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210章 福音8.0致：他的启明星（下）[番外]

地下城因为热火凄凉之焰的缘故而终年炎热，路西法带着同僚们一路火急火燎地飞到城门口，被守城的恶魔拦住：“王上大人有话，来自天堂的天使长路西菲尔，请你和你的父使、同僚们立刻离开地下城，否则恶魔一族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路西法尽量客客气气地说：“烦请通报魔王大人，圣光六翼炽天使团有重要的事求见。”

“王上大人已经吩咐，今天抓到的那个擅闯魔界领地的天使，消亡是其必然的结局。”守城恶魔说：“王上大人还有令，天堂来的客人如果执迷不悟，即可动手。”

米迦勒登时就急了：“怎么可以这样！你们——”

路西法阻止了他：“我再问最后一遍，现在能不能见到魔王大人？”

守城恶魔不置可否，不再言语。

路西法也不再说话，举起手，把神力具象化的圣剑从掌心抽了出来；对面的两队守城恶魔见状，也立即握紧了手里的锋刃利器。双方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一个妙龄少女从城里走出来：“出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

梳着一条高马尾垂地长辫的莉莉斯看见城门前一排的天使，嗤笑道：“听不懂话吗？难道还想硬闯。”

“孩子！”就在路西法举起左手，准备下令圣光六翼炽天使团硬闯的那一刻前，耶和华的声音从远处的天边传来，六翼翅膀煽动落地，急急道：“不要动手！莉莉斯，是我。麻烦你通报一声，告诉你们王上，是我要见他。”

“是你又怎样？你又算什么东西。”莉莉斯不屑一顾：“王上大人说了，你们不必赶来为你们的同族求情，他必须消亡。谁来也没用！”

米迦勒气得头上的毛都炸开了，耶和华却一把按住他，让他稍安勿躁：“你只管去和他说，他一定会见我的。”

“你好强的自信。”莉莉斯笑起来：“王上大人无比厌恶你和你的同族，恶魔一族也绝不会和天使一族来往。况且，是你们先打破这中间的平衡，你们怨不了恶魔！”

耶和华继续好言好语：“是的，我明白，所以我特意赶来，就是想亲自当面地向卢奇菲罗道——”

“啪啪啪——”三颗魔力飞弹飞快地打断了耶和华的话。路西法足够眼疾手快，已经替父使挡下了攻击，抬头正要质问莉莉斯的偷袭行为，只听空中响起一道凌厉的男声：“耶和华，我说过，你没有资格再叫这个名字。”

一只拥有漂亮羽毛的雄鹰落地，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男人，他周身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恶魔。

莉莉斯带着守城恶魔们同时单膝跪地，右手搭在左肩上，十分恭敬：“王上大人。”

“行了，你们回去。”魔王挥退了众恶魔：“耶和华，我们之间有过约定，彼此不再侵犯对方的领土。今天，你的两个好孩子擅闯我魔界疆域，而我的手下办事不得力，还让一个跑了，我没向你要天使，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明知道，我本不必给你留任何面子。”

“……”耶和华顿了顿：“是他们的错，一事论一事。我向你道歉，卢奇……魔王大人。”

圣光六翼炽天使团的团众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和憋屈耻辱，只有路西法神色如常，岿然不动。

“这招对我没用，耶和华，我了解你。”魔王背着手站在逆光处，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只有声音极度冷漠：“不行就是不行。你不是一向很有原则？怎么到了自己的事上，就不管不顾了？”

“原则是原则，感情是感情。”耶和华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事，能做到的事，就必须竭尽全力。”

魔王的怒火似乎被这句话点燃了，立刻厉声道：“你做不到！”

除了他们两个，其他天使都听不懂这是在说什么，又不好在自己敬爱的父使面前强出头，一个个的都只好干看着。

“不管做不做得到，我都要尝试。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耶和华的声音还算镇定，似乎并不在意被昔日的好友侮辱：“……路西法。带着圣光六翼炽天使团回去，我有事要和魔王大人单独说。”

