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找到的出口,就在医院的消毒室里,沈龙杳只需要在结界里找到对应的镜像,就可以出去了,可沈龙杳只是在医院里疗养过,又怎么会知道消毒室具体在医院的什么方位:“对应镜像是哪里?”
霖说:“问题就出在这里。镜面没有标志点,你找不到。”
沈龙杳皱眉:“还有别的办法吗?”
霖说:“你刚才说镜子里有记忆的景象?”
“嗯。”在找霖的时候,沈龙杳已经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简单地说过了。
霖沉思:“龙杳,你听我说。结界的出口线索和结界里面的内容分不开,如果你所在的镜面宫殿里只有镜面,那么线索也应该和镜子有关。”
沈龙杳问:“如果只是和镜子里的记忆有关呢?”
“也有这种可能。”霖皱眉:“不过很少见。一般遗落地结界的产生和支持都需要一定量的附加内容,这个内容大多都是实际存在的东西,如果出口的提示是在镜子本身身上的话……”
沈龙杳知道答案是什么,但就算是一寸一寸地去摸,他也要摸到出口。
霖转而叹气:“现在别想太多了,龙杳,还不是穷途末路的时候,神无月星佑那家伙没那么弱。试着先从镜子里的记忆找找线索吧,至少没那么多。”
“知道了。等我消息。”
“嗯,我会再找别的办法。”
沈龙杳切断了咒印联系,睁开眼睛。
路斯凡在一边问:“怎么样?圣主大人有什么妙计吗?”
沈龙杳指着路斯凡身后的镜子:“你刚才的记忆,看到哪里了?”
路斯凡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
沈龙杳当然不感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解释,于是直接走到路斯凡身后擦亮镜子,镜子里的画面却又发生了改变,变成了他在沙漠进行任务的记忆。
沈龙杳说:“你来。”
路斯凡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不过还是依言走上去擦亮镜子:“希望这对出去有帮助,zero先生。毕竟,不是每个人的记忆都是美好的。”
……拉杜在龙血印纹的帮助下,捷报连连地夺回了瓦拉几亚公国,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国家的王座,以“穿刺大公”的名义成为了瓦拉几亚的大公。
他和弗拉德的姓氏是“特佩斯”,在罗马尼亚语里有着“穿刺”的意思。
路斯凡看着曾经荣耀的场景,有些出神:“知道我为什么要用穿刺大公的名义吗……”
沈龙杳急着往下看:“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路斯凡紧紧地盯着镜子里弗拉德的脸:“我爱他,爱我的哥哥……哦,当然,和你对家主的爱不同。”
沈龙杳本来还觉得惊愕,因为弗拉德几次三番地想要杀掉路斯凡,但又听他提起神无月星佑,就没有心思再和他聊天了:“继续。”
和在海底对峙的时候说过的话一样,拉杜在成为瓦拉几亚的大公后,遇见了自己的此生挚爱——伊丽莎白。她的脸果然和帛曳一模一样,美丽又温柔。
他和她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不仅如此,他在征战其他国家的时候,还意外找回了弗拉德,兄弟俩得以重新聚首。
沈龙杳却看到路斯凡的脸色并不好,毕竟哥哥封印了弟弟几个世纪之久,想必这中间发生了足以让亲生兄弟决裂的事情。
既然拉杜做大公是用了弗拉德的名字,那么弗拉德在回到瓦拉几亚后,也只好使用拉杜的名字。
因为弗拉德的长相比年幼的时候还要精致漂亮,时间一长,就逐渐被人传出了“美男公”的外号,只是他本人很痛恨别人这么叫他。
一次寻常的出征,临行前,拉杜和伊丽莎白照常吻别,但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伊丽莎白已经被教会当做女巫给烧死了,就在他凯旋归来的广场前。
杀人还要诛心。
拉杜前脚带着军队离开城池,后脚就有一队士兵闯入进王宫,把伊丽莎白捆了起来。
路斯凡转过脸,不愿再看下去。
士兵们把身穿白裙的柔弱少女捆在广场前的柱子上,并在她的脚下堆满了干柴,民众在教会的组织下,围观在广场上堵了一个水泄不通。
不论是古今还是中外,战争历来都是男人们的在政治上的指手画脚,可往往手段是牺牲女人。
而让沈龙杳感到意外的是,举着火把的并不是别人,甚至都不是当时一直反对拉杜统治国家的教会主教,居然是——弗拉德·特佩斯。
沈龙杳奇怪地看向已经走到另一边的路斯凡,依照路斯凡的性格和对伊丽莎白的爱意,怎么会在知道是弗兰德杀了伊丽莎白的情况下,还能说出“爱着哥哥”的话?
这对血族兄弟彼此仇视,血族的历史里所记载的原因是因为“兄弟俩争夺王戒”,说到底还是为了权力,是很常见也是最能说得通的理由,可是在变成血族以前他们有什么恩怨,就不太可考了,野史居多。
“你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沈龙杳不理解弗拉德在想什么,弟弟成功复国,还把他从敌国手里解救回来,又以他的名义成为公国的大公,但是他仇视弟弟,甚至不惜从伊丽莎白这道软肋下手。
“嗯?”路斯凡看过来。
只看了一眼,就瞳孔放大,血红色的眼眸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路斯凡几步直奔过来,差点把沈龙杳撞到,整个人趴在镜子前面,怔怔地看着里面的记忆画面。
“你不知道?”看他的反应也不像是装的,沈龙杳更奇怪了,他以为路斯凡在变成血族以前,就是这件事让他们兄弟反目的,结果,路斯凡居然不知道?难道路斯凡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政敌做的?
