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千落做梦,反反复复的,身体像在炙热的火焰上煎烤。
梦里都是翻涌的潮水和凄厉的哭嚎,四周一片黑暗,前面是一汪清澈的琥珀,只有对岸有稍浅的光芒。
她顺着光芒往前走,看见娘亲悲伤的侧脸。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还似以前一般,容颜没有丝毫的改变,她坐在对岸,粉色的裙裾拖在水里,水面倒影出她的脸。
宫千落僵硬的面容忽然有了松散,她快速朝那湖面跑去,像小时候一样张开双臂,想再拥抱一次娘亲。
也只是忽然间,那女子站起来,微笑着的面容忽然破碎,殷红的血将湖泊染变了色。
“娘!”
宫千落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城内巡更的梆子才刚刚敲了三下。天色还暗着,窗外一轮硕大的明月悬挂枝头,隐隐露出羞涩的面庞。
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勉强舒展了一下功成虾状的身体。宫千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床上的人。
摸索了半天,触碰到的只有柔软的床垫和冰凉的空气。
宫千落一下睁大了双眼,床上确实已经空空如也,只留下浅浅的皱褶印证实这里刚刚有人睡过。
客栈隔间的门却打开了,有清冷的月光倾泄进来。
顺着那月光,宫千落缓步走过去,看见林雪痕双手背立,站在打开的窗前。她一身月白长衫,迎风而立,精致的侧脸沐浴在月光里,周身散发出无可比
拟的光芒,让人看的一时移不开眼。
只是,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眉头却是深锁的。
“雪痕。”
微弱的呼喊打碎了一时的平静。
林雪痕转过头,看见宫千落衣衫整齐,一脸欣喜的站在那里。
“陛下。。”林雪痕恭敬的跪下,出口的话语完完全全是敬畏和恭敬。
宫千落对这一声称呼很是不满,她皱了皱眉,嘴角却还是扬起笑容:“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是,这些天让陛下费心了。”
简单的十个字,似乎连多点感情都不愿意投入,林雪痕僵硬着嘴角,连面色都是冷冰冰的。
“你是在给朕摆脸色吗?”
愠怒的话语从女皇口中蹦出,面对林雪痕的态度,宫千落动了真火。
“属下不敢。”跪低的身体保持着原装,林雪痕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重:“属下,没有寻回皇夫的魂魄,望陛下降罪。”
“够了,皇夫的事,以后你不必再管了,过段时间等身体好了,就随朕回宫里,去枼庭。”
如果在以前,宫千落不会大张旗鼓的让林雪痕回到枼庭,毕竟人多嘴杂,让一个近身侍卫一直待在女皇建立的私园,确实是不妥。
但如今,宫千落已经管不了许多,她的本意就是要保护林雪痕,如果不能保证她的安全,她又何必理那些闲言碎语?
“是。”没有过多的辩驳,林雪痕乖顺的态度让宫千落起了疑心。似乎,她这次苏醒之后,有什么东西,悄悄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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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骆绝霜带了银针推开了女皇房间的门,经过上次的摔杯子事件,他还是没有学乖,完全没有养成进房前敲门。
房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女皇睡在床边的矮塌上,林雪痕则躺在床的里侧。两人都闭着眼睛,但骆绝霜知道,宫千落是醒着的。
“女皇陛下,你不是趁着人家昏迷不醒做了些什么吧?我今天还要给她扎针呢,把身体折腾坏了可不行。”努力咬住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骆绝霜踮着脚尖靠近床。
经过女皇脚边时宫千落睁开眼,狠狠瞪了没事找事的骆绝霜一眼。
“干嘛?这么小气的。。”继续向床边靠近,顺手拉起林雪痕靠在外侧的右臂,准备再给她把次脉。
宽松的袖子因为这一抬滑了上去,正好露出手臂上的图案。
“咦?”男人疑惑的低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图案,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不见,
他望着林雪痕,口气瞬间变得严肃:“你已经醒了吗?”
“是的。”林雪痕随即睁开眼,推开骆绝霜还拉着自己的手,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你手臂上的图案,怎么来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时间,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逼得宫千落起身。
“骆先生,哪里不妥吗?”
面对女皇的质疑,骆绝霜转过身子,咬紧的嘴唇松了松:“银针未扎,她怎
么会在今天早上就醒了?你不觉得奇怪?”
“或许是那蛇胆起了作用,况且,雪痕早已醒来,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是好事,只不过步骤不对。”
“步骤?”疑惑的望了骆绝霜一眼,宫千落又转头看了看林雪痕,似乎没有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异样。
“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再到死去,都有固定的步骤,她没按规定的程序就醒过来,这难道没有什么不妥吗?而且,她手上的图案。。。”
话没有说完,宫千落知道他一向爱卖关子,连忙问:“这图案怎么了?”
“没什么。。”
没有回答女皇的话,骆绝霜的目光再次看向林雪痕,却发现她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笑什么?”望着林雪痕脸上一闪即逝的笑容,骆绝霜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我笑了吗?你看花眼了吧。”
没理会骆绝霜愤怒的眼神,林雪痕干脆转过身子不再看他,只是看着窗外出神。
宫千落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忽然传来李樾的声音。“陛下,老臣李樾。”
宫千落开门,看见李樾站在门口,手上拿了一封信,面色有些焦急。
“有事吗?”
“陛下,宫里张丞相发来的急函,钺国发动政变了!”
“政变?”心里蓦然一惊,宫千落皱眉想了想,随即夺过李樾手上的信,粗略看了一遍后叹了口气,问道:“严海庭死了?!”
“嗯。”
“严青若呢?”
“已经被囚禁起来了,五日后李涵将辅助二皇子登基。”
“严青舜?”苦笑着摇摇头,宫千落的目光转向窗外:“四年前我与严青若有盟约,严海庭一死,要助她登上帝位。”
“可是陛下,樾国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毕竟。。。”
李樾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宫千落制止,女皇轻笑,唇齿间蹦出的话却是不容人辩驳:“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她了,一定会做到。”
所有人都沉默的空隙,宫千落走到林雪痕面前,柔声问:“雪痕,身子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对于女皇的态度,林雪痕受宠若惊的抬起头,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诧异却还是被宫千落捕捉到了。
“那就好,明日陪朕去樾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