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手工裁缝铺 第7章 第 7 章

姐姐说的放假指的是为了秋冬季节而预留出来的假期，假期的称呼倒是有很多，因为地区的不同而不同。在莎莎的故乡，秋冬假期被叫做“采摘节”，和人类的新年差不多。

它起源于很久很久之前，拇指小人们还住在森林里的那个时期，那时他们需要在匮乏的冬天来临之前储存好足够一大家子吃的食物，这样就能躲在安全的家里等待春天的来临了。而要做到这个就必须在物资丰富的秋天做好充足的准备，要准备好足够的柴火，很多很多的小麦，很多很多的蔬菜干和充足的盐，采摘节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的。现在生活虽然比之前好上许多，需要准备的时间不像之前那么长，但这种传统还是留了下来。毕竟对于小小的拇指小人们来说，会被大雪覆盖的冬天还是很危险，很难出行的。不过听说住在大城市里的拇指小人们没有这种烦恼，莎莎听别人讨论过几次，但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她并不清楚。

抱着这里的传统有很大可能会和家里不一样的想法，莎莎询问温米尔太太有关于采摘节的事情。对方正坐在工作台旁边阅读今天新到的报纸，听到她这么问，便把头从报纸里抬起来，从眼镜上方看着她。

“唔，采摘节？我们这儿叫休息日。”她慢吞吞地说，“怎么突然聊到这个？你有什么自己的事情要做么？”

“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莎莎说，她觉得温米尔太太话中有话，因此没有直接说想去城里的商店看看收音机，便找了一个更稳妥的说辞，“把这里当作灵感的源泉虽然好，但这儿的东西总是有限的，我想我应该接触一些新的东西。”

“唔，确实是这样。”温米尔太太慢慢地说，她看上去正在思索什么，而这种神色也让莎莎内心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但我想这和你想象中的那种假期有些区别，因为——你瞧，现在生活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只要去商店转转，你就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人们不需要那么多的休息时间去储存食物……”

“噢……”莎莎的心沉下去，她想没有假期该怎么办呢？天呀，虽然自己很想成为裁缝，但难道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和衣服还有针线打交道吗？这也太糟糕了。她开始有点讨厌工作了。

“所以，我们的顾客会和之前一样来找我们帮忙。”温米尔太太说，她撅起嘴唇，好像想到了很不愉快的事情，“唔，我知道你和一些客人成为了好朋友，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和客人关系多好，都要记得他们是自私的。就像是休息日。”她叹了口气，“虽然大家都在休息，但他们想要有什么事情找人帮忙的话是不会还记得这一点的，或者说，在他们心里，只有他们才是在休息的。要是你说我们休息啦，要等到春天才能接待顾客的话，他们反而会不高兴呢！”

莎莎望着温米尔太太，静静地等待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其实不说完也没什么，温米尔太太的第一句话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是莎莎想要一个更加明确的答复，比如说，今年不放假，之类的。这样她就不会存有侥幸，说不定那个干活还能更卖力一些，而不是天天抱怨没有假期来让她休息。

“因此，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的假期要比你想象中的少很多，我们的顾客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需要在冬天到来之前为他们提供帮助。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冬天要来了，人们开始收拾房屋，也会找出很多陈旧的，需要修改的衣服来。而我们也需要工作，这样才能填饱肚子，是不是？”

温米尔太太的语气变得柔和，看来她已经从被迫变少的假期这个事实所引起的不满挣脱了，开始教导莎莎应该耐心地对待顾客。

她说： “我们可以先让他们付定金，然后等到春天来的时候再把衣服送回去。记住了，无论你是多么有名的裁缝，都不要丢掉到手的订单。就像不要漏掉掉在地上的一枚硬币一样，钱要慢慢地攒才会变多，订单也是同样的道理，你要一直接单，它才会变多。”

这是莎莎第一次看到温米尔太太表示出明显的不满。一直以来，温米尔太太都表现得非常亲切，和蔼，也总是很耐心地教莎莎各种缝纫技巧。这样的人怎么会说出“顾客都是很自私的人”这种话呢？莎莎有些不理解。但她很快又想到自己的假期减少正是因为顾客们要在大家都休息的时候来找她帮忙缝补衣服，她的假期被变相地减少了，因此心里也有些不高兴。要是大家休息的时候都在休息就好啦，这样她不就能轻松一些了吗？

几分钟之后，莎莎又想，要是换作是自己，也希望商店在她休息的时候开着门。也就是说，她也希望商店里的店员要在休息日工作。哎呀，看来大家都是自私的人呢。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评判标准，于是吸了吸鼻子，打算回家之后把这事儿说给姐姐听。除了温米尔太太之外，莎莎也会在某些事情上寻求姐姐的建议。和温米尔太太不同，姐姐总是能给出很让人信服的建议，在小的时候，莎莎就很喜欢和姐姐们坐在一起聊天了。她们见过很多事情，说出的话也都很有道理，最重要的是，作为一家人，她们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是相同的。她把这件事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免得自己忘记。

“那我们很快就要收到一大笔订单了吧？”做完这些，莎莎问道，“鲍勃，就是我住的那个农场的主人，最近也开始收获自己种的庄稼了呢！我想其他地方也差不多了吧？”

“哎呀！”温米尔太太放下手中的咖啡，有些惊慌，“我竟然忘了这些事情。休息日竟然快要到了，那我们也要做好准备才行。”

