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沅州旅游旺季,城北乌山寺里外挤满了香客。都是听说此地的这座寺庙烧香拜佛挺灵验才来的。
无论老的少的,往那神坛下一跪,立马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祈祷着某些难以实现的事情。
“翩翩,快点儿跟上!”
许翩翩此时正喘着粗气,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自己这副年轻的身躯还比不过前方年迈的老人家。
起因是自家的店铺生意一直不大景气,外婆就想着拉上许翩翩来这碰碰运气。
寺庙内各个神像门前都挺热闹,唯独月老殿前,没什么人影。
许翩翩见财神殿门槛都被踏破了,一眼望去皆是人头,便拐个弯只身进了供奉月下仙人的偏殿。
扑通一声许翩翩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举至额前。心里默念着:“仙人,隔壁殿太忙了,我来您这先拜着,我的诉求麻烦您回头替我转告其他神仙。”
随即伏在蒲团上拜了拜,虽然闭着眼睛,但总感觉前方有东西在慢慢靠近。
此时殿内安静地可怕,就连外面那些走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许翩翩小心翼翼地开出一条缝,明明是大白天,殿内却漆黑一片,只有头顶一束光照着月下仙人的神像。
许翩翩迷茫地环顾四周,这场景分明和进来时不一样。
她心里一紧,不会是又招惹了什么东西上身吧?
突然一名男子闯入许翩翩的视线。这男子身着白色中式衬衫,长得倒是白净,细看眼尾处还有一颗痣,他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举着一支笔,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年纪看着和她差不了多少,但在别人跪拜时挡在神像前,未免有些失礼。
许翩翩虽有些不悦,但这诡异的氛围只能使她先装傻充愣。
男子走到许翩翩跟前,看了她一眼,又看着本子上的语句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麻烦月老先生帮我跟财神爷牵根红线。”
接着又冷笑一声说道:“这么喜欢财神爷去隔壁呗,再说了他是神你是人,物种不一样这份姻缘上头是不会同意的。”
听到自己的心愿被人念了出来,许翩翩瞬间羞耻感上身,支支吾吾地打断男子,“你是偷窥狂啊,读心术也不能这么用啊。”
说话的男子似乎有些震惊,带着疑惑试探道:“你能看见我?”
她不仅能看见还能听见呢,这种事从小到大她见得多了,别人看不见的精灵鬼怪,她一撞一个准。
许翩翩立马颤颤巍巍地起身,看着周围漆黑一片,心中不免有些慌乱,霎时她走上去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月老殿怎么变成这样了?”
此时此刻,就只有许翩翩和这名男子,既然自己没做手脚,那么定是他的杰作。
就在许翩翩的手搭上男子的手腕时,四周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悄然变化着。
恍惚间她觉得身侧的月老神像有些异动。
突然从月老神像的身体中伸出千万条摆动的红绳,将许翩翩浑身捆绑住悬在空中。
情急之下许翩翩一手抓着眼前的男子,使得他身体猛然向前倾,摔了个踉跄。
神像前的供奉桌被撞得左右摇摆,层叠摆放的供品跌落在地。
男子狼狈地爬起来,反应过来之后正了正身子,朝着神像严肃道:“我乃月下仙人座下弟子柴郁,何方妖孽鸠占鹊巢还在这儿装神弄鬼。”
柴郁转了转眼珠子,见前方毫无动静,他咳了一声,刻意加大声音威胁道:“看来是逼我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话一落音,从神像后面钻出来一个小孩子,身后还藏着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小狐妖慢慢地移到柴郁跟前,眨巴着眼睛问道:“你真的是月下仙人的弟子吗?”
“唉,什么弟子不弟子的,只不过换了个地方打工而已啦。”柴郁客套地回答。
一旁的许翩翩脸色从惊恐到惊讶,再到无语,最后黑了脸,“小狐狸崽子赶紧把我放下来。”
小狐狸看着被悬置空中的许翩翩,无辜道:“姐姐,我还不会这些法术。”
……
许翩翩冷笑一声,话语间藏不住怒气,“敢情你只会绑人不会松绑是吧,就像只会吃饭不会拉屎?”
