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115章 哭唧唧·吵架·隐瞒的事

非凡格调咖啡馆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便装的男人，他身形瘦弱，戴着一顶鸭舌帽，把头压得很低，眼睛环顾四周，看到苏生坐在角落里朝自己招手：“这里这里！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正要给你打电话去接你呢！”

路斯凡微笑起来，苍白的脸颊在灯光下几乎透明：“久等了。”

“没有没有。”苏生瞥见旁边脸色并不好的霖，有点尴尬于他见到路斯凡只当对方不存在。

仿佛是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霖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了路斯凡一眼，语气不善：“半年没见，还活着呢。”

路斯凡没有反应。

苏生不着痕迹地戳了霖一下，霖冷哼一声，不再搭理。

“你别介意，他气性大，那事都过去半年多了，到现在都还没消气呢。”苏生小声地对路斯凡说。

路斯凡摇摇头。

霖看看苏生，只当没有听到。

自从半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以后，他和沈龙杳就有意地不让苏生再单独见路斯凡了，因为他的态度很差，苏生也就减少和路斯凡的见面了，今天不过是和从前一样，想要借机从中调解一二而已。

苏生问沈继饶最近的身体怎么样，路斯凡回答一切都好，听着他们的对话，霖想着那件差点害死苏生的事，依旧一肚子火气，恨不能把眼前的吸血鬼给当场挫骨扬灰。

大约是在半年前，苏生从新公司所在地的北京跑回军团总部所在地的上海住了大半个月，那是这几年间常有的事了，专门回去陪沈继饶的，不然他又要一天天地打电话，说自己老了，没几天可活了，都没有人回去陪他云云。

那时正值新公司的初建时期，沈龙杳和神无月星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连霖都很忙，哪里有空陪沈继饶戏精，只有苏生时间宽裕，也乐于回去陪伴老人。

这几年间，路斯凡一直都在沈继饶的手下工作，逐渐从一个基础科员做到了异族专员，如果不是因为其异族的身份，执行部副部长肯定是没跑的。

他和苏生以前的关系就不错，那时候两人都算是军团的新人，同样的人生地不熟，自然而然地成了好朋友，苏生那次回去，也顺理成章地和他小聚了。

席间，苏生恭喜和鼓励路斯凡，说他从前在军团话少胆子又小，这几年里他成长了不少，果然都是要锻炼的，不管是人类还是异族。

酒过三巡，路斯凡突然提出想要苏生帮一个忙。

苏生喝酒喝上了头，觉得路斯凡一向是不愿意麻烦他人、不轻易开口求人的，自己也很乐意帮朋友的忙，听都没听完就答应了。

路斯凡请他帮忙送一枚戒指，给罗马尼亚的族亲。

一般情况下，异族组织里收编的异族专员是不能单独活动的，都由其作为人类的执行专员搭档跟着并看管，路斯凡的搭档以前是沈龙杳，后来一直都是徐应磊。

有徐应磊在，路斯凡就不能随意离开军团及其周遭固定距离，除去外出执行任务，异族专员的日常活动也是有限制的。

虽然苏生知道这件事有点出格，违反了军团的规定，可转念想想，只是送一枚戒指而已，又以为是路斯凡的相好，还打趣了路斯凡一番。

于是，等到了应该回北京的时候，苏生就改签了罗马尼亚，也没有和沈继饶打招呼，想着这种事还是不要说出去，以免惹不必要的麻烦，只要快去快回就行了。

可是，预计回去的时间过去了很久，苏生却杳无音讯。

霖不放心，第一时间就跑去上海接人，结果被沈继饶告知苏生一早的飞机，应该早就到家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就这么失踪了，任沈继饶也没有想到。

好在霖有先见之明，事先留了一手，在苏生某次拔牙的时候为他植入了定位芯片，这才知道人已经在罗马尼亚了。

霖立刻通知了沈龙杳和神无月星佑，几个人一起赶往罗马尼亚，找到了躲在一处荒废大楼里的苏生。

苏生一下飞机就被盯上了，但他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势力。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盛宴的人，因为沈龙杳告诉过他，在外面遇到盛宴的人一定要躲得点，尽量减少接触。

于是，他就想小心地甩开，可谁知道根本就甩不掉，而且他发现那些跟踪他的家伙……似乎不是人类。

赤色瞳孔、细长獠牙、背展双翼、飞檐走壁……在五子东军怎么也干了几年的苏生不会认不出来跟踪自己的，竟然是一群吸血鬼，而路斯凡拜托自己来找的就是吸血鬼，路斯凡自己都是吸血鬼，所以苏生当时是不害怕的。

