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184章 第四诫·贝利尔9

直到舞会结束，卢奇菲罗才解开可怜的理查德身上的魔力禁锢，并在他要高声喊人之前提醒他，他就是喊破喉咙也没用，喊来多少人都是炮灰。

神无月星佑在一旁看戏看得乐呵，对理查德打趣：“喊啊？怕他干什么！不然我替你喊？破喉咙~破喉咙~~”

玛伊雅弥噗嗤一声就笑了。沈龙杳则是边笑边摇头，无奈地收拾残局，上前安慰理查德，好不容易才安抚好。

“……”理查德硬着头皮送走了自己的宾客，孤寂的城堡里就只剩下沈龙杳一行人，这位可怜的贵族青年空着手去送的人，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把利剑。

看把孩子吓成这样，玛伊雅弥有些过意不去。以卢奇菲罗的实力，欺负一个没有神力的人类，确实是过分了，就想着表达一下歉意。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理查德就先质问道：“你你你！你们！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不会做什么呀。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这就要走啦。”玛伊雅弥带着歉意：“真是抱歉，让你受到了惊吓。”

理查德狐疑：“走？去哪里？”

“嗯，我没有做到你提出的要求，所以也不会强迫你帮助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提出可以帮助我的，我都很感激你。”玛伊雅弥笑眯眯的，尽量表现出没有攻击性的样子：“还有那些礼服，真的很美，谢谢你。”

看他们是真的要走，理查德似乎有点纠结，直到一行人快要走出大厅，理查德突然高声叫道：“……等等！！”

卢奇菲罗转头，脸上的神情明显已经不耐烦了：“还想罚站？”

理查德往后瑟缩了半步：“不、不是的！”

恶魔一族向来都是只尊最强者的，奉行弱肉强食法则，沈龙杳也不是不知道魔王的行事风格，于是赶紧站出来：“你想说什么？”

理查德看看卢奇菲罗，又看看沈龙杳，似乎努力想要鼓起勇气：“我……我想跟着您学习魔法！！”

众人一脸“？？？”的表情，卢奇菲罗更是压根就没听懂理查德到底想表达什么：“说人话。”

“您刚才对我使用的……是魔法，对吧？您一定就是男巫吧？请您务必要收下我作为学徒！我一直都很想学习魔法！！”理查德一副豁出去的神情，上前几步凑近卢奇菲罗：“拜托了！老师！！”

“噗——”不知道是谁在这个关键时刻突兀且放肆地笑出了声，虽然……沈龙杳其实不用想也知道。

卢奇菲罗满脸的不耐烦都换成了无语，高冷地甩下两个字：“有病。”

连玛伊雅弥都觉得无言以对：“那个……请问你是不是……被吓坏了呀？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找医生，或者请瑟西女巫过来……”

因为玛伊雅弥的话，神无月星佑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甚至由于控制不住幅度，还扯动了身上的伤口，惹沈龙杳在旁边死命捂嘴和正义谴责。

虽然魔王最后拒绝了莫名其妙的有病请求，好心的理查德还是让仆人带沈龙杳等人去见了斯特拉斯堡的执政官。

因为当地的贵族打了招呼，执政官允准一行人进入修道院。神无月星佑幽幽地调侃：“看来魔法还真是有用啊~”

“嘘！”沈龙杳一把捂住他的嘴。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玛伊雅弥还是决定立刻就进入修道院，她一直都很担心那些受苦的同族们，这个由四人临时组成的队伍也都乐于听她的，当下并没有异议。

修道院建立在斯特拉斯堡最北边的山巅上，独立且肃穆，在门口，几个人还都被进行了所谓的简单版“驱魔仪式”，用来检测身上是否有恶灵附身。

沈龙杳看着都觉得好笑。眼前明明就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恶魔，还是王，可是那些牧师愣是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放他们进去了。

神无月星佑摸着下巴：“说有神鬼恶魔，有时候我觉得封建迷信不可信；说没有，咱们也都是亲眼看见了。”

