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麟缘 第7章 银簪冢·画皮咒

法租界古董店的西洋座钟敲响十二下时，沈蘅正用镊子夹起那支染血的银簪。月光透过雕花铁窗落在簪头的并蒂莲纹上，暗格里突然弹出一粒朱砂红的药丸，裹着的纸条写着生辰八字——竟是她自己的。

"沈大人夜盗亡人物件，渡厄司知道你这般下作么？"

沈蘅猛然转身。江浸月翘腿坐在窗台上，月色给旗袍镀上银边，肩胛处的伤口已经愈合如白玉。她晃着新换的翡翠烟嘴，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粒药丸："玄尘老道倒真舍得，用你精血养了二十年锁魂丹。"

剑锋抵住咽喉时，江浸月的指尖正抚过沈蘅新生的锁麟镜疤痕。妖气顺着伤口渗入血脉，沈蘅眼前突然闪过画面：七岁那年雷劫夜，玄尘道人将她的血滴进青铜炉，炼出的红丸被江浸月吞入腹中。

"你体内有我的妖丹？"沈蘅的麒麟纹身开始发烫。

江浸月突然咬破舌尖吻上来。血腥气在唇齿间炸开的瞬间，沈蘅看见盛唐道观的地窖：自己被铁链锁住的道士前世的将红丸塞进小狐妖口中，狐尾瞬间燃起青焰。"吞了这锁魂丹，生生世世都要为我渡厄司所用。"

"现在知道了？"江浸月舔着唇间血丝轻笑，"你师父当年怕我转世复仇，用你的魂做了拴妖的链子。"

渡厄司的哨箭突然破窗而入！

十二名灰衣人持八卦镜围住古董店，镜光交织成金线牢笼。为首者举起刻着"孽海第三殿"的铁令："妖物江浸月，你盗取的七百童男魂魄该还了。"

江浸月旋身化作红绸缠住沈蘅腰肢，烟枪喷出的青雾里跳出纸人轿夫。"沈大人可要抓紧了。"她贴着沈蘅的耳垂呵气，"这帮秃驴的往生咒，最克你们麒麟血脉。"

纸轿在房梁间腾挪如飞，身后追兵不断掷出梵文经幡。沈蘅割破掌心在轿帘画血符，忽然瞥见江浸月后颈浮现锁麟镜烙印——正是她脸上疤痕的形状。

"当年你师父给我烙的。"江浸月扯开旗袍立领，露出从肩背蔓延到腰窝的镜纹，"每次你杀我一次，这印记就深一分。想知道这具身子挨过多少剑吗？"

沈蘅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镜纹，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

南宋雪夜，画皮妖跪在渡厄司门前三天三夜，只为求他们放过被妖气反噬的小道士。玄尘道人将锁魂丹拍进她天灵盖："想要他的命，就永生永世做渡厄司的刀。"

麒麟剑突然发出悲鸣，轿顶被金刚杵击穿。江浸月推开沈蘅硬接法咒，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上密密麻麻的符咒刻痕。

"滚回你们的十八泥犁！"她瞳孔变成竖线，妖气震碎三条街的玻璃窗，"告诉玄冥老儿，他种在沈蘅灵台里的噬心蛊，我迟早剖出来塞进他眼窝！"

沈蘅趁机抛出铜钱阵。沾染妖血的古钱化作火凤冲散追兵，她拽着江浸月跌进苏州河支流。水底漂浮着无数惨白纸人，腕上都系着写有她生辰的红线。

"这是......"

"你的好师叔养了二十年的替身傀。"江浸月撕开伤口处的烂肉，露出正在蠕动的金色蛊虫，"他们用你的血造了三百个容器，只等锁魂丹成熟那天，把你变成渡厄司的活傀儡。"

沈蘅突然将剑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剑槽流入江浸月伤口，蛊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你疯了！"江浸月试图拔出剑，却被沈蘅扣住手腕按在河底，"麒麟心血可破天下邪术，你二十年前不就试过么？"

月光透过水面晃动，沈蘅看见江浸月眼角滑落血泪。当年小狐妖也是这样攥着染血的锁麟镜碎片，把自己的心头血喂给遭反噬的道士。记忆与现实重叠的刹那，她突然倾身吻住那颤抖的唇。

河面炸开滔天巨浪。追兵的残肢撞上石桥，江浸月九条狐尾卷着沈蘅冲上岸边。妖火焚毁了所有纸人傀儡，灰烬里浮现出渡厄司地宫的星象图。

"你要找的第三殿在这里。"江浸月用妖血在沈蘅掌心画出坐标，"里面锁着你真正的..."

话音戛然而止。沈蘅怀中的妖物突然开始透明，翡翠烟嘴跌落草丛，化作刻着"蘅"字的青铜镜碎片。对岸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仿佛刚才的生死相缠只是月夜幻梦。

三日后，沈蘅站在渡厄司禁地前。青铜门上的麒麟锁沾着新鲜血迹，锁孔正好能插进那支银簪。当门内传来熟悉的烟枪磕碰声时，她脸上的锁麟镜疤痕突然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