虽然在罗马尼亚遇见真正的吸血鬼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但是被真正的吸血鬼跟踪，那就是一件恐怖的事了。好在苏生当时随身携带着一些保命的东西，比如「一分钟速效隐形药水」之类的，暂时躲了躲风头。

血族的鼻子很灵敏，虽然安全躲了起来，可也不是长久之计。苏生明白，在药物失效之前，自己必须想办法离开，外面寻找他的吸血鬼越来越多，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就在他坐在废墟大楼的角落里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甚至不由自主地悲观到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霖？”的时候，头顶忽然降临一片阴影。

他都没能看清来人，就被一把拽住领口，狠狠地抱在怀里。

是霖。那一瞬间，苏生这样想到。一定是霖，霖找到他了！

不过，霖只是抱了他一下，差不多只有几秒就又放开了他，而且好像躲着什么一样地推开了他。

一直都是这样。苏生有点恍惚地想。这几年来，霖从来都不靠近他，也不允许他靠近。他从来都不知道原因，霖也不愿意和他说。

当天的结局是沈龙杳和神无月星佑带来的一队人和那群吸血鬼打了一场，本来也是活捉了几个的，可那几个被抓住的吸血鬼眼看反抗不成又做了俘虏，居然立刻自爆身亡了，别说是拷问，连让霖揍一顿发泄怒气的机会都没留。

把人平安带回去以后，霖并没有责备苏生。他从来都不冲苏生发火，他是直接提着|枪去找路斯凡了，要不是沈龙杳等人拦着，恐怕那个时候就出事了。

最终，由沈继饶作保，苏生也原谅了路斯凡，霖无可奈何，只是揍了路斯凡一顿了事。

这件事让霖足足憋屈了大半年，尤其在知道苏生这个笨蛋居然是为了“帮路斯凡送什么戒指”才差点送命的。

那枚戒指也被检查过了，就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苏生不怪路斯凡，因为本来就是自己答应下来的事，他也相信路斯凡不会害他，但是，他不怪罪也不怀疑，不代表霖不怪罪，不代表沈龙杳不怀疑。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苏生帮忙送戒指？而且，沈龙杳事后也仔细调查了路斯凡给苏生的地址，根本查无血族。

对此，路斯凡的解释是不知道族亲已经搬走了，现在也联系不上，无法对证。

那些有的没的，霖根本就不想管，他只想杀了路斯凡泄愤，顺便还能杜绝后患。不过，碍于沈继饶和苏生，他也没办法动手，好歹是沈继饶手下的得力助手和苏生认定的朋友，他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感受。

所以，霖只能私下警告路斯凡，让他以后少惹苏生，这件事才得以暂时作罢，而沈龙杳那边虽然起了疑心，奈何也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现在，这个该死的吸血鬼居然敢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出现在苏生身边。霖简直是又气又无奈。苏生总是念着朋友之间的情谊，脾气又好，还要和路斯凡继续做朋友。

和路斯凡聊了一会儿，苏生一直都注意着霖低头看手机的脸色，担心他生自己的气，挪了两步坐到他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QwQ”

以往他们要是吵架的话，苏生只要卖卖萌，霖就心软了。

“干什么？”凶狠的语气。

苏生被凶得缩回去：“没、没事……你玩你的，我去结账了。”

“钱够吗？”软下来的语气。

苏生看霖搭理自己了，赶紧说：“够！够了！”然后开开心心地去结账。

调和剂走了，气氛就瞬间冷下来。路斯凡优雅地抿一口咖啡，好像想说些什么：“你……”

“闭上你的嘴，当心我撕烂它。”霖冷冷地说：“你是不是觉得今天能坐在这里就代表自己没事了？咱俩的账远还没完。”

路斯凡看他这样的态度，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的，也冷了要赔笑的脸：“打也让你打过了，你还想怎样？”

“我要你时刻记住，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早就宰了你。”霖虽然坐着，而且还是一副悠闲的坐姿，可是神情宛如居高临下地在看一摊烂泥，厌恶无比，又明明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可是被他做出来的表情就莫名得高不可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离他远点儿，你做你的事，我还不至于多管闲事。”

路斯凡说：“我真的不是有意害他，也不知道——”

这话没能说完，霖已经站了起来：“谎话我听够了。”

只是刚刚转身离开，霖就看到苏生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霖走过去，不由分说拉起苏生的手腕：“走了。”

