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79章 不辜负·邮件·人|皮面具

吃过晚饭，沈龙杳被霖告知神无月叔侄已经走了，因为走得匆忙，所以没能来得及通知他，又因为他现在戴着神无月星佑的脸面具，所以晚饭也没有在一起吃。

连道别都没有。沈龙杳喃喃：“这么急……”

霖奇怪：“他不是说过这事不能拖吗？”

说是说过，但是走前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未免太过猝不及防。

沈龙杳莫名地觉得心里很空，总觉得神无月星佑这次是在往火坑里跳，让他不太舒服。

还有莉莉斯……他想起第一次和神无月星佑面对莉莉斯的时候，蛇人族突然横插进来，只希望神无月星佑这次不要再遇见她，本来就怕蛇，更何况还是那么大个头的。

霖挥挥手：“龙杳？”

沈龙杳如梦初醒：“嗯？”

“发什么呆？你是在担心那小子？”霖问。

沈龙杳并不否认：“你说莉莉斯会不会和神无月千岛有什么关系？忽然来一封邮件，完全摸不着头绪。”

霖打着哈欠：“谁知道？有关系也是人家的家事，你就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家主’。”

沈龙杳说：“嗯，你也去休息吧。”

霖看看自己的身体：“你还真别说，我用这具身体以后，总是觉得特别累。”

应该是把本体存放在冰室里的时间太久了。沈龙杳想，或许自己可以用神无月星佑的脸，去克莱尔把霖的身体捞出来？在不惹麻烦的情况下。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霖，霖却拒绝，说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何况还人情更累。他就说那以后有机会再去拿回来，霖对此也并不在意。

深夜，睡在神无月星佑的床里，沈龙杳很罕见地失眠了。

神无月星佑的卧室很干净，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不过，东西的摆放还是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杂乱无章。

墙壁上贴着很多乱七八糟的简报，最老的都已经泛黄了，日期也是在八年前，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被剔除后，留下了一则标题是“沙漠狼眼”的信息。

那些年的新闻媒体被各家组织强力控制，起得标题名字总是那么中二。沈龙杳默默地想。什么沙漠狼眼？就因为他当时使用的枪叫做“烽狼”，又是在沙漠里执行任务的？

简报里最近的一则新闻是在半年前，上任神无月家主神无月利智参观军团总部的信息，林林总总看下来，还是有趣的。

神无月星佑收集的这些新闻报道，沈龙杳大部分都有印象，基本上是军团总部执行部的外部公开任务和合作，或多或少也都有他的参与。

再往前推三年，他还是总部执行部里隐姓埋名的执行专员，连“zero”这个名字都还没有开始使用，别人只知道他是“神枪手”。

不难看出，神无月星佑关注的点依旧是神枪手。

床头柜上，沈龙杳上次看到的那张照片不见了，八成是被神无月星佑带走了。

那是他在沙漠里和沙蝎族起了一点小冲突，打了一架，刚好被路过的骆驼商人拍到的。他记得事后给了一笔钱，看着对方把照片销毁了，或许是商人做了手脚，留了存份。

好在没有拍到脸。这也是沈龙杳对这件事不太在意的原因，要是拍到了脸，那就必须把那个无辜的商人带回总部，对对方的记忆做点修正了，沈龙杳不愿意多事，而且修正记忆很伤身体。

没想到还有这个缘分。沈龙杳仔细看了一圈，卧室里除了关于追踪神枪手的资料，就是神无月家族这些年来的任务报告和历史记录，看样子没少被翻动。

看着看着，反而没了睡意。沈龙杳穿上外衣，打算趁着夜色在神无月星佑的家里逛逛。来了几天也没有好好参观过，白天走两步都是人，很不方便。

后院的池子里有神无月星佑养的几只天鹅，现在正浮在水面上打盹，沈龙杳抓了两把吃的撒下去，从桥上走到前廊。

走廊的墙上挂着各种名人字画，沈龙杳对画作没什么研究，但估计不会是假的，毕竟以神无月家的财力水平，挂假的还不如挂神无月星佑本人的涂鸦。

穿过走廊就是前门，再往前是书房和神无月利智的房间。沈龙杳越看越精神，想着干脆到书房溜达溜达，看看神无月星佑平时都看什么书。

“你还真别说，这事要是没有后续，我倒立洗头……”

“那你听说了吗？”

“什么？”

“克莱尔的秘密实验啊！前段时间家主不是亲自去了吗？大家主后来也去了。”

是两个人在说话。沈龙杳停住脚步，站在不远处听。

“大家主怎么也去了？又是去给家主善后？”

“可不是吗！”

“也真是够操心了。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侄子，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

“你能和大家主比？”

