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30章 大老板·恨意·六翼天神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龙杳是被一阵抽泣声吵醒的，五感逐渐回归以后，他先是闻到了一股异常浓郁的血腥味，随即又感觉浑身冰凉，仿佛自己是赤身**地倒在雪地里。他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果然是一片洁白。

“我……死了？”沈龙杳无法确定眼前这片白茫茫的天空是不是天堂，他没有想过世界是否真的有地狱和天堂，也没有想过自己死后会去哪一边。

不过，如果按照杀生罪孽来论的话，自己肯定是会下地狱的，然而他现在头疼得要命，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先喝点水？”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沈龙杳疑惑地转头，顺着声音，他看到一张熟悉又关切的脸：“还好吗？”

“……”沈龙杳低头，看到自己缠着绷带的胸膛以下的身体全部浸泡在一汪池水里，四周堆积着颜色浅淡的鹅卵石，一条同样是用鹅卵石铺开的小路的另一侧，也是一汪池水。

只不过他身处的这汪池水碧蓝清澈，另一个池子里的水却鲜红无比，好像一个大染缸，说话的少女就浸泡在里面，她脸色苍白、瘦弱无比，柔顺的灰色长发披散在水面上，隔着鹅卵石望向他。

“……湛星？你怎么……？这里是神泉？”脑袋隐隐作痛，但是沈龙杳终于想起来了，他最后是和神无月星佑在一起的，他们从坍塌的金字塔上摔了下去，怎么转眼就又出现在神泉了？

他认识眼前的少女，他曾经和路思川一起来神泉研究人鱼，湛星就是军团捕获的**人鱼。

虽然是研究体，但是湛星性格温柔，和军团很多专员的关系都很好，就连一向看谁都不顺眼的路景泉也被她融化了。

最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提出过想要回家的请求，也没有任何反抗，对军团的一切研究都相当配合，这对军团来说，无疑是难得的瑰宝。

作为珍贵研究体的人鱼湛星，一直被军团安置在大西洋海底的一处古遗迹里，这里的水滋养着她，也是她永恒的家。

沈继饶曾经说过，湛星待在神泉的时间甚至要早过军团成立的时间，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她并不是被军团软禁，而是本来就住在这里，所以配合研究也可以看做是一种“乐于助人”的行为。

“是爷爷和景泉带你来的。”见沈龙杳想站起来，湛星连忙阻止：“你的伤！这里的泉水有镇痛的功效，先别起来。”

沈龙杳环顾四周，除了湛星再没有其他人或鱼的身影：“他们人呢？”

湛星说：“爷爷在这里守了好些天，好不容易才劝住，景泉就送他回去休息了。”

沈龙杳诧异：“老板？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出事的前几天。”湛星说：“头还是很疼吗？”

“没事。”沈龙杳挥了挥手，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和湛星之间的距离，但是这个动作并没有逃过湛星的眼睛，她的身体明显一僵，往后缩了缩。

“神无月……爷爷有没有说我是怎么回来的？”沈龙杳下意识想问神无月星佑的状况，随后想起来，神无月星佑这次是隐姓埋名到分部的，不方便直接透露名字。

“我听景泉说，是和你一起执行任务的那个专员……”说到这里，湛星的语气弱下去，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头疼的沈龙杳并没有察觉出来：“……是他从金字塔里把你背出来的。”

沈龙杳点点头：“那他还好吗？伤势怎么样？”

“他没事，大多都是皮外伤，我看过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你把他保护得很好……”湛星说。

沈龙杳抬起头：“……”

可能是怕沈龙杳担心或者不信，湛星特意补充：“景泉还没赶到之前，爷爷已经找到你们了。爷爷说那个孩子把你背出来以后，自己也晕倒了，似乎是头部受到了撞击，硬撑着出来的。爷爷把你接回来的时候，也接了他到这里来，我看过了，他没事的。”

沈龙杳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还没能搞懂自己在金字塔里为什么要那样不要命地去保护神无月星佑，但既然已经是事实了，那神无月星佑最好没事，不然自己在这里岂不是白白遭罪。

沈龙杳一边想，一边挪动坐势，忽然注意到湛星身处的血红色的池塘。

人鱼族最厉害的能力就是救治伤残，甚至能够达到“救活一个刚刚死去不久的新鲜生命体”的地步，神泉是滋养人鱼、无数年来自然形成的疗伤圣地，他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被带到这里治疗？

既然是被带到这里的，那湛星……

沈龙杳仔细观察湛星的脸，虽然刚才一直在说话，可是因为脑子里的思绪太混乱，又浑身都在疼，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得过分，就连嘴唇也失去了正常的血色。