苏生只好挥挥手，抱歉地对路斯凡笑笑。

一直回到车上，霖也迟迟没有发动，半晌才说：“没什么要说的就回去了。”

苏生突然抬起头。

这个表情，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苏生的时候。在那个虚假世界的别墅里，又怂又可怜的家伙连在游戏里都不敢重拳出击。

老实说，苏生和路思川特别不像。

路思川性格孤傲，还有点执拗，是个天才。

为了让苏生在回到现实里的时候没有心理落差，他当初给苏生设计的幻境，确实是欠考虑了。

想到这里，霖的语气不禁柔和了一点：“说吧，想说什么。”

苏生怯怯地问：“你还在生气吗？”

霖顿了顿：“不是生你的气，是不喜欢你和他见面。”

苏生问：“只是因为那件事吗？”

“不然？”霖有时候真的很想打开苏生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到底少了几根弦？那种要命的事，难道一件还不够吗？

不过，他的语气更软了：“龙杳没有和你说吗？路斯凡不简单，凡事都不应该只看表面，就算没让你送戒指，他也是一个异族，你应该少和他来往。”

苏生低着头：“你也是异族。”

霖愣了愣：“……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苏生低声说：“你也是异族，你就不会害我。”

霖有些生气：“你也知道异族会害你！”

“那你为什么不会害我？”苏生立刻问：“因为我们是朋友？可我和路斯凡也是朋友啊！为什么你是朋友就不会害我，他是朋友就一定会？为什么他就不能真的只是无意间地做错了事？”

霖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你也回答不上来。”苏生闷闷地说：“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会害我……还是说，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只是不想和我说。因为……你觉得我是路思川，对吗？”

那个在这五年里已经很少被提及的名字，逐渐被苏生所替代的名字，再一次出现，让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苏生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路斯凡替他送戒指吗？不止因为我觉得他是我的朋友。我知道啊！我违反了军团的规定，我会连累你和龙杳，我还不至于连推脱都做不到。可是他对我说，他要找的那位朋友可以帮忙，可以让我知道你和龙杳一直以来都苦心想要隐瞒我的事。”

霖一愣：“……什么？”

苏生不敢直视霖的眼睛：“隐瞒……你们一直都在隐瞒我和路思川的关系，我也知道，你其实只是因为路思川才对我这么好的。”

霖不禁皱眉：“你说什么？”

“……没关系。”苏生鼓起勇气：“你可以告诉我，其实……你一直都拿我当路思川的替代品吧？”

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生：“苏生？”

被叫名字的人还是低着头，可是语气已经带了哭腔：“我都知道……我不是路思川，我不是他……不然，你和龙杳也不会经常带我去检查脑子，想知道我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如果我真的是路思川，早就应该想起来了。”

霖理所应当地说：“你当然是——”

“我听到过！”苏生吸吸鼻子，用从来都没有过的严厉语气打断了霖的话：“你在梦里喊他的名字。你喊他思川，你说你很想他。我都听到过的……”

霖几乎是在刹那间克制住了伸出去的手：苏生抬起头看他，已经泪流满面了：“如果我真的是路思川，为什么想不起来？所以，我知道我不是。霖，你爱他吧？他也爱你吗？他和龙杳是很好的朋友吧？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我也……我也……”

“傻瓜。”实在看不下去苏生再继续哭了，霖最终还是伸手擦掉苏生脸上的眼泪：“我们曾经确实……因为你一直记不起来，我反而很高兴。我愿意和现在的你在一起，不想让你知道以前的事，是因为我不值得。”

“你值得！”苏生急忙说，又裂咧开嘴继续哭：“我想找回那些记忆，如果我真的是路思川……霖，我真的是路思川吗？如果我不是呢？”

“你是不是他，都不重要，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重要的一直都是你。”霖语重心长地说：“苏生，你相信我吗？”

苏生愣愣地看了看他，点点头。

“那就相信我，那不是一个多美好的结局。”霖叹气：“是我连累了你。之所以现在还能保全你，是因为这五年来我一直都在隐姓埋名，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而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苏生连忙说：“我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的！”

霖苦笑一声，摸了摸苏生的头发，觉得他天真得可爱，这点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现在这副身体，我最多只能抱一抱你。也许……是到极限了。”

他抚摸着苏生的头发到发梢，再到耳根和脸颊、嘴唇，出神地喃喃自语，惹得苏生连着脖子也一起红了。正当苏生以为接下来要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那只手突然收了回去，汽车发动了。

“回去了。”霖简短地说，油门踩地极其用力，好像想要立刻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