沈龙杳说：“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故弄玄虚。”

一行人由修女带领着走进修道院最底层的大厅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大厅里有牧师举行驱魔仪式的声音，还有跳舞的踢踏声。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我在此要求你——地狱里的恶魔——显出你的真身！说出你的名字！”

拿着十字架的牧师们高声厉喝，大厅里有将近百人正在不停歇地跳舞，他们的身姿优美，似乎十分享受这场集体舞会，可是每次转圈转过来的脸上都挂着泪痕，也写满了疲惫、惊恐和绝望。

驱魔的牧师足足有二十几个，只见牧师们一起高声喊着上帝的名字进行驱魔，结合大厅里鞋子的踢踏声，场面一度十分宏大，也十分迷惑。

沈龙杳等人在一边看了半天，《圣经》都被足足读了有十多分钟，可是跳舞的人们仍旧没有半点停下脚步的意思。

牧师们只好暂时停下仪式，玛伊雅弥趁机拿着瑟西女巫给的特效药，兴冲冲地前去交涉。

站在卢奇菲罗身边的沈龙杳忽然听到他说：“……拜蒙。”

沈龙杳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卢奇菲罗点点头。不过，他似乎并不打算现在就把恶魔给揪出来，转而看向玛伊雅弥和牧师们。

牧师们显然对女巫的那一套嗤之以鼻，可是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玛伊雅弥又得到了执政官的特许，所以他们就让她把特效药拿去试一试，但是眼神和语气里都充满了不屑。

神无月星佑抱着胳膊，倚在墙边看戏：“他就一定要陪玛伊雅弥玩完啊？”

沈龙杳也靠在墙边：“爷爷那边还好吗？”

神无月星佑眨眨眼：“别担心，有我呢！等这里的事情一解决，我们就去找他。”

沈继饶毕竟不方便出现，卢奇菲罗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并不是耶和华，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好解释了。

玛伊雅弥把特效药依次放在跳舞的人们鼻下，因为他们还在跳舞，很不好控制，所以她也跟着那些人的舞步，手忙脚乱地一通忙活，场面又变得十分滑稽和欢乐。

与此同时，卢奇菲罗也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念出了一个陌生的词语。

神无月星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拜蒙。”沈龙杳说：“古恶魔语的发音。不过，他好像一进来就看出来是哪个恶魔在搞鬼了。”

这声古恶魔语一出口，除了沈龙杳一行人，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发生了变化。

牧师们和跳舞的人们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身体动作，一切都好像定格动画一样，按下了静止键就不动了，然后，不管他们被定格的时候是什么动作，又全部整齐划一地把头猛地转向卢奇菲罗。

“哇！！”玛伊雅弥给吓了一跳，跑回卢奇菲罗身边：“有！有作用啦！”

“嗯。”卢奇菲罗摸摸她的头发：“你的努力很有成效。”

“太好了！！”玛伊雅弥特别开心，可是面对这些人的怪异举动又有些踌躇：“可是，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呢？”

“别怕。”卢奇菲罗看着那些人：“拜蒙，还需要我请你？”

将近两百多号人的眼睛“唰”的一下子，全部翻起了白眼，露出白色的眼球，咧开嘴巴，扬起标准的八齿微笑，不过笑得十分诡异，并且异口同声地发声：“王上。”

卢奇菲罗沉声问：“你在搞什么鬼？”

“属下只是想给人类一点教训。”人们异口同声的声音原本应该是集体的声音，可是出口又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语调齐平，很是奇怪。

“不管你想做什么，现在都放了他们。”卢奇菲罗毫不客气地说：“等我回去，你再好好解释这场献祭仪式的问题。”

神无月星佑问：“献祭仪式？不是驱魔仪式？”

拜蒙似乎很不甘心，但是又没办法违抗魔王的命令，只好耸耸肩，于是人们也都整齐地耸耸肩，然后再向卢奇菲罗弯腰行礼：“遵命，王上。”

