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喝了傀儡咒水,你不会无知无觉无思无想,跟平日里一般模样,只是我下的命令必须听从罢了。”沈煌温言安慰道。
青萝一副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模样,惊慌道:“大师兄,我以知风师姐性命发誓,我真的会听话。”
她现在一心修行只为复活知风,沈煌知道知风对她有多重要。
“难道小师妹,想要让我给你种傀儡虫?”沈煌阴狠地盯着青萝,“反正,人总有一死。”
毫无疑问,沈煌做得出这样的事。莲台宗宗主,庄绾绾的父亲便是因傀儡虫破体而亡,死相可怖。
青萝可不想这样凄惨地死去,慌张之下忽然心生一计,她皱着眉头道:“大师兄,你知道我对吃食多挑剔。对着这一堆灰水我实在喝不下去,不如让我加一滴我酿的花蜜,我就喝。”
沈煌没料到是如此发展,他本做好捏着青萝嘴巴将符水灌进去的准备,便点点头。
青萝迅速从灵境中拿出一壶檀香烟水,那是她刚炼化一级灵境时发现檀香烟经过她的铁锅炖煮成了一锅冰凉的烟水,后来她本着一点也不浪费的想法干脆将烟水收在瓷瓶里。
青萝也不知这烟水是否有用,死马当活马医,往傀儡咒水中滴了一滴檀香烟水便捏着鼻子往嘴里灌下去。
随即,扬着手里的檀香烟水,对沈煌笑道:“大师兄,要不要尝尝我酿的桃花蜜?”
“我不爱食甜。”
青萝心惊胆战地收回瓷瓶,生怕沈煌一口答应下来——他一尝,自然露出破绽。
她抚平心绪,看来平日里摸清沈煌的饮食习惯及喜好真的很有用。
有一回,青萝给沈煌送去一碟红糖饼,沈煌原封不动地送给极爱食甜的孟无心,从此青萝每每做了甜腻的点心便不会往无念洞送去。
“既然喝了这符水,我是不是就不用被关进画里了?”青萝大着胆子瞟了沈煌一眼。
“嗯。”沈煌嗓音轻缓,“你每日随我去顽石台修行吧。”他总觉得,将小妮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最放心。
青萝错愕,瞠目结舌道:“可,可我还得在灶房做吃食呢。”修行对她来说,可是十分重要的。
沈煌思索片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顽石台东侧有一小块草地,你在那里埋锅造饭吧。”
青萝欲哭无泪,这不就成了每天都是野炊?她脑子转得飞快,不放弃道:“若是,若是下了雨打了雷,我不就得中断修行了吗?”
“无妨,我给你在那里搭一个木棚,能遮风避雨就行。”沈煌贴心笑道。
随即,只听他憋着笑意道:“既然搭了木棚,不如索性就再垒一个土灶。”
“听,听大师兄的吧。”青萝不情不愿道,难道她还有拒绝的余地?!
说干就干,沈煌当下就带着青萝往顽石台走去,一路上偶遇的弟子都兴奋地欢呼着:“沈师兄真的回山了!”
听到讯息的弟子们结伴着三五成群地尾随在沈煌青萝身后,直往顽石台东侧去。
众弟子只见沈煌竟然没用使用灵咒,撸起袖子拿着工具开始犁地挖地基。
众人疑惑:“沈师兄,你这是如何?”
沈煌笑得春风和煦:“给青萝搭一个木棚。”
众人满脸八卦的眼神在青萝沈煌之间打转,不知脑补了多少绝美爱情故事。
有一弟子兴奋道:“那我来帮师兄搬木材。”
“我也来!”
“我来除杂草!”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到一个下午的功夫,一个宽敞的木棚并土砖垒起的灶台就已搭建完毕。
沈煌亲热地向众人拱拱手道谢:“今日谢过诸位,改日青萝做的第一锅吃食必定亲自给大家送去!”
青萝无语:这么快就给她派来一个任务?
众人一副吃到了狗粮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离去。
八卦的消息总是传得极快,不过一个时辰,满山上下都流传着青萝沈煌在百枯海千难万险之中见证彼此真心的爱情故事,细节对话都绘声绘色,要不是主角是青萝自己,连她都信了。
庄绾绾忙里偷闲第一时间赶到八卦现场,对青萝羞赧笑道:“听说你跟沈师兄要结为道侣了?”
结为道侣??
简直离谱!?
过于离谱!!
这八卦已经发展到结为道侣的情节了?
青萝瞪大眼睛对着一脸桃花的庄绾绾,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要从何说起!她一时间期期艾艾地说不清话。
庄绾绾捂着嘴笑道:“你不用害羞,这种事儿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青萝气结:“我跟大师兄真的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清清白白!”就差举起右手对天发誓了。
庄绾绾一脸不信,低声道:“你看沈师兄回山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你搭一个灶台,听说他从来就是在顽石台修行的!”
“他只是为了监视我!”青萝急得把实话脱口而出。
庄绾绾却是一脸被秀到恩爱的模样,这话在她听来成了少女的撒娇,便笑着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安置木柜的沈煌。
沈煌感受到庄绾绾的视线在,走到两人中间。
庄绾绾笑着打趣沈煌:“不知多久能喝上沈师兄的喜酒?”
沈煌一脸认真地盯着青萝的脸,笑道:“青萝说现下要专心修行,一切等她修炼到七级灵境再说。”
庄绾绾被青萝不被爱情冲昏头脑还一心修行的精神震撼到了,心下叹服道:“青萝心性如此,那我就翘首以待。”随即,伸出手执戳了戳青萝脸颊的酒窝,笑道:“你这丫头,还害羞个什么劲儿?往常的厚脸皮哪儿去了?”