路西法下意识上前一步：“父使……！！”

“父使，我们怎么能留您独自——”米迦勒和其他天使也都不同意，但路西法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也就都噤声了：“……”

“父使，请您一切小心。”路西法转过头，单膝跪地：“我们会在城外等您。如果您需要我们，我们即刻就能赶来。”

耶和华没有回头，定定地看着魔王：“怎么样？魔王大人不会不敢和我单独说两句话吧？”

“哼，都这个时候了，用得着激将法？”魔王颇有些厌烦地闭了闭眼：“只要你敢踏进地下城。”

耶和华神情严肃：“从前直到现在，没有什么不敢。”

圣光六翼炽天使团的团员们目送那两道背影一前一后地走进地下城。甫一彻底消失，米迦勒就急不可耐地问：“哥！咱们怎么能让父使独自面对魔王！”

就连一向唯路西法马首是瞻的拉斐尔都忍不住说：“是啊……就算我们再怎么相信父使，但地下城毕竟是恶魔的老巢……”

路西法摇摇头：“这是父使的决定。”

众天使们在他身后彼此对视，都有些手足无措。

而魔王则是带着耶和华一路走进了无回殿，那座他用来接见同族和下属的大殿。进门后，他挥退了守殿的恶魔和服侍的魔精们，径直走向大殿中央的那座黄金王座：“说吧，但你要快，我很忙。”

耶和华有些愕然。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进过这间大殿了，曾经……地下城是任由他随意进出的，这里的一切也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有坐在王座上的那个恶魔变了。

“多谢你还肯让我到这里来。”耶和华努力振作起来，强打精神：“这次的事，我很清楚是我的孩子们先犯了错，我的目的，你也应该猜得到，我想——”

话还没有说完，魔王就打断道：“不可能。”

耶和华张了张嘴，神色黯淡：“我求你。”

魔王讥讽地笑了笑：“得了，耶和华，要是只有这一招，我看不如趁早回去，提前准备消亡仪式。”

“……”耶和华紧抿嘴唇：“不是天堂的最高神使在恳求地下城的魔王，而是耶和华……在恳求……卢奇菲罗。”

“……有区别吗？”魔王的声音冷了下来：“还是最高神使大人天真地认为，你我依旧是过去的挚友？”

耶和华一直低着头，没有和王座上的恶魔对视，此时，他突然抬起头，而跟着这个动作的，是膝盖和腰部的弯曲。

饶是魔王都没有想到他会下跪，一时间，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失去了平时的冷漠、戏谑或高高在上：“……你这是做什么？”

耶和华直挺挺地跪倒在王座座前、魔王脚下，直视着对方的眼眸：“这件事，天堂有错在先，我代替那两个孩子向您和恶魔一族道歉。希望魔王大人能够看在孩子的年纪还尚小的缘故上，至少留下他的权杖圣物。”

“……”魔王注视了他许久：“如果我还是不肯呢？天堂会为了一个天使和地下城开战吗？”

耶和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不……绝不会。”

“哼。”魔王似乎猜到了：“你一点都没变。”

“天堂是所有天使的故乡，最高神使是所有天使的领导者。”耶和华的语气几近冷酷：“他们自己做错了事，不能连累天使一族。”

“那你又摆出这副样子，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魔王微微抬着下巴，眼神极度鄙夷。

耶和华也低头看向自己：“……最高神使是所有天使的父使，耶和华却是每一个天使的父使。”

“……”魔王的神色略有些松动，似乎是意外，又似乎是怔忡：“是吗……”

“卢奇菲罗，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我没能保住……所以今天，我希望你能让我保住我其他的孩子。”耶和华说完，在地板上重重地磕了下去：“我求你，卢奇菲罗。”

“你没有对不起我。”魔王的语气听不出来一点情绪，不论是正向的，还是反向的：“滚吧。”

他从黄金王座上站起来、走下去，再转身离开去往后殿，一直走到身影彻底不见，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大殿中央独自跪着的身影。