许翩翩在空中不停地挣扎,身体来回摆动着。
小狐狸被许翩翩一腔怒火吓得不敢出声,眼泪在眼眶周围打转。
柴郁把小狐狸拉到身后,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又转头对许翩翩说道:“好啦,别吓到他。”
这一句话,引得许翩翩的怒火从心头直冲脑门,也就被吊着的人不是他。
柴郁走到许翩翩跟前,用手一挥,那些红腰线就慢慢松开,回到了他手中。
许翩翩被这突然地松绑弄得失去了重心,身体呈直线下降,眼看着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
于是她狠心一闭眼,摔就摔吧,总比一直吊着要好。
闷哼一声,迎接她的并不是梆硬的地板,徒手摸着这触感要柔软许多。
一睁眼,许翩翩两只手放在柴郁的胸口,整个身子都倒在他身上。
柴郁感受着许翩翩温热的呼吸,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要不……你…先起身,压得我喘不过气。”柴郁倒在地上,支支吾吾道。
许翩翩刚要起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去一手揪着柴郁的衣领子,“你小子能松绑为什么不先放我下来再说,害得我在上面吊了那么久。”
柴郁双手举过头顶,解释道:“当时不清楚情况,贸然放你下来怕保不齐你的安全。”
许翩翩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揪着柴郁的衣领,横在柴郁身上,而柴郁则一脸被欺负的模样,此时两人的动作着实不太雅观。
小狐狸则选择默默在一旁闭上了双眼,非礼勿视。
两人迅速起身,但许翩翩感觉有一股力量牵制着自己的手指。
仔细一看,右手食指上被系了一根红线,而红线的另一端,连的是旁边那个傻子的手指。
柴郁抬起自己的手指,错愕地望着许翩翩,“完了,这下闯祸了。”
许翩翩扬起手指,眼神锁定一旁正准备偷偷溜走的小狐狸,无奈抿嘴后问出了口,“这也是你干的?”
小狐狸见被人逮住了,耸了耸肩膀赔笑道:“其实我一直想成为姻缘使,今天在神像前撞见你们二人,觉得你们彼此颇有缘分,就擅自作主用法术给你们牵了一条姻缘线。”
许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小狐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羞愧得低下了头。
许翩翩叹了一口气,又把矛头指向柴郁,“既然你是月老的弟子,那这玩意儿你应该会解吧。”
一旦牵定姻缘红线,那么彼此之间就会不断地产生联系,直至双方缘分耗尽,或因双方其中一人已不在世间,姻缘线才会断裂。
柴郁沉默了一会儿,看似在思考解决办法,其实内心慌乱无比。
“咳,这个嘛,史无前例,我也得向上级反映一下。”柴郁忽悠她道。
好歹柴郁也是经历过历练的小神仙,这点小事……
这事要是被月老祠那老头儿知道了,怕是有他一顿好果子吃。
而且,姻缘线从来都是天定,除非是命里不带姻缘的人,由姻缘使牵线促成良缘。
但显然这狐狸崽子根本不具备牵线的能力。
这一根红线把柴郁的思绪也绕晕了,在修行时他本应该了结了尘世情缘才能修得一颗至纯之心。
那现在这根红线又算怎么回事?
为了稳住情况,只能先安抚前面这位看着不大好惹的女子。
谈话间许翩翩感觉疲惫感袭来,差点站不稳身子,幸得旁边柴郁扶了一把,她用手敲了敲脑袋,想使自己清醒些。
可没一会儿她身子便倒了下去。
“翩翩,你怎么还在这儿跪着呀?”
外婆忽近忽远地声音环绕在许翩翩周围,她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眩晕,努力睁眼想看清楚,无奈视线慢慢变成一条缝隙直至完全淹没在黑暗中。
许翩翩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晃动着,再次睁眼外婆就出现在她眼前,她费力地站起了身子,腿止不住的发软。
在外婆的搀扶下环顾四周,根本就没有柴郁和那只小狐狸,殿内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梦。
她下意识翻看了自己的右手,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