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弦回过了头,躲开了何一扬的视线,镇静中夹着几分的慌乱,刻意不去多想他话里似有若无的暧昧。
自认为没露出心里的慌乱,开口道。
“那就先这样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再说。”
现在没法解决的问题,就统统交给以后的自己。
“好。”
何一扬短促的回答倒是没了刚刚的嚣张,单单一个字却有着几分的温柔,只过了一秒又恢复了他的“蛮不讲理”。
“明天记得来吃早餐。”
“本房主喜欢两个人一起吃,有食欲。”
……
“哦对了,”何一扬又缓缓开口,“下午高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初弦根本不知道下午还有同学聚会,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诧,只一瞬就又消散了开。
她在家里变故之后就主动疏远了从前的一切,和高中同学早就断了联系,同学聚会没通知自己也算正常。
虽这样想着,初弦还是无法忽视心底的一点小失落。
“我下午还有事。”
话音刚落,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里闪着陌生的号码,初弦犹豫了几秒,见对方没有挂断的意思才接了起来。
“……你好,是初弦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熟悉。
“是。”只一个字,初弦还在辨认着那人的声音。
“我是方修然。”那头的男人款款道来。
初弦原本以为只是推销电话,没侧过过身就接了。
现在那头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分明地都入了何一扬的耳。又因为方修然肯定得像是初弦一定会记得他的语气而微微不悦地皱起眉。
支着耳朵听着,却固执地没有递去目光。
方修然是他们高中的班长,当年和初弦的关系还算熟络。
他们班只有初弦、何一扬、方修然三个人考去了B市,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高考之后他还主动来找过几次初弦。
初弦每次都冷冷地应付了过去,二人间的关系自然就慢慢地疏远了。
初弦大概猜到了他这通电话的用意,侧过身把手机拿得离何一扬远了些。
“是我。”没有多余的话语。
“他们今天要办个同学聚会,你……能来吗?”大概是没想到初弦没有其他开场的问候,那边短暂地停顿了几秒钟才又开口,比刚刚多了几分的不确定。
“我下午有事……”初弦刚打算把拒绝何一扬的话又重复一遍。
“我出国了这么长时间,一次班级聚会都没办过,都是祁梁他们在张罗,”方修然猜到她是想要回绝,但并没有放弃邀请初弦的意思,“我这才回国就想着,把大家都叫来聚一聚,齐一点。”
初弦也没做声,抿着唇有些踌躇不决。
“他们说你之前都没怎么来参加过同学聚会,也没怎么和大家联系,我这还是特意找当年的通讯录给你家里人打了电话才知道你手机号的,”方修然还在试图劝服初弦,“给我个面子?”
听到“家里人”的时候,初弦心里猛地一颤,心思也全然不在方修然后面的话了。
方修然所谓的“家里人”大概是舅舅一家吧。
如果方修然和他们解释了打来电话的原因,他们会和方修然说什么?大概会数落自己不合群,然后叹着气地说这种热闹的场面根本不用请初弦,再不情不愿地给他自己的号码。
像是又被拉回了在舅舅家借住的那几年,初弦明显地感受到被压得喘不过来气的难捱。
“……那我晚一点过去。”不带任何情感的答应,像是只是想赶快应付过这个话题。
“就是嘛,这么多年没见了,聚一聚挺好的,”方修然的喜悦之色形于言表,又随口扯了几句闲嗑,“你和何一扬也真是的,听祁梁他们说这么多年一次全班聚会都没来过。”
好不容易收回来的心绪又在听到何一扬的名字的时候止住了。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过这次还好,昨天他也答应来了,”语气中几分的骄傲,“这回咱班现在在B市的人都齐了。”
直到方修然挂断电话,初弦还在琢磨何一扬从未去参加过聚会这件事。
当年,他一直号称实验的“社交小王子”,和所有人都能轻易地打成一片,明亮而不刺眼,张扬却又恰到分寸。
初弦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这样的他毕业七年一次聚会都没去参加过。
“不是不去吗?”背后的何一扬幽幽开口,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不好拒绝。”初弦收起心里的沮丧和猜测,义正言辞道。
“方修然就不好拒绝?”此刻他话语中不讲理的气焰又嚣张了几分。
……
初弦决定不理睬他的蛮不讲理,缓缓站起身。
“我去洗碗。”
