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互欠 第1章 第 1 章

1992年4月十一日台南渔光岛

“那个姐姐好威风的，她把那些坏小孩都赶走了。还叫他们以后都不可以欺负我。”我去拉阿嫲的衣角。

阿嫲长年干农活粗糙的手掌牵住了我，那个茧抵在我的手心里，好痒。阿嫲说：“那你有没有好好谢谢姐姐啊？”

我忽地一下从床上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会梦到小时候的事情。尤其是在阿嫲家过的那两年。

阿嫲家在台南，一个叫做渔光岛的小地方。我小的时候父母忙于工作，家里也没有什么钱，他们就把我往这个亲戚家塞两年，那个亲戚家麻烦几年。我妈妈是台湾人，爸爸是福建闽南人。我听那些台南的小孩子喊外婆都是叫做外嬷，但是我就是习惯了叫阿嫲。

阿嫲牵我的手，和那个大姐姐是我在台南两年记忆里最有安全感的部分。

“去，”阿嫲拿了一个小袋子装了两个茶叶蛋给我：“今天分给姐姐一个，不要一个人都吃掉了。”

“才不会都吃掉咧，”我我跟一阵风一样跑出去，随即被那群“恶霸”堵在了街头。

“把你手上的拿出来！”

“对交出来！”

我耿着脖子：“这是要给姐姐的！你们不怕她骂你们吗！”

然后我就得到了八岁那年最难过的消息。那群小坏蛋笑作一团：“她已经搬家了，你以后都没有人保护了。“

那年的茶叶蛋掉在地上，蛋壳被磕得七零八落的，就好像昨天呗肖安摔在地上的陶瓷碗。死相都难看极了。

2018年7月21日内地

肖安把我的刑法典摔在地上叫我滚出去。这是我陪她熬过抑郁症和躁郁症的第二百四十六天。

她像是还没有解气一样又把柜子上我们一起做的陶瓷碗狠狠的摔在地上，那上面明明有她最喜欢的梅花印。是我当时一点点印上去的，打磨的时候费了我好大的功夫。

一下间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要滚，我滚了她真的会放弃自己的。我绕过一地的破碎抱住她，死死的抱住她，她下意识就张口咬我，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乖，不怕我在。”

就像十八年前在台南海边肖安无惧无畏的站在我面前替我挡住这个世界不美满的一面一样，现在轮到我帮她熬这个世界另一面的不美满了。

她开始嚎啕大哭，像一个迷了路的小孩子，一点都不像刚刚认识我的时候，那个大我五岁冷漠孤僻的御姐肖安。但是没关系，不管怎么样，我都爱她。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她。她可以永远对我撒脾气，凶我骂我，没关系都没关系，我可以陪她慢慢耗完下半辈子的时间。

我不怕。

她眼睛肿肿的问我：“你怎么还不走？”

“你需要我，我就永远都在。”

台南的海风好像又撩过我的衣角，阿嫲已经不在了，但是至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肖安离开了。

没有爱人的海，只是大面积的咸水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