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148章 第六诫·别西卜7

简直是出乎意料。

沈龙杳完全看呆了，如果眼前的场景不是梦境，那就是他已经死了，陷入到无限轮回的幻觉里了？还是说，他一直就在撒旦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出来？

人类的身体，怎么会长出鳞片？

神无月星佑朝他走过来，停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抚摸他的脸，轻得仿佛在触碰蝉翼。

沈龙杳却一把握住神无月星佑的手：“小佑！你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

神无月星佑低下头，用已经变成利爪、完全看不出来形状的手去剜位于咽喉下的那些鳞片，沈龙杳看到其中的一片鳞片是逆向其他鳞片生长的。

“呃——”剜下逆鳞的剧痛让已经不成人形的人忍不住低声嘶吼，随着金色的液体流出，这片逆鳞被硬生生地剔了下来。

神无月星佑把逆鳞托起，鳞片自动地飞向沈龙杳，直接飞进心口，消失不见：“小佑……？”

这道声音，神无月星佑已经听不见了，人类的身躯最终被厚重的鳞片全面覆盖，随即，一对巨大的翅膀在神无月星佑的脊背上彻底释放，鳞片所过之处，重生成了一副同样巨大的躯干。

——龙！

巨龙的翅膀扇动起来，眼睛盯着面前渺小的人类，略微歪头，似乎是在思考，随即它仰天长啸，龙吟声不绝于耳，锋利的前爪直朝沈龙杳压了下去。

沈龙杳没有躲，甚至没有眨眼，他一秒都不愿意让视线离开眼前的这条巨龙，虽然他现在已经无法思考和挪动身体了。

爪子却在头顶上的一寸位置处停住了，巨龙的眼神里仿佛更加疑惑，移开爪子，低下头去嗅。

沈龙杳顿时热泪盈眶，张开双臂抱住了巨龙伸到最前方的鼻子：“小佑……！！”

这声音似乎唤醒了失去的记忆，巨龙的眼瞳骤然放大，立即顺从地趴在地上，把翅膀也收了起来，慢慢闭上眼睛。

这一刻，没有岩洞和血瀑布，也没有苍蝇王和所有的一切，仿佛巨龙也感受到了不属于异族的感情，那在身体和灵魂的最深处，有一道声音在呐喊着，是什么，却始终听不清。

它只是朦胧地感觉，不能伤害眼前的人，绝对不能。不仅不能伤害，还要用自己坚硬的身躯和顽强的生命，誓死守护。

就像龙族都会护住的那片逆鳞一样。

别西卜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所震撼，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由人类变成的巨龙把沈龙杳抓到脊背上，那是异族里最不愿意被人类奴役的一族，居然甘愿做一个人类的坐骑，转身怒号。

别西卜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立刻变成巨大的苍蝇，一边躲避巨龙又快又猛的进攻，一边和巨龙在空中斡旋。

苍蝇王张开嘴，吐出一大口绿水，里面拥有极强的腐蚀性，哪怕只是溅到墙壁上，都留下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窟窿。

沈龙杳抱着巨龙的脖子，风声在耳边呼啸，看巨龙左躲右闪，好几次都把翅膀伸过来为他抵挡绿水，自己的翅膀则留下了各种冒烟的孔洞。

“小佑！”沈龙杳看翅膀上的烟洞越来越多，心疼不已。别西卜矫健灵敏，本来就不好躲这样的攻击，现在还要护着他，根本没办法接近苍蝇。

他四下张望。这处悬崖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地方能躲，只能原路返回岩洞，但是巨龙的体积太大，又一定会被卡住，而别西卜却可以随时变化大小，回去反而是利他不利己的方案。

那么，眼下就只有一种办法了。沈龙杳望着头顶的岩壁，俯身在红巨龙身上，大声说：“小佑！上面！试着撞破岩壁的顶部！”

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地方，又有没有危险，却也别无他法了，如果外面别有洞天，巨龙就可以大展身躯，也就有更多的空间和别西卜搏斗。

巨龙顺着沈龙杳指的方向长啸一声，翅膀极速拍动，头部面对岩壁顶，直直俯冲，一下又一下地猛烈撞击。

沈龙杳抓着巨龙的身躯，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它的动作幅度和速度都太快了，岩壁遭到剧烈撞击，又有碎石掉落，他还要躲开碎石，手上一滑，就要摔下去了。

突然，沈龙杳感到背后被什么东西支撑住了。他回过头，看到巨龙的尾巴高高翘起，在身后扶住了他。

碎石还在持续地掉落，巨龙趁着和别西卜缠斗的间隙，见缝插针地狠撞着，很快，丝丝光亮透了进来。

“小心！”沈龙杳拍拍巨龙：“这里要塌了，去悬崖下躲一下！”

巨龙转身飞到悬崖下，岩洞在身后塌陷。

别西卜变成无数只小苍蝇，从碎石间飞了出去。巨龙紧随其后，也冲出岩洞。随着一阵巨大的龙吟声，沈龙杳惊讶地发现，岩洞外面居然是一片青碧天、绿草地，天地之间骤然变得广阔无垠。