这么多人一起鞠躬，再加上牧师、驱魔道具和修道院的布置，眼前的场景让沈龙杳感觉自己在旁观一场邪|教大集会。

而魔王正是本次集会的领头羊。

玛伊雅弥问：“卢奇菲罗，他刚才说的献祭仪式是什么意思呀？”

卢奇菲罗耐心地解释：“拜蒙控制了那个人类头儿，嗯……我是说，控制了那个执政官，所以，一开始他拒绝见我们，就是怕被我认出来。刚才那场仪式也不是什么驱魔仪式，反而是献祭仪式，是他表演出来想在我这里蒙混过关的。”

“王上，属下就先告退了。”拜蒙听上去有点郁闷，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卢奇菲罗一挥手，被拜蒙控制着的人们身体一软，纷纷瘫倒在地，不过看那个凌乱的样子，恐怕是都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玛伊雅弥惊叫一声，卢奇菲罗安慰她：“不要担心，他们会没事的。”

这件诡异的红舞鞋事件，经过魔王在暗中的帮助和玛伊雅弥在明面上的努力，终于彻底结束了。

这之后，拜蒙要在地下城里怎么向魔王汇报，以及会有什么样的惩罚，沈龙杳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斯特拉斯堡的执政官和理查德都希望宴请沈龙杳一行人吃饭，顺便再开一次宴会，玛伊雅弥倒是很乐意庆祝，卢奇菲罗当然是要和她在一起的。

沈龙杳和神无月星佑可没空再参加，外面的苏生和徐应磊还处于昏迷的状态，他们就先回爷爷落脚的地方了。

抵达爷爷的住处以后，人却并不在房间里，两个人找了一圈，最后在住处后一个偏僻的窄巷子里找到了他。

沈继饶看见他们，招招手：“正要去找你们，跟我过来。”

三个人徒步远离城镇，朝森林里走去，一路上，沈继饶都没有说话，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只是一个劲地埋头走路，剩下的两个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直接问，一直跟着他走进城镇旁边的森林深处。

走到已经不能再往里面走了，沈继饶才停下脚步。原来在这片森林的最深处，有一块石碑矗立在一颗腰粗大树旁边，石碑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和几个大字。

——这里埋葬着天国的最高神使，上帝。

大字是一个名字，却不是耶和华三个字，而是——“阿特乃”三个字。

沈龙杳和神无月星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诧异，不等他们担心爷爷的精神状态，对方就先一屁股坐在了石碑旁边。

“别害怕嘛！我可不是鬼。”沈继饶笑道：“这里埋葬着我的朋友，他的名字叫阿特乃。”

阿特乃就是耶和华最开始的名字，这个沈龙杳知道，于是，他迟疑地问：“爷爷，您还记得在天堂里的事吗？”

不会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沈继饶点点头：“我没有失忆！只是……后来天堂陨落、天神俱灭，不管是阿特乃，还是耶和华，他们都已经死去了，活下来的是我，是沈继饶。”

神无月星佑问：“爷爷是觉得孤单了？”

“孤单？上帝也会孤单？”沈继饶呢喃：“不，不对。神也好，鬼也罢，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每个生命都是孤单的，所以我不孤单。”

沈龙杳赶紧去摸他的额头，然后对神无月星佑做口型：“不烧啊？”

“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悲春伤秋、感慨几句而已！”沈继饶说：“算啦！时间不等人，所谓幻境再美终是梦，也是时候醒过来啦！”

说完，他缓缓地站起来，抚摸了一下石碑。因为动作迟缓又轻柔，沈龙杳和神无月星佑都没有料想到他松开手的下一步动作，竟然是运足了力气，朝石碑狠狠地踢了一脚。

两个人想上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石碑被沈继饶连着底座一起踹开，地面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洞口。

沈继饶头也没回：“杳杳，去和他们道个别吧！我们还有我们的去处。”说完纵身一跳，跳进了窄洞里。

神无月星佑拍拍沈龙杳的肩膀：“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沈龙杳不习惯道别，可是现在不道别的话，确实就没有机会了。

