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麟缘 第11章 敦煌窟·菩萨骸（中）

ICU的呼吸机发出蜂鸣。沈蘅攥着染血的麒麟锁撞开玻璃门时，正看见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归零。病床上自己的躯体正在消解，皮肤下钻出鎏金色的锁链，而隔壁床的江浸月咬着注射器，将淡金色液体推入静脉。

"第九百九十八次实验失败。"她对着空气记录，"脑电波抗拒魂体融合，建议加大镇静剂..."

沈蘅的妖爪穿透她肩膀："你在拿我试药？"

江浸月却恍若未觉，继续调整输液泵。沈蘅这才发现自己呈现半透明状，心口的鳞片正在渗入病床上的躯壳。当她的妖魂完全附体时，突然听见骨骼重组的声音——这具现代身体里，竟藏着被封印的麒麟剑！

"沈医生醒了！"护士的尖叫刺破耳膜。

沈蘅扯掉呼吸面罩，发现掌心攥着敦煌的沙粒。病房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莫高窟突发山体滑坡，出土唐代女性遗骸，其手中紧握的鎏金铜锁引发热议..."

画面中的考古学家举起麒麟锁，锁芯突然闪过妖异红光。沈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潮水倒灌：2023年的自己原是脑科专家，三个月前在敦煌考察时坠崖昏迷，而江浸月是隔壁床的药剂师。

"别碰那个！"江浸月冲进来抢走遥控器。她白大褂下露出黑色颈链，坠子正是锁麟镜碎片，"沈医生该做电击治疗了。"

沈蘅的针头突然扭曲成小剑。她翻身将江浸月压上仪器台，妖化的瞳孔映出对方脖颈的烙印——与南宋时期道观里的囚印分毫不差："你带着几世记忆？"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此刻开启。推着器械车的护士瞳孔全黑，手术刀直取沈蘅后心："器灵不该醒来。"

江浸月突然咬破舌尖，血珠弹进护士眼眶。黑血喷溅在监护仪上，竟显出渡厄司的徽纹。沈蘅的麒麟剑本能出鞘，却见江浸月掏出个青铜罗盘："进通风管道！他们在所有医疗设备里装了噬魂咒！"

她们在管道爬行时，下方传来血肉增殖的黏腻声。沈蘅的妖瞳穿透钢板，看见护士们的骨骼正在异化，肩胛骨刺出锁麟镜碎片："这些都是器灵容器？"

"现代叫克隆体。"江浸月用罗盘划开隔板，"你昏迷时，他们用你的干细胞培育了三百具身体。"

天台上空悬着血月。江浸月拽着沈蘅翻进直升机，舱内仪表盘贴着黄符。当螺旋桨刮起飓风时，她突然将沈蘅铐在座椅上："别动，你后颈有追踪芯片。"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刹那，沈蘅嗅到盛唐时期镇妖塔的沉水香。江浸月挖出的芯片上刻着梵文，正是她在敦煌自断的肋骨上的"卍"字符："他们用你的基因做锚点，锁死了所有平行时空。"

直升机突然剧烈颠簸。仪表盘渗出黑血，副驾驶长出鳞片状尸斑。江浸月猛推操纵杆，机舱门在狂风中被撕碎："抱紧我！我们要跳..."

沈蘅在失重中看见城市化作巨大的锁麟镜。每扇窗户都映出不同时空的惨剧：明末的自己跪在江浸月墓前剜心，民国的江浸月抱着婴孩尸体冲进火海...最刺目的是盛唐雨夜，真正的自己竟在哀求长老放过怀孕的小狐妖。

"都是假的..."江浸月的声音混在风里，"我们从来不是对立面..."

她们坠入敦煌夜市的人群。沈蘅的妖血浸透现代装束，引得手机镜头蜂拥而至。江浸月突然吻住她，将锁麟镜碎片渡入她口中："直播接吻能上热搜，比隐身咒管用。"

人群的惊呼声中，沈蘅尝到血与硝烟的味道。江浸月舌尖抵着的镜片突然发烫，映出ICU的真相：病床上的自己浑身插满导管，而真正的江浸月正在被三个护士肢解，黑血顺着地板流向她的输液管。

"这是...现在进行时？"沈蘅的妖爪刺穿直播用的三脚架。

江浸月拽着她冲进窟区，月光下的莫高窟正在渗血。第254窟外堆着考古队的尸体，每人手中都攥着块锁麟镜。当她们踏进洞窟时，壁画上的菩萨突然转动眼珠："器灵沈蘅，归位。"

三百具克隆体从暗处走出，每具心口都嵌着镜片。江浸月突然撕开白大褂，露出满身手术缝合线："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她剖开自己腹腔，掏出的却不是脏器，而是那瓶在祭坛见过的胎儿标本。

"我们的孩子..."她将琉璃瓶摔向菩萨像，"才是真正的器灵核心！"

佛窟地动山摇。克隆体们突然互相撕咬，镜片在她们之间传递重组。沈蘅的麒麟剑发出悲鸣，剑柄浮现小狐妖的爪印："阿蘅，杀了我才能终结轮回..."

江浸月却握着她的手刺向自己心口："这次我要你记住..."她的血喷在菩萨眼睛上，整座莫高窟开始回溯时光，"...杀我时手别抖。"

当剑锋没入血肉时，沈蘅看见无数时空在眼前坍缩。江浸月在每个世界消散前都说着同样的话："下次重逢，别再选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