“逃！你们能逃去哪里！”别西卜就等在前方，无数只小苍蝇蜂蛹飞来，重新包围住巨龙，沈龙杳低着头，紧紧地抱住龙身，只觉得离心力变得极度离谱。

巨龙和苍蝇在空中交缠，很久很久才停下。沈龙杳稍微喘了几口气，身上的衣服被劲风划出了很多口子，头发也杂乱不堪，可见二者的速度有多快。

别西卜再次吐来绿水，但是这里地方广阔，巨龙能够及时躲闪，同时也能不断地接近苍蝇的本体，渐渐的，别西卜的苍蝇大军开始呈现出不敌的趋势。

巨龙看准机会，从嘴里吐出一半冰和一半火，火焰缠绕着尖锐的冰锥，猛地击中并把别西卜钉在地上，而火焰则烧灭了周围的苍蝇，阻止它们接近别西卜。

“撒旦……路西法……！恶魔、恶魔是不会输的……恶魔是永远都不会输的！！”别西卜嚎叫着，指挥剩余的苍蝇大军再次扑上来。

巨龙也同样坚持不下去了，沈龙杳看见它尾巴上的鳞片出现异样，开始慢慢地像融化掉一样，随着缠绕在周身的火星一起从龙身上剥落。

好在这冰与火结合的最后一击，还是险胜苍蝇和绿水的配合，巨龙嘴里的火焰烧尽了苍蝇，几乎是同一时刻，它也再支撑不住巨大的身躯，从空中极速下落。

“小佑！小佑！醒醒！！”这样摔下去，必死无疑。沈龙杳无法给巨龙做垫，只能不断呼喊：“小佑！！”

就在巨龙和人类即将要摔到地上，砸个结结实实的前一刻，巨龙被成功唤醒，强行恢复了意识，狼狈地扑动着伤痕累累的翅膀，努力贴地滑行了一阵，它稳不住身躯，就要直直地往刚才出来的溶洞里撞去了。

突然，巨龙一个挺身，用力把背上的人甩了出去，沈龙杳被摔在地上滚了几圈，顾不上身体上的巨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着溶洞巨大的天口狂奔而去。

神无月星佑答应过他的！死或生，都不会离开他！

如果要下地狱，他也要跟着一起下！

沈龙杳飞奔向坠落的巨龙，毫不犹豫地从溶洞上一跃而下，巨龙在空中逐渐褪去全身的龙鳞，露出里面失去意识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远空上突然传来一声像老鹰，却又十分清脆的鸣叫，焰心蓝色的冠子俯冲下来，精准地接住了神无月星佑，又飞起接住了沈龙杳。

“龙鸟？！”躺在厚厚的羽毛里，沈龙杳逐渐回过神来，万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龙鸟回过头朝他鸣叫，似乎很得意，绕着一块石头盘旋了两圈。

“谢谢你。”沈龙杳轻轻地拍了拍龙鸟的头：“回去给你找好吃的。现在，龙鸟，快去找路西法！拜托了！”

龙鸟乖巧地叫了两声，旋而空上。

神无月星佑赤|裸着全身，头枕在沈龙杳的腿上，无论怎样叫都不醒，好在呼吸还在，还活着。

沈龙杳检查他的全身的时候，看到他的手臂内侧多了一个好像是纹上去的奇怪图案，以前绝对没有，乍一看就像是臂骨露了出来。

龙鸟展翅在空中翱翔，安稳又自在，而坐在鸟背上的他们现在平安了，还战胜了恶魔别西卜……沈龙杳想都不敢想，他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人，忽然附身亲吻神无月星佑的嘴唇，泪水划过脸颊，止不住地滴落。

还好。他们都还活着。

龙鸟载着两人飞出地狱的入口，路西法正等在阿克隆边的岸上，还没有落地，沈龙杳就急切叫道：“路西法！快看看小佑！”

路西法看他们一行这么狼狈，也就没有急于询问灵魂碎片的下落，当看到神无月星佑手臂上的图案的时候，忍不住眉头一皱。

“你认识这个！”沈龙杳立刻问：“这是什么东西？小佑突然能变成龙是不是也和它有关？”

“龙血印纹。”路西法说：“他见过什么人？”

沈龙杳感到茫然，他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词汇，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他进入和异族打交道的这一行，已经有几十年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路西法说：“暂时没事。他是因为不适应龙化，又消耗了太多的力气，所以才昏过去的，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卧床需要休息。”

沈龙杳皱眉：“什么叫暂时没事？”

“龙血印纹是一种类似于异火咒印的东西，却远比咒印要霸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承受的。”路西法说：“现在没事就是暂时没事。不过，如果他以后还想继续使用龙族的力量，或者给他这个龙血印纹的龙族对他做了什么，说不准会有什么事。”

沈龙杳和神无月星佑分开的时候，也只有在镜面宫殿的时候，看来，只能等神无月星佑醒过来了。

“先回去休息吧，让龙鸟载着你们。”路西法迟疑了一下，拦住沈龙杳：“这次去，别西卜手里的碎片拿到了吗？”

沈龙杳的心思都在神无月星佑的身上，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我忘了。抱歉，别西卜就在下面，我去拿。”

路西法拦住了他：“不用了。你带他回去休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