他站在玛伊雅弥的房间门口踌躇，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算了。要他以什么样的身份道别呢？不伦不类的。

刚想转身离开，卢奇菲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眼神狐疑：“有事？”

沈龙杳点点头：“我有事情要先走了，你替我和玛伊雅弥说一声吧。”

卢奇菲罗挑挑眉：“去哪儿？”

“回家。”沈龙杳说。他毕竟不属于这里，虽然这里有撒旦的父母，有自己的爱人，已经很完美了：“不过……我家很远，所以我是特意来和你们道别的。”

卢奇菲罗并不在意的样子：“你为什么一副再也见不到的表情？”

因为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啊。沈龙杳默默地想。在城堡里换衣服的时候，他联系到了霖，霖告诉他：心魔幻觉里的人事，在心魔的主人也就是爷爷苏醒以后，会再次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上。

也就是说，他们的出现只是一场意外，对正确的时空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玛伊雅弥也不会再记得他。

“算了，你的事，我也不感兴趣。”卢奇菲罗转身进门。

沈龙杳突然喊道：“卢奇菲罗！”

卢奇菲罗站住：“怎么？”

沈龙杳问：“你会对她好吧？”

卢奇菲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起嘴笑：“不然？”

“很多事……你可能没有选择，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喜欢她的。”沈龙杳微微一笑：“再见，卢奇菲罗。”

卢奇菲罗简单地说：“再见。”

他推门进去，沈龙杳在心中又道了一次别：“再见……父亲大人。”

既然不会记得，那道别还是不道别，其实并没有区别。沈龙杳低落沮丧地回到森林里的石碑入口，神无月星佑还在等他：“见到她了？”

沈龙杳摇头。

神无月星佑摸摸他的头，把原本整齐的头发揉乱：“小胆小鬼。过来，让我抱抱。”

沈龙杳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好多了。只要和神无月星佑在一起，他就感觉内心非常安定平和，什么样的难过都会被冲淡：“小佑，如果你再见到米迦勒他们，会不会特别舍不得？”

“会。”神无月星佑说：“但我不会让自己太难过。炽天使团里的大家彼此陪伴过，虽然路西法嘴上不说，脸上也不太表现出来，可心里还是非常在意同伴们的，只不过，我不会也不能活在他的过去里，现在还有很多事能去做，未来也许会因为现在而改变，太执着的话，不是很吃亏吗？”

这是在变着法安慰自己。沈龙杳叹气：“但愿真的能改变什么吧。”

“我爱死你这样了。”神无月星佑捏捏沈龙杳的脸：“不要想太多，尽我们所能。”

两个人通过石碑地洞回到遗落地结界里，沈继饶早到，已经听霖讲过这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徐应磊也醒了，只有苏生还被困在心魔幻觉里。

霖有点担心。既然爷爷醒了，那就可以代替他维持秘术，他想亲自去苏生的心魔幻觉找苏生。

暂时的休整期间，沈龙杳问徐应磊：“怎么样？还好吗？”

徐应磊一副缓不过来的模样：“……嗯。”

“在心魔幻觉里遇见什么了？”沈龙杳看他的状态有点恍惚，担心地问。

徐应磊只说是被一群异族追杀，好在最后关头醒了，差点死了。

沈龙杳感觉他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但心魔是他人心底最恐惧的事，事关**，也不好多问，就说没事了，让他好好休息。

再度躺下前，沈龙杳想起来一件事：“爷爷，进入您的心魔幻觉以后，我和小佑分开了，这是为什么？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不分开吗？”

“不知道啊？”沈继饶摸着下巴沉思：“要不然……你们牵着手试试？”

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不要。到里面再说吧，又不会死人。快点！”

沈龙杳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点不好意思主动去牵神无月星佑的手，只好说：“嗯……那就、就这样好了。”

神无月星佑微微一笑，躺在沈龙杳身边，就在沈龙杳的意识即将要像上次那样模糊之前，放在身旁的手忽然被轻轻地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