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别的国家不同,樾国的登基仪式,不需要万民敬仰,不需要百臣俯首。它举行的必要条件,不过是在几个内阁大臣的见证下在午夜举行。
而地点,就在皇陵。
林雪痕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白泽已经等在门口了。
零碎的星光随意的铺散在地上,朦胧的月亮照亮了一小片前行的路。白泽就那样依在门旁的柱子上,眉目含笑的看着打开门的林雪痕。似乎从一开始,就很确定她一定会来。
“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此时已经亥时三刻,远处的宫殿有明灭的灯火闪烁。林雪痕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关上门和白泽走了。
去皇陵的路很平坦,一路都是生长的茂密的花草,偶尔从园子里传说几声清脆的虫鸣,以此来打破夜晚的寂静。
而等到了皇陵门口,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有宫人点了红色宫灯在门口排成一排等候。
林雪痕首先看到宫千落。她今日裹了个淡蓝色的披肩,风姿飒爽的站在皇陵门口的围栏旁,她身边站在严青若,也是一个淡蓝色的披肩,两人站在一起,看着很是般配。而见到林
雪痕出现,女皇的面色又有了些许的红润。
“白。东西都准备好了。”说话的骆绝霜,他今日倒是穿的中规中矩,一身黑色长袍,腰上束了一条绣着蝴蝶的绸带,只是脸上不知抹了些什么,看着面色惨白,很是渗人。
“好的。”白泽点点头,从骆绝霜手上接过一个黑色的包袱,又望了一眼晴朗的天色,转身冲着严青舜道:“陛下,可以进去了。”
如果不是白泽的这番话,林雪痕压根不会发现此时严青舜也站在人群里。
他今日穿的太过朴素,单单只是一件胸前绣着睚眦的淡蓝色锦袍,脚蹬一双黑色朝靴,脸上还戴着一张古怪的面具。他整个人缩在阴影里,毫无声息,让人几乎遗忘了他的存在。
“好。”严青舜答应一声,忽然从阴影中站出来,面朝皇陵,忽然倾身跪了下去,并重重磕了个响头。
尽管是在午夜和这颇有些嘈杂的人堆里,也依然能够听到他磕头时额头撞击面具,进而再撞击地面时发出的巨响。
待响头磕到第十五下,众人已经能从草地里发现涔涔血渍时,白泽才叫停了他。
宫千落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严青若,但当她想开口时,才发现严青若一脸的严肃,面色也透着青紫,似乎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极度的隐忍着。
“你还好吗?”关切的问了一句,惹来严青若噤声的手势,宫千落干脆闭了嘴,站在人群后面去了。
就是这一愣神的空当,当林雪痕的目光从宫千落和严青若的身上收回来时,才发现白泽忽然着一身白裙站在了自己面前。
这装扮像是凭空出现的,清透的白色薄纱,正好衬托出白泽曼妙的身材,她腰束玄带,唇色艳丽,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
见多了白泽平日的模样,对于这时的白泽,林雪痕颇有些不习惯。但还没等她开口问,白泽忽然扬起手,手腕上戴着的一串金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叮-”
很透亮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中环绕了许久不散,待铃声散去,忽然从白泽嘴里蹦出一声长啸。
那声音很尖利,几乎要冲破人的耳膜。众人都被这啸声吓的一惊,都捂着耳朵站的离白泽远了些。唯有严青舜没动,依旧跪在原地,但从他隐隐颤抖的身体来看,应该也是在承受
着不小的痛苦。
转瞬间,白泽换了调子,开口唱着很奇怪的歌谣。她的声音很温润,不似刚才那一声咄咄逼人的啸响,后面的歌声时而平缓时而急进,白泽用林雪痕不懂的语调慢慢的吟唱,配合
上手腕上不时摇动的铃铛,听的人身心平静,渐渐拂去了心里的躁动与不安。
也不知唱了多久,在众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皇陵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龙吟。紧接着,一道金光从皇陵中心蹦出,直冲天空。
待那光亮消失,白泽命人高举灯笼,众人这才发现,皇陵门口的那些排列奇怪的木桩上的咒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好了,殿下。进去吧。”
直到这时,大家才明白,原来这一段献祭的舞蹈,是为了打开皇陵被禁止咒封闭的大门,而这隐秘的大门一开,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在等候,大家都不清楚。
严青舜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屈膝前进,进入大门后又再次拜倒,重重磕了一个头。
皇陵里很是开阔,周围都是长着杂草的湿地,种植的林木也是参差不齐的生长,似乎一直没人进来打扫和修剪过。
除了白泽和骆绝霜站在严青舜身前开路,众人本来都站在他们身后。待走了几步,白泽忽然开口道:“林雪痕,你上前来。”
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如晴天霹雳般震的林雪痕站立不稳,但她没有任何退路,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推辞。仪式正在进行,而大家都在等她,她每拖延一秒,就是在耽误严青舜的
人生。
所以,她只能在宫千落诧异的目光中亦步亦趋的往前走,直到和白泽、骆绝霜并齐,三人一排。
队伍又恢复了平静继续前行,林雪痕不敢怠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泽和骆绝霜的步伐,尽量要跟得上她们的步子,以免被落下。
严青舜磕头的声响从身后传来,那声音里透着濡湿,想必此刻他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但他没有停,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跪拜、磕头、起身、跪拜这几个步骤。而林雪痕的身后,还
有一道如火光般灼热的视线,就算隔着这么多人,也能感觉那视线的炙热和不解。
但她不能回头。
因为一旦回头,她内心刚刚坚定的某种希冀就会破碎成灰。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林雪痕觉得有些累的时候,白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原本开阔的小道早已走完,前方出现了一座石头雕刻的墓碑,墓碑后,是一片连绵而隽永威武的宫殿。
用石头雕刻的宫殿,但每一砖一瓦,每道门廊,每面墙上的花纹,哪怕是门檐上悬挂的铜铃,都雕刻了进去。栩栩如生,甚至要比工匠造出的楼阁更精细。
但众人都很清楚,这不会是活人住的地方。
没有一个活人愿意住在这样死气盎然的石殿里。
就在大家这么想的时候,石殿前忽然浮现出一个浅显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