青萝无语问苍天,气恼地瞪了沈煌一眼,你知不知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她严肃道:“真的不是这样的。”语言却干巴巴的。
庄绾绾笑着揶揄道:“好好好,不是这样的。果然,再厚脸皮的女人遇见真命天子也是羞涩的。”便施施然离开了,她才不想当个电灯泡。
待看热闹的弟子都离去,木棚里只剩青萝与沈煌二人时,青萝忍不住发牢骚道:“大师兄,你怎么能对绾绾说那一番话?!”
“怎么?难道找我双修的人不是你吗?”沈煌一脸的无辜。
青萝第一次感到无比后悔,希望有个时间机器穿过去掐死那个莽撞的自己。
沈煌见青萝一脸悔意,嘴角就浮起灿烂的笑容:“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跟小师妹学的。你能说,我也能说,对不对?”
“对,您说的都对。”青萝彻底摆烂,算了。
沈煌似乎被取悦了一般,笑得轻松无比,眼睛亮晶晶的有如星河。
孟无心当日便特特装了一筐瓜果送到木棚,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他笑着对沈煌说:“大师兄,你可得照顾好小师妹!”
“自然。”沈煌说得无比丝滑。
孟无心笑着戳了戳青萝,悄悄咬耳朵道:“小师妹好福气,这样好的男子好好珍惜吧!”
青萝再次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她珍惜?
珍惜个鬼!
青萝气笑了:“三师兄,明日你的点心可没了!”
孟无心耸耸肩,对沈煌笑道:“小师妹就这脾性,大师兄可多担待啊!”
“没问题。”沈煌大言不惭地了然笑道。
孟无心走后,青萝对着突然急转直下的舆论风气颇为无语,对沈煌皮笑肉不笑娇声道:“官人,相公,你有什么想吃的?”
沈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峻道:“说人话。”
“哦?现在又不是相公了?”青萝的声音像最饱满的蜜桃,能掐得出水来。
“你说呢?”沈煌习惯了她作出的过于轻柔甜腻的声音后,也百毒不侵的模样。
青萝沉下脸色道:“还是当大师兄的好。”
*
观禅殿,书房。烛火跳跃,满室通明,檀香烟袅袅绕过屏风。
书案前,小师叔绘声绘色道:“师兄,咱不知山喜事将近!沈煌跟青萝因救你出魔宫而互诉衷肠,要结为道侣啦!”
“什么?你说谁?”江无眠面色僵硬,目光锐利得像是钉子要将小师叔狠狠钉在木门上。
“我听弟子们说,他们在魔宫经历了不少事儿才认定对方。现在沈煌刚回山,就巴巴地在顽石台给青萝搭了个土灶。”
“看样子两人要天长日久的在那里修行了。”
江无眠听得“天长日久”一句,喉头里竟是苦涩滋味。
“沈煌跟青萝啊,你说他们是不是天作之合?”小师叔完全没有注意到江无眠的异色。江无眠没有回答,好似陷入沉思。
小师叔以为他只是疲倦,便道:“那师兄先休息。”
“把青萝找来。”
就在小师叔关上木门之时,江无眠好似幽冥的声音传来。
江无眠心绪像是潮水将他淹没,脑子里一会儿是璆洛俏丽的模样,一会儿是青萝从小到大的往事,一口闷血喷到白净的宣纸上,不知山十二峰还未画完,主峰山腰便被血块染红。
他从怀里掏出绣着一轮新月的丝帕,正要擦嘴角的血迹,想了想还是转而用袖口擦去污血。
“师傅,您找我?”青萝从木门一侧探出一个脑袋。
待青萝在书案前站了一炷香,江无眠都未开口说话,只愣愣地盯着青萝。
“师傅?”
“师傅?”
江无眠回过神来,目光惆怅,像是在翻阅失修的古书:“听说你跟沈煌定终身了?”
青萝从嘴巴里憋出一个“嗯”字。
江无眠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青萝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良久,江无眠突然抬起头,深深地看着青萝的瞳孔:“他待你好吗?”
青萝苦笑,这要从何说起?她敷衍地笑道:“就那样吧。”
江无眠像是深受刺激一般,站起身走近青萝,“那我待你好吗?”
那声音悠远,像若有似无的笛声,呜咽着道来一些让人说不清的委屈。
“师傅待我极好。”青萝柔声道。
平心而论,不管书中江无眠后来如何跟谢枝纠缠虐恋,但他对青萝是好得没话说——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又时刻担心怕过于骄纵坏了修行。而原身青萝也被养得胆大包天,后来胆大到一开篇就偷喝醉仙酒而一命呜呼。
“所以,你为何选他?”
江无眠面对面地定在青萝面前,两人离得很近,脚尖抵着脚尖。
两人的呼吸缠绕在檀香烟之间。
他能看见那桃花瓣一般娇美的唇欲张又合。
那殷红像是海浪,一会儿将他淹没,一会儿又让他浮上水面。
所以,为什么不选他?
青萝脑子运转失常,想说点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一秒。
江无眠一把搂住青萝,双手紧紧箍住她的细腰。青萝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全身被他好闻的荷尔蒙气息笼罩,仿佛置身于潮湿的密林深处,草木逶迤、密不透光,让人喘不过气来。
江无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