她像风一样地冲进放着各种布料，服装配件，还有各种各样的线的仓库，开始翻找起来。莎莎跟在她的后面，不知道要做什么，只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温米尔太太吩咐。

“冬天会有很多商店休息，所以我们要在这之前就把我们需要的东西买全。”温米尔太太从抽屉中翻出一个表格，将它和一支笔一起丢在莎莎怀里，“快，快清点仓库，看看我们缺什么！”她停顿了几秒，又仔细嘱咐道，“光买不行，我们还要想办法把做衣服要用到的配饰都补全呢。这可是个大工程，我们要好好做。”

“哎呀，真的吗？”

“当然啦，难道手工绢花会自己长出来吗？你平时也在做这些作业呀！”温米尔太太笑着打趣她，“我们可是纯手工的裁缝铺呢！不过……要是有机会，可以带你去魔女那边瞧瞧。”

魔女，听说是一群很神秘的，和人类差不多的物种。这么说是因为她们总是说自己和人类不同，而人类也觉得魔女和他们不同。可到底哪里不一样，莎莎也不知道。她还太年轻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所以晚上回家问起姐姐的时候，对方发出了一连串大笑声。

“魔女就是有着超能力的人类。”她的姐姐说，“怎么问这个问题呀？你小时候还读过故事呢？你忘记啦。什么糖果屋里的女巫。你那个时候说自己要住在糖果屋里呢！”

莎莎是真的不记得了。她茫然地看着姐姐，想了想，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的姐姐停下来，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像是在透过她打量温米尔太太一样。

“所以……她是一边赚着钱，还要嫌顾客麻烦吗？”她很谨慎地问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想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莎莎只好又把后来的话说了一遍。

“我觉得温米尔太太可能没那个意思呢。”她说，“我觉得她今天早上心情有些不好。可能是报纸上出现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新闻。”

这样说着，莎莎跑到门口去翻自己的小包。温米尔太太有时会允许她把报纸和过时的杂志带回来，但那基本上都是上个周的报纸，像今天这样把当天的报纸拿回来的还是很少见的。莎莎认为这上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和温米尔太太今天的坏心情有关。她快速地打开报纸，快速地找到了服装栏目，发现这上面都是和往常一样的服装宣传，裁缝个人访谈，还有时尚风格讨论的栏目，并没有什么不同。非要说的话，就是今天的个人访谈请到的嘉宾很厉害吧。

“这个裁缝很会做复杂的服饰呢。”莎莎羡慕地说，“你瞧，虽然这条裙子上全都是宝石，但看起来一点都不花哨，看着也不会很乱。她一直以来都很擅长这种纸醉金迷的风格呢。”

“哎呀，这个人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的姐姐说，“罗维娜……有点像和温米尔太太发生矛盾的那个裁缝的名字，不过我也不清楚事情的具体经过。还是来聊聊你今天听到的那些话吧，嗯……要是我刚刚说的是真的话，那温米尔太太是因为想起了不好的事情才说了那种话，我觉得可以接受呢。”

“但要是我自己的话，我也很希望香喷喷的面包店和有着诱人香气的饭店不要在我休息的时候休息呢。”莎莎说，“这是不是因为自私呢？”

“我觉得不是哦。”她的姐姐说，“像是裁缝，饭馆，还有商场，本来就是因为我们的需求才诞生的行业不是吗？换句话说，正是因为需求的存在这些场所才能一直生存下去，而我们是没有办法一边工作一边产生需求的，就只能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做这种事啦。所以别人休息的时候忙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是太有道理了。莎莎觉得很佩服。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当大家工作的时候，她们差不多可以说是在休息呢！

不对。她又想。虽然顾客在下班后才会过来，但是他们上班的时候莎莎也没有在休息呀，她在忙着做衣服呢！

“这是因为一件衣服要慢慢地做。”她的姐姐说，“是一种持续性的行为，是不是？又不像杂货铺一样，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要在客人来的时候把东西交给对方就好了。你又没办法在几分钟之内就想出一个创意，然后又很快地把它变成一件衣服，当然要花很长时间啦。其实我觉得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因为你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之间的界限很分明呢。而且我想温米尔太太说的情况和我们正在讨论的情况也有些不一样。她说的是一个更大的方面，意思是越到采摘节这种重要的假期，你们的订单就会越多。”

“嗯嗯。”莎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是个好事。”她的姐姐说出了和温米尔太太一样的话，“你现在很少有自己的设计呢！还是一个小小的裁缝学徒，要是有更多的订单，那不就证明你能做更多的工作吗？这会让你很快就成为大裁缝的！”

说的也是。莎莎想。她现在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呢！虽然温米尔太太会给她布置作业，但那些做出来的裙子和正规裁缝做出来的裙子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最开始莎莎收到小花的鼓舞，觉得能得到更多人的赏识。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顾客是挑剔的，他们对于口袋里的金钱有着精密的计算，永远都知道怎样做才能让自己的收益最大化。所以到现在为止，莎莎也只卖出了一条裙子罢了——如果那条裙子真的可以被称为她的第一件作品的话。

“可是要成为被人认可的裁缝真的好难呀。”莎莎说，“大家一听我是修改衣服的，都不找我定制服装啦！”

“这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我没法给你建议呢。但改衣服和做衣服之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有才华，在哪里都会被赏识的。”姐姐慈爱地摸着她的脑袋，说，“莎莎只是缺一个机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