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途尽 第9章 第 9 章

覆雪的羊肠小径上，两匹马在慢慢悠悠的行进着，白马背上的人，一袭雪衣，满头银发，脸上挂着和悦的神色，他与身旁骑在黑色马匹上的玄衣乌发少年正在讨论着该怎么给这两匹马起名。

“大人，您真的不考虑为这两匹马起个好听的名吗，这可是那老伯特地送我们的，还特意说什么一往无前，径行直遂。”时虞知道清氛的软肋在哪，故意这么说。

“喔，时虞，这名你希望怎么个取法啊？”清氛看出来了时虞在同他闹，也任他闹了，那老伯怎么看怎么眼熟阿。

马背上的身子一晃一晃的，时虞摇着脑袋，有些新奇道：“就像为武器取名那样，威风霸气倒也不强求，至少和您心意。”

武器吗？清氛侧低头，看向别在腰间的剑，沉默了。

“大人，怎么了？”时虞察觉清氛情绪变化，眸光中多了几分幽深。

“这名我大抵是取不来了的，毕竟，我的这把剑，它尚无名。”清氛眼睛黯淡无神的看着那把剑，这般说道。

时虞眸光微闪不解。

“曾经，我的武器，包括长剑，权杖，都是取了名的，只是后来，他们一并丢了罢，找不回便也不再理会了，无名，若有朝一日丢了，倒也没那么心疼，起了名，若是又丢了，想必更令人难过，亦不再取名了。”清氛平淡说着，只是眼里有着浅淡的回忆。

“可是大人，武器若同世间万物般生了灵，没有名字，岂不埋汰了好宝贝。”

“也对，便待生了灵再为其取个好听的名吧。”清氛摸了摸腰间的剑，这样回道。

“那这两匹马，该起个什么名呢，它们可有灵性了，知道此路不好走，还稳稳带我们走着。”

清氛见他又绕回来，不禁看着座下的马：“马儿便是马儿。”

时虞见他兴致不高，便不再说给马儿起名一事。

耳畔安静，清氛侧目看他，又见他腰间挂的司氏玉符闪了一下，忙问时虞，又是什么消息？

时虞摸着透着冷意的玉符，仔细感受了下，随即开口道：“说是在附近发现了一处巨大的裂隙，有些不寻常。”

“何人察觉的，在何处？”清氛有些担忧，巫抵他们往西边去，这边除了他们俩，会有谁能够封印那连通混沌的巨大缝隙，混沌之气就已经能够侵袭灵魂，要是不小心掉进去，可就形神俱灭了。

“不必过于着急，是我此前交代司氏族长的，同时教了些修为灵力不足也能用的法子，能够让他们在离缝隙远一些都地方布下隔离阵，想来是被分派在这附近的司氏族人发现的。”时虞见他有些焦急，连忙给了定心丸。

时虞指了路，二人驾马飞奔而去。

傍晚，日沉西山时，二人经过一路的风雪与狂奔，终于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里。二人纵身下马，有司氏子弟快步上前牵马。

“称我们为公子便可。”清氛看那人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禁提醒道。

“是，两位公子，司礼公子带着另外几人正和村民了解详实，前往村子最中心便能与其会和了。”说实话，他被留下来等人的时候，还怕来帮忙的是同样实力不足以解决眼前事的弟子辈的其他人，一看是虞公子，心下安定起来。

弟子一辈中很多人不知道虞公子的真实身份，虽说他也不知道，但不说连族长都要对其行平辈礼，实力也是有目共睹之强，不说别的，肯定是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厉害的。

清氛二人得了方向，忙掠身往村子中去。

此时的村子中心，吵吵嚷嚷的。

“我说，那啼哭声到底是什么，整夜哀哀婉婉的，吵得人睡不安稳。”有人问。

“何止是整夜啊，现下青天白日的，也开始叫唤起来了。”有人抱怨着。

“这几位仙家倒是热心的。”

“是啊。”有人感概。

“昨晚是不是又有一人自己跌跌撞撞就往那声音那边去了啊？”