“可惜啊！在家主前面，大家主明明管理家族事务管理得心应手，结果家主一回来，就什么都得让着。”

“你说……要不是因为家主天生就能看见那些东西，大家主还会让位吗？”

“难说，元老议院就不会同意吧？家主实在是太过我行我素了，他们早就不满了。不过啊，干咱们这行的，难免碰上邪门的事，家主也真是天生适合，怪不得都叫他恶鬼呢。”

“谁不怕他啊？我听说他能看到那些东西，是因为抢了千岛大人的精气，要不然老家主干嘛要把千岛大人送走，过了好几年才接回来？”

“喂！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让家主听到你就完了！”

“这个家里还有谁不知道啊！”

“算了算了，大半夜的，别提他了。”

关于神无月星佑的对话就说到了这里，沈龙杳一时间愣在原地。

神无月星佑说过，家里的人都很怕他，他在家族学院里的时候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家主的身份，大概就是因为“天生能看见什么东西”吧。

其实在伦敦的时候，沈龙杳就察觉到了。所谓“能看见的东西”大概率就是异族的灵魂，这在人类里并不是个例，沈龙杳以前做赏金猎人的时候，经常走南闯北，算是见识略广，也认识了几个奇特的人，虽然仍旧没有理论说明能够解释，但肯定是和恶鬼完全不沾边的。

神无月星佑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不大的少年，如果真的要说他和别人有什么不同，那也只能说像他这样的人，更适合处理异族事件，在沈龙杳看来，反而还是一种天赋。

不过，看目前的情形，这种“天赋”一定给神无月星佑带来了不少的伤害。

沈龙杳想着想着，就走了出来：“咳咳。”

两名负责巡逻的下属立刻立正：“家、家主大人……！”

沈龙杳暗暗调整呼吸，尽量低声地“嗯”了一声。他是忘了，神无月家这么大，晚上肯定是有巡逻队负责的巡逻的。

出门撞上偷偷蛐蛐神无月星佑的下属也就算了，本来是气不过，想跳出来教训一下的，可是跳出来以后才想起来自己不能说话，神无月星佑还让他尽量不要在人前多晃悠的。

这下可就尴尬了，“神无月星佑”大半夜地出现在巡逻队面前，等着训话的两名下属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但是训话的人也迟迟没有开口。

惨了。家主大人一定很生气，才会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龙杳也觉得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尤其是在这种不能说话的情况下。

就在他想“直接转身遛走，会不会给神无月星佑丢脸？”的时候，突然瞥见地上丢着两只烟头。

原来是在抽烟。沈龙杳一下子就有办法了，捂着嘴慢慢咳嗽起来。

两名下属慌张地抬起头，其中一个慌忙地踩住地上的烟头，拉着另一个说：“灭、灭了！赶紧的！”

“哦哦，灭灭灭。”着急忙慌地踩住烟头，两名下属捻来捻去，都快把烟头踩成沫了。

看他们踩得热火朝天，沈龙杳学着神无月星佑平时的语气冷冷地丢下一句：“去领罚。”然后转身就走。

“是！”

“谢谢家主！”另一个大着胆子喊了一声，被同伴拉了一把：“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对方挠挠头：“你不觉得……家主大人今晚有点奇怪吗？”

他的同伴撇嘴：“哪里奇怪？还是老样子，在家里连烟都不让抽……”

“不知道，好像没有那么……我也说不清……算了，赶紧归队领罚吧，别等下他又改主意了。”

沈龙杳一遛烟地跑回卧室，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要是整天都生活在这种地方，迟早得崩溃，怪不得神无月星佑在家里是那副样子，没有变得孤僻阴郁，已经很不错了。

心里有块地方微微刺痛了一阵，在想起“恶鬼”这个词的时候。

不是什么恶鬼。沈龙杳愤愤不平地想。他有名字，他的名字是神无月星佑，他是被人耍宝会找机会扳回一局的神无月星佑；是会共情无辜异族的神无月星佑；是很会照顾人的神无月星佑；是会做饭和包饺子的神无月星佑。

是笑起来会让自己心动的神无月星佑。

能云淡风轻地说“没事”和“习惯了”，可人类不是机械，他因此而感到难过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像说话一样轻松。

那个时候，又有谁在他身边安慰他？

沈龙杳心烦意乱，很想念神无月星佑。最后一次见面，自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你自己在外面也要小心。”

很平淡。现在他只觉得后悔，应该多说几句，要么想办法把神无月星佑留住，要么跟着神无月星佑一起去，虽然他知道即使说得再多，神无月星佑也还是不会留下，更不会让他跟着去。

神无月星佑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而沈龙杳觉得自己能做的，似乎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