“……不要,你去忙吧,”随着初弦站起身来,何一扬渐渐抬起头,还是直直迎着她的目光,蛮横的语气中又多了几分的傲娇,“房主说他喜欢洗碗。”
他眼下有颗小痣,这个角度看得格外清楚。
初弦紧绷着唇,打量着何一扬的眉眼,明明刚刚还是盈盈着笑意的桃花眼,现在多了几分凌锐气,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
“辛苦了。”
初弦懒得去想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洗碗”,只留下了一句感谢就匆匆转身离开了。一会还要赶去机场接信元又莫名加上了个同学聚会的行程,她还得好好收拾一下。
“别忘了方修然说的事。”
何一扬不依不饶地喊着“方修然”三个字咬字格外重了些。
-
机场离市区很远,等初弦送完信元,到了方修然给的聚会地点的时候,夜色已渐浓天际。
初弦刚刚提前和方修然说了自己会迟到一会儿,这会儿就心安理得地从大门走了进去。
她当年在班级的存在感就不高,又加上几年的“消失”,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也没多少人关注,都只匆匆看向她这边一眼就又继续欢声笑语了。
初弦倒很是习惯这种不被关注的感觉。
可能是有些职业病作祟,初弦一进陌生的环境就习惯地四处打量着。
看得出方修然很大手笔,直接租下了一家民宿,各种玩乐设备都很齐全,整个房子布置得很有格调。
初弦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悄声朝着甜品区走了去。
刚刚把一块马卡龙放入嘴里,在随意地辨认四周许久未见的同学时,看到了何一扬。
又看到了他身边的佟艺瑾。
四周的喧嚣突然地安静,初弦只听得到自己急促了些的心跳,匆匆收回视线,迟疑了几秒,又有些不甘示弱地抬了头。
他们在玩纸牌游戏,说说笑笑地,可能还带些惩罚措施,光初弦看过去的这几秒就见何一扬一饮而尽了三杯啤酒。
看着他们打闹的模样,初弦又垂下了头。
他们的嬉笑好像与她毫无关系。
舌尖传来了刚刚那块马卡龙带来的甜意,却不敌她眸里苦涩的万分之一。
初弦别过头,故作不在意地往没人的角落移动着。
远离了聚会的最中心,耳边的各种声音都渐渐小了。
腕间却突然感受到了力度,接着是有些微微热的温度,初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进了旁边的屋子,背被紧紧抵着玻璃门。
和重逢的那天很相像的情形,连同紧张的心。
“看到我了吗?”
没给初弦留任何反应的余地,何一扬就压低了音量地开了口。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醉了的原因,声音里少了些少年的阳光气,又多了些懵懵懂懂的意味。
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咚咚”的心跳、腕间又一次属于他的温度、背后玻璃门袭来的冰冷,初弦沉默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
初弦轻轻地应了声,声音中带着她一贯的清冷。
屋子里没开灯好像也没窗,隐隐弱弱的光源都来于背后那扇玻璃门,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何一扬。
越发作响的心跳在警告她是时候应该要移开视线,但初弦一动没动,好像是只要他在,总能轻而易举地揽获自己的全部视线。
不管初弦多少次坚定内心,也总能轻易破例。
“看到我了,”何一扬轻声重复着,语气中又带上了自重逢以来就反复出现他嘴中委屈,迷迷糊糊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醉了。”听完何一扬的话,初弦淡淡地开口。
“我是……我是你的房主。”何一扬气势十足的开口,语气又慢慢弱了下去,话末时不知从何来的委屈几近溢了出,“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
话尽,何一扬又低下了些头,二人间的距离又被拉近,暧昧的气息无限蔓延。
初弦的鼻尖笼着他身上的淡淡的香水,就是萦在她房间的那种,淡淡的清新又沁人。她眸色清冷依旧,微微颤着的睫毛却已将她心底的紧张全数袒露了出。
何一扬像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把二人间的距离拉近到了只剩几指的距离,停了几秒才偏转开,又不罢休地寻到了初弦的耳畔。
“为什么,不能主动来找我一次?”
他低沉的气音,或许是沾染了几分酒气,比往日更显磁性,一字一句只说给初弦听。
“你喝醉了。”初弦没回他,还自顾自地说着。
初弦硬生生地偏开了些角度,微微涨热的不只是他气息到过的地方,整个脸都想野火掠过般的炽热。
“是醉了。”
“也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