沈龙杳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盯着湛星的眼睛：“你……是不是割鳞片了？”

湛星明显吃了一惊，躲避着沈龙杳的注视：“只是一点……”

池水尽数被染成了鲜红色，绝对不是一点那么简单。沈龙杳站起来：“让我看看。”

“你快坐下！”湛星着急地拉住沈龙杳的手臂，想把他拉进水里，可是她刚一动，表情突然痛苦不堪，手臂也无力地垂下。

“湛星？”沈龙杳扶了湛星一把，却在她的腰间摸到了一手粘稠的东西，他把手抽出来，手掌上沾满了带血的鱼鳞。

人鱼的鳞片能够治愈伤口，但是因为其生命力脆弱，所以人鱼族在逼不得已要救人的时候，都会从尾部开始剜鳞，除非被人为杀害或是强行换血，否则不会从腰部开始剜鳞，没有人鱼会对自己这样做。

“不要。”湛星的语气虚弱至极，想要推开沈龙杳，可是沈龙杳已经伸手把她的整条鱼尾都捞了出来。

原本银白色的鱼尾全部被鲜血染红，湛星身上除了残存的半块半块、像是新长出来的鳞片之外，一片完好无损的鱼鳞都没有了。

沈龙杳无比震惊，急忙拆开绷带去摸自己的后背，果然摸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滑腻柔软的鳞片！

“……对不起。”湛星轻轻地说。

“你不要命了？你是人鱼！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没有鳞片就会死吗？”沈龙杳既觉得生气，又觉得不解。

先是他在金字塔里的鬼使神差，后又是一条和他非亲非故的异族人鱼，为了他剜去几近全身的鳞片。

今天是怎么了？全世界都疯了？

“我没有办法，你、你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湛星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仿佛都是砸在沈龙杳头上的重锤，砸得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我不能看着你死，我只能这么做……不过没关系的！你别担心，只是有点疼，我慢慢养一养就可以恢复！”

听到这样的解释，沈龙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他觉得不是对方疯了，就是自己疯了：“你疯了！你不怕死？”

湛星摇头：“我顾不了那么多，只要你能活过来。”

“……”沈龙杳懵了，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爱意，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就像他在下坠的过程里，也就一瞬间的时刻，决定了要在神无月星佑的身下当人肉垫一样，只想要用尽全力地去保护那个少年。

到底是为什么？湛星是为什么？！他自己又是为什么？！

“怎样可以救你？路景泉在哪里？路景泉……”他要救湛星，必须要救她，否则他要怎么还这样大的人情？他根本就还不起！

“你不要乱动！伤口会裂开的！”湛星都快急哭了：“我不用你还我！！”

她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的她非常温柔，连大声说话都很少见，而现在的语气和神色却是严厉和悲戚的。

沈龙杳一整个呆住了，怔怔地看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知道你不想欠我，我也不要你还，我做这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眼泪从湛星的眼眶里掉落进血池，坠成一颗又一颗小巧而精致的银色珍珠，她看着他的眼神既欣慰又温柔，还有别的情绪，别的他所不明白的情绪：“你只要好好地活着，不要再重蹈覆辙，就够了。”

“重蹈覆辙？”沈龙杳斟酌。

湛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平静，说话吞吞吐吐，神情躲躲闪闪：“活着就好……”

沈龙杳觉得对方有事隐瞒，但是当务之急并不是逼问，而是立刻救鱼：“我去找路景泉，你在这里等着。”

在他所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类比人鱼还要了解人鱼，那就是一直致力于人鱼研究的路景泉，也是军团的名誉老板之一。

“我来了。”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神泉唯一的入口是一条水下甬道，池子里的一人一鱼双双看过去，身着招牌黑色衬衣的青年从甬道里走出来，仿佛自黑暗里分出来的一块。

湛星能这么做，八|九不离十是有路景泉的默许。沈龙杳顾不上客套：“你怎么能任由她剜鳞？怎么才能救她？”

路景泉从水下阶梯走进血池，丝毫不介意血水浸透了干净的衣服，他拂过湛星的耳朵仔细看了看：“还疼吗？”

湛星摇头：“好多了。”

路景泉这才转向沈龙杳：“不是我让她这么做的，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沈龙杳更惊讶了：“她和我谁更重要，你难道分不清？她是组织里唯一的人鱼研究体，她也没有理由救我！”

湛星喃喃：“龙杳……”

路景泉点头，不仅非常赞同，还很不高兴：“你说得没错，对我来说，她比你重要得多，即使你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