囔着要跟沈煌说话。
“食不言。”他道。
“哦。”
他顿了顿,道:“既然你爱吃东西,那便试着像打坐一样吃鱼。”
“嗯。”
青萝依言尝试,果然发现自己就算在吃鱼时,脑袋也杂念纷纷,便静静观察那些念头,调整气息,专注在每一口的滋味。
这对于从前暴食症的她来说,实属罕见,她的暴食习惯在穿书后,好似一点点被纠正过来。
青萝心情飞扬地将剩下的鱼收进储物戒,几乎要快乐地哼出小调来。
沈煌看着她不知为何,心情变得比吃鱼前还雀跃,不禁觉得有趣。
两人饭后,颇有默契地面对面打坐调息。
“炼化一级灵境,讲究见念。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仅指念头引导你选择的结果,还指这一念带给你的内心感受可如天堂可如地狱。”
“念,从心而来,若要明心见性,便须得先见念。观察你的每一念,不生喜、不生忧、不生惧……”
青萝认真地听着他娓娓道来的语调,静下心来,观察到的第一个念:沈煌的话,居然可以这么多!
她像是一个盛放念头的容器,看着念头起、念头灭。
灵识之中,她看见半透明的灵境逐渐恢复成有形的状态,直到灵境看起来跟不知山的灶房一模一样。
她睁开眼来,晨光熹微,两人身边的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沈煌不知何时,已在远处的河边练剑,白衣飘然,恍若谪仙。
见她走近,他的剑风不再凌厉,停下来轻笑:“看来你这次打坐颇为有效,灵境稳固不少。”
青萝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那我可以独自御物飞行了吗?”
沈煌面不改色道:“暂时还不行。”
青萝:……
沈煌:“进步颇快,也许与你吃鱼时明心正念有关。”
青萝陷入沉思,这一次吃鱼后通体舒畅的感受,让她大胆猜想:所谓修行,得心平气和、顺应自然地做自己所热爱之事。
从前她由于太馋或者时不时暴食,反而失了本心。
正如沈煌所言,做吃食或者品尝美食时,保持觉察之心便可助益修行,提升灵境——真是抱了个好大腿!
随即眼眸像是盛开的桃花夭夭,喜道:“很有可能!”
青萝收拾妥当便照样被沈煌拎上古剑,他的右手护在她腰上,一如手执古剑般漫不经心。
两人一路御物飞行,青萝馋了就在山野间就地取材、做做野味,夜间打坐调息。
速度倒也不慢,十日后便抵达蛟川镇海城,两人早早停在城外无人的僻静之处,收好古剑步行入城。
不同于隐于山林的其他门派,无相宗推崇“虽行无相而度众生”,将宗门隐于镇海城最繁华的坊市里——在此修建大观楼,所有入无相宗之人都得像平常凡人一般步行入门。
镇海城城墙恢弘,一条主街道宽阔明净。
做些小买卖的人在两侧或牵着骡车,或挑着满筐瓜果的货担,来来往往,间或便有鲜衣怒马的少年骑着骏马经过。
青萝新奇地看着这一切,指着全城中最高的建筑道:“那是大观楼?”
沈煌摇摇头,“那是悦来客栈,”又指了指旁边颇为灰暗的三层小木楼,“那才是大观楼。”
与金碧辉煌的悦来客栈比,大观楼实在称不上“大观”。
“咱们是住悦来客栈?”
沈煌颇为无奈道:“……没银钱。”
小喜鹊提醒她:不知山逍遥宗全山上下,身上有银钱的,只有会下山绘制山水图的知风,和时不时将粮种卖与粮商的沈恪。
青萝整个傻眼,从穿书到现在,确实没用过银钱这种东西,全身上下一个铜板也没有。
“无相宗会安排我们住宿。”沈煌道。
对于没有银钱这件事非常在意的青萝,小声嘟囔道:“若是需要救急钱,可怎么办?”
沈煌瞥了她一眼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青萝还耷拉着脑袋,有些垂头丧气。
他闲闲道:“后山有许多灵芝与人参,在这人间应能值数万钱。”
青萝这个财迷顿时眉开眼笑,好似石子划破一池春水,渐起涟漪。
好啦,有钱就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