守在一旁的巴尔和阿加雷斯上前，各自站定在魔王身后两侧。阿加雷斯看了看魔王的脸，没有说话；巴尔则更前一步：“王上，这是难得的好机会，不如我们把他……”

“不。”魔王还是看着那道身影，直到耶和华缓缓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转身离开：“我要他活着，永永远远地活着。这样，他才能体会我的痛苦，千百倍地体会。”

阿加雷斯微微躬身：“王上英明。”

“巴尔，去毁掉权杖圣物。”魔王反手丢给下属一块透明的玉石：“在他面前。”

……耶和华从地下城里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带着被凄凉之焰烧成一堆灰烬的权杖圣物。圣光六翼炽天使团的团众本来看他平安出来，刚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又都各自悲愤不已。

就连路西法都忍不住要冲进地下城，但耶和华不许他们这么做：“回去。”

“父使！！”米迦勒大叫：“卢伽尔被他们……被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况且，我们答应过安基拉的！就这样回去，要怎么给安基拉一个交代？！”

加百列低声说：“实在是欺人太甚……”

“父使，不如我们——”

梅塔特隆的提议都来不及说完，就被耶和华厉声喝止：“回去！！”

众天使皆惊异无比，但实在不能甘心，几乎是同时看向路西法。路西法握紧了拳头：“……是。”

回到天堂，还有一场更为严峻的仗，不得不打。安基拉得知卢伽尔消亡、权杖圣物被毁的消息，悲痛欲绝，当场诘问耶和华、路西法和圣光六翼炽天使团，场面一度混乱且失控。

耶和华什么也没说，整个天使都不太对劲，并不是垂头丧气，但好像失去精神、灵魂不再，面对亲手养大的孩子的诘问甚至是动手，也照单全收。

天使们合力劝慰和拉架，也无法安抚住安基拉，最终，还是路西法朝安基拉投掷了几枚神力飞弹，让安基拉暂时陷入昏睡，这场闹剧才不算体面地堪堪收场。

之后，路西法一直守在安基拉的床边等着他醒过来。安基拉醒后，倒是没有再折腾，路西法听着窗外报丧鸟的哀鸣，对他解释：“父使在主持卢伽尔的消亡仪式，你要过去吗？”

安基拉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杀了我。”

路西法不说话。

“我的权杖圣物在你那儿。”安基拉平静地说：“就当是帮帮我，路西菲尔，我无法自行销毁它。”

这是耶和华给每一个天使最后的生命保障，以安基拉的力量，确实无法做到销毁。

“不要这样叫。”路西法说。路西菲尔，整个天堂也只有卢伽尔会这样叫他。

“杀了我。”安基拉轻声呢喃：“求求你。”

“只有凄凉之焰可以做到。”路西法把耳朵上的耳钉摘下来，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你去过地下城，比我熟悉。”

“……”安基拉似乎一下子清醒了，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他，他的根本神髓一直在疼，又不愿意回来，我必须为他找到止疼的罂粟花，那东西只有地下城才能种活。你没资格怪我，路西法，你又为什么不为他报仇？”

“……”路西法低垂眼眸。

安基拉缓缓地下床，忽然抡起拳头狠狠地打在路西法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不为他报仇！！路西法！！回答我！！”

路西法侧倒在地，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拳，没有回答。

“路西法……”片刻后，安基拉又跪倒在路西法身前，抓着他的肩膀：“父使性格软弱，一再忍让退避，恶魔的疆域会越来越大！我推你继任至高神座，你帮我为他报仇！”

路西法摇头。

安基拉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敢。”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一定会守护家园和同族，直到生命的尽头。”路西法把手放在心脏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安基拉冷冷地看着他，眼睛里失去了曾经的光彩。许久，他自顾自地点着头，重新爬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似乎不再愿意多看路西法和这个世界一眼。

这件事到这里也就彻底结束了，但路西法心里非常明白，很多东西已经改变，并且，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