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的山崎忐忑不安地通知到神无月星佑,电话里,少年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的好坏,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吩咐黑衣人们在中国好好照看着沈龙杳,就挂了。
“怎么样?老大发脾气了吗?”几个黑衣人围上去,好奇地问。
山崎的脸色很难看:“没有……”
“哦——”黑衣人们异口同声:“那完了。”
他们几个也都跟着神无月星佑有一段时间了,在脾气方面还算是比较了解他的,虽然一个个都鞍前马后地喊他“老大”、听他的话,却也明白从心理上来讲,他仍然是一个不够成熟的小孩子。
孩子嘛,要是肯跟你发脾气、说废话,那情况就还不算太严重,反过来,要是像成年人那样冷静而不动声色,那绝对是非常不开心了,指不定在心里打什么坏主意呢。
他们都或多或少地亲身经历和旁观见识过……坏小孩的威力,总之是心有余悸。
“这……什么情况?”黑衣人们很郁闷,这本来是一件特别好的差事,怎么就搞成了这样?闹得他们现在回去不是,不回去也不是,左右为难。
别说他们了,沈龙杳这个态度,就连神无月星佑本人也摸不着头脑,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于是,山崎怀着更加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大西洋的游轮上等来了神无月星佑:“……老大?!”
黑衣人们的下巴都要惊掉了,看着神无月星佑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们面前,墨镜一摘,一副身残志坚的励志模样:“人呢?”
山崎指指船下,再看看神无月星佑包得严严实实的小腿:“还在下面……老大,你怎么来了?你的腿没事了吗?”
神无月星佑一脸坚强:“没事。他还好吗?”
“沈专员看上去一切都好。”加藤赶紧回答:“就是脸色不太好,是失血问题,其他都没事。”
虽然在电话里,老大就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神无月星佑又问:“那怎么还不上来?”
山崎说:“军团的人说,沈专员还得养伤。”
神无月星佑点头:“多久?”
加藤说:“两个月……”
神无月星佑皱眉:“这么久?”
山崎赔笑:“老大,我看沈专员也不想待着,但这是之前那位军团的高层亲自下的命令。”
路景泉之前派了人到日本和神无月家交涉,传达军团方面的意思:看望沈龙杳可以,谁都可以,但是神无月星佑本人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这是山崎在中间的传话,是已经经过艺术加工的版本,神无月星佑有理由相信路景泉的原话是:神无月星佑和狗不可以来看望沈龙杳。
没有见到真人,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这位高层了,但沈龙杳毕竟是军团的人,又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神无月星佑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位高层不愿意见面也不愿意交涉,都叫他莫名其妙地碰了一鼻子灰。
平心而论,他和沈龙杳之间的相处并不算愉快,也谈不上关系很好,只是各自怀有目的的一次同行,虽然他总是觉得沈龙杳很熟悉,却也是绝对想不到对方会为了救他而受伤的。
除了想亲自道谢,以及必要的酬谢以外,他更想当面问问沈龙杳为什么?他记得当时被紧紧抱住的震惊……和安全感。
安全感,并不是说有人给他当人肉垫和挡箭牌的安全感,而是,当时哪怕就算是和沈龙杳一起死了,他也一点都不害怕,毫不犹豫,绝不退缩,更是完全不需要退路的那种……绝对的安全感。
所以,一听到山崎说沈龙杳竟然拒绝见自己,神无月星佑第一时间就从日本赶过来了,在赶过来的途中又感到莫名其妙的心慌。
如果……他再也见不到沈龙杳了,怎么办?这一切都要怪沈龙杳!从出现开始就没有让他好过过!
山崎试探性地问:“老大,你要在这里等吗?”
神无月星佑躺在躺椅上,无聊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小腿,打定了主意要死等:“嗯。”
与此同时,深海之下的神泉里,场面一度焦灼。
路景泉刚刚说过要沈龙杳在神泉静养至少两个月,这都还没过去半天时间,沈龙杳就待不住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前不久才死过一次?”路景泉连气都懒得叹了:“克莱尔是重监,又是盛宴的管辖地,除了交涉谈判等结果以外,不能硬来。”
沈龙杳说:“谈判的结果怎么样?”
路景泉说:“需要时间。”
“他等不了。”沈龙杳并没有寄希望于和纳尔西谈判,从知道霖在哪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硬闯克莱尔的准备。
沈继饶在一旁踌躇:“杳杳……”
沈龙杳说:“爷爷,如果我不去,他很有可能会在克莱尔丧命。您还记得我们答应过思川什么吗?”
“记得。”沈继饶看向一旁的路景泉:“唉,我答应过小川,会尽量保护霖的。”
如果典狱长是其他人,这件事就还有商议的余地,然而纳尔西不同,他是绝对不会放人的,克莱尔在以他为首的党派手里严厉地实行军事化管理,监狱里的异族基本上只进不出,能出来的都是尸体,沈龙杳深知这一点:“我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能。”
路景泉管不住沈龙杳,在当初签订的合约里有明文规定,组织方军团无权干涉执行专员方沈龙杳(代号zero)的意向自由,只好说:“你的命不是我救回来的。”
沈继饶也立刻表明态度:“这件事,我在情感上无比地支持你,然而我也无权同意。”然后眼睛瞟了瞟湛星。
沈龙杳既尴尬又愧疚,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霖的身份特殊,在克莱尔绝对没有活路,作为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等了片刻并没有人(或鱼)回应,正当沈龙杳鼓足勇气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湛星在望着自己笑,即使脸上的泪痕还在,但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和慈爱。
即使爷爷当面对他说:“杳杳,这是你的亲姐姐。”都不如这个眼神让他觉得踏实。
湛星说:“没关系,做你想做的,保护好自己。”
“我会小心的。”沈龙杳愧疚得不敢再多看湛星一眼,几乎是机械地转头到路景泉那边:“这次的救援行动和军团无关,是我个人的意志。如果我没有回来……我是说,如果。我希望你能对思川隐瞒这一切,至于爷爷的赡养问题,就按照合约上注明的条款履行。”
路景泉知道拦不住,就像拦不住湛星一样:“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沈龙杳说:“后天一早。关于埃及的任务需要做报告,有些事我得当面和你说。”
路景泉面无表情:“随你。神无月家的人在上面等你,你得去处理。”
沈龙杳一怔,很努力才摆脱掉的那张脸,又轻而易举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不是已经拒绝了?”
路景泉的审视意味不明:“在埃及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现在又躲什么?”
沈龙杳自嘲地笑了笑:“你我都明白,不能掌控的事物具有极大的危险性。”
没想到路景泉听他这么说,反倒不再摆着一张臭脸了,似乎还松了一口气:“你心里清楚就好。”
沈龙杳走到路景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了,你好像不喜欢他?”
路景泉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冷若冰霜:“神无月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