路斯凡看着看着,突然从极度的震惊变成了巨大的震怒,一拳狠狠地朝镜子打上去,可惜软绵绵的触感并不能带给他以泄愤的感觉:“弗拉德!!”
指尖嵌入手掌,流出浓稠的血液,沾染在镜面上,回忆还在继续。
拉杜归来,只能看到死去的妻子,他近乎癫狂,不能接受她的离开,于是用她的发骨做成了一把剑,病态地舔舐着柱子上她残留下来的血。
就在那一天,他抛弃了龙血印纹,选择成为吸血鬼。
同时,他也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用伊丽莎白做成的剑,把城里所有的人包括弗拉德一起,全部屠杀殆尽,而等他恢复理智的时候,只有奄奄一息的弗拉德和那把剑在身边。
他最后咬了弗拉德。是觉得愧疚还是他所认为的爱,不得而知,但确实是他把弗拉德转化为血族、救了弗拉德一命的。
然而现在看来,就只有十足的讽刺了。
路斯凡直到今天、此时此刻,才知道伊丽莎白死亡的真相,却还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后来的事,也就很好猜了。在王权的诱惑和生命的威胁下,拉杜只能和哥哥反目,后来就是长达几个世纪的血族斗争,直到拉杜输给弗拉德,被弗拉德封印在现今的伦敦。
异族的历史记录里有所记载,这对王族兄弟的王位斗争并没有那么简单。以拉杜为名的弗拉德本来可以杀掉以弗拉德为名的拉杜,可他并没有那么,最后也只是把弟弟封印了起来。
后世有专门研究血族的专家认为,这可能是因为王戒丢失,只有拉杜知道它在哪里,所以弗兰德不能下死手。
镜面宫殿里,路斯凡愤恨地看着眼前的镜子,再次一拳又一拳地砸上去,很快,镜面上就沾满了吸血鬼的血液,只不过意外的是,镜子就像到了某一个终于支撑不住的点上,突然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沈龙杳还没来得及冲过去看看是否出现了出口,一个人就从镜子里跌跌撞撞地撞了出来。
神无月星佑先看到了路斯凡,显然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本来应该待在监狱里的罪犯的,所以愣了。
而路斯凡被怒火包围,什么人都看不见了,从他身边径直走过,进入镜子,消失在镜子后面的隧道中。
“小佑!”沈龙杳惊呼一声,朝神无月星佑扑上去。
对方也一把抱住他:“zero!”
“你有没有事?你究竟去了哪里?快让我看看!”沈龙杳从怀抱里挣脱出来,拉着神无月星佑上下左右地一通看:“没事,你没事……”
神无月星佑任他看过,又把他重新抱住:“我没事。你怎么会和路斯凡在一起?他有没有伤害你?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沈龙杳只觉得天旋地转,已经顾不上路斯凡了,只有抱着自己的人才是唯一真实存在的生命,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被问了好几次,思维都还是乱糟糟。
神无月星佑也就不再问了:“zero?zero,虽然我也很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你,可是时间紧迫,我们得走了。”
“去哪里?”沈龙杳急忙收紧手臂,仿佛只要稍一不注意,就又会失去心爱的人。
“去找把你困在这里的人。”神无月星佑眼睛微微眯起来,有些不爽。
“别西卜?”
“不。是魔王。”
直到这个时候,沈龙杳才慢慢回过点神来,赶紧问神无月星佑被拉进镜子里后去了哪里?有没有遇见魔王?之类的问题:“你见到他了?”
“还没有。”神无月星佑说:“他似乎也在找撒旦的灵魂碎片,所以我们得快一点了,要赶在他前面。至于我去了哪里,我们边走边说吧。”
他拉着沈龙杳准备原路返回,可是沈龙杳站着不动,反而拉住了他:“小佑,我不去了。我们回家吧。”
神无月星佑不解:“什么?”
“我不想变得正常了,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你不在身边,我、我很害怕,我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我太弱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保护你。”沈龙杳语无伦次,想象着和神无月星佑分开的时候,自己的担心和害怕,有多难受和恐怖。
他知道自己不想再经历了:“这不是我们能抵抗的对手,恶魔不是普通的异族,就算是在结界里也一样强大,比如别西卜,轻轻松松就把你带走了,而且是在我眼前,可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少有的退缩心理。沈龙杳以前不会这么想,独自执行各种高危任务,独自面对各种危险种异族,他都没有想过放弃,那个时候他对于去过其他生活,还没有更为清晰的认知。
现在,他有了想要过的生活,不希望被自己亲手毁掉,也有了这个世界上另一个的自己,不希望再一次失去,所以,即使是软弱又怎样?只要能保护神无月星佑,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神无月星佑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沈龙杳结结巴巴地究竟表达了什么,于是把沈龙杳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好让对方稍微镇静一些:“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zero,逃避只是一时的方法,我们无法永远摆脱我们的对手,一劳永逸。
“这是撒旦和路西法的结局,也是你和我的命运,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和命运,你都不会是一个人在面对。我向你保证: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沈龙杳确定镇静了不少。
神无月星佑有些苦恼地笑起来:“哎呀,这些话,本来是我准备要在结婚的时候,当做婚礼誓词来对你说的,既然现在时机合适,我也只好重新想别的誓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