“是李家那小子，要不是这几位仙家，他就没了。”

……

“敢问，那人真是自行前往的？”清氛二人在周遭听了许久，向方才说这话的一个大娘问话。

“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不会有假，诶，这是哪家的娃娃？一个两个都俊俏的紧。”

一下子在场之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往二人探来。

“两位公子！”司礼一眼便惊呼出声，他身边的司齐也带着惊愕望过去。

清氛听了呼唤，轻轻朝司礼点头。

司礼同正在交谈的村长一说，村长见吵闹得紧便让村民们都先散去，带着多位司氏子弟往清氛二人那边走去，齐齐行礼。

时虞将清氛引到旁边的桌椅边，拂去落雪，又垫上一块布，让清氛坐下，然后让他们说说都得了哪些具体消息。

司礼看向一旁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询问他是否愿意亲自讲。

“小老儿能讲的，都已经讲了。”

清氛看着站都要站不住的老伯，示意众人将其扶到边上空着的椅子上：“既然人老伯不方便，你们来讲吧。”

“是。”众人又行礼，清氛头痛：“别行礼了，正事要紧。”

司礼他们路过此地，借宿一晚，刚入夜便听得一哀婉凄恻之声，循声而去，便见一人摇摇晃晃走去，怎么呼喊他，都听不见似的，他们一时情急下，冲过去拦人，靠近了便见到了裂隙。到了白日，又听闻以往白日不会有的声音传来了，此处裂隙规模过大他们封不了，所以叫人来帮忙。

清氛抬眼：“经常有人往那里去，被迷惑了？”

“我等为那人检查时，发现他神志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的，许是被巫术乱了心神。”司齐补充道。

“巫术？确认？”清氛眼里带着复杂之色。

司礼认真回应表示大家都一一看过，确实有巫术残留的痕迹，众弟子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那人在哪？”时虞也意识到什么，皱起眉来。

“昨夜后，一直都留在他家中由他家人照看。”

“去看看。”清氛起身。

“确实是巫术，不过，不是我们的巫术。”清氛眉间的愁色更重了，众人听了皆是一惊，异族。

清氛起手，灵力平稳的开始逐步还原那隐在那人眉间血色的巫术，一下便发现了这巫术的限制所在:“这巫术范围有限，那施术者必定就在不远处，你们昨夜可曾发现异常？”

众司氏子弟看他手段非凡，都两眼冒着精光的看向他，时虞抬眼，给众人回以一记冷色，众人直打哆嗦。

“走，去缝隙那边，你们都记得离远些，明白？”清氛正忧心着裂隙之事，没发觉众弟子的异常，如常提醒道。

“是！”

出了屋子，才发现天色已暗，鹅毛大雪已成气候，地上的积雪，厚厚的，一层又一层。

白雪在黑暗里闪着银光，角落的路灯亮起，那一处的飞雪显得格外的洋洋洒洒，若不是不适时的哭啼声传来，此时便是赏景的好时候。

“你们在此等候，我二人去去便来。”清氛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在不断指向村庄里，众人瞧见了，都乖乖点头。

清氛拉着时虞前往混沌之意最盛之地，飞这短短一段路，耳边的哭啼叫唤声就不断过。

挨到近处后，一片宽大如城门的漆黑展现在眼前，而那似小儿啼哭的声音便是从中传出，站在那幽黑前抬头看去，如墨的黑暗席卷着，隐隐压下夜色，只要再靠近一点，被黑暗引诱，一切便都会被无情吞没。

清氛怔怔的看着，心下震颤起来，距他上次来此，不过十五年多点，竟凭空出现如此规模的混沌之门，就在妖族眼皮子底下，妖族无动于衷？

时不时消失的村民，异族的巫术，混沌中传来的声音，无不在告诉曾经见过不止一次这场景的他，异族欲从两边同时扩大裂隙，以生灵饲养混沌中未知的生物，让那畜生为了食物发疯似的攻击裂隙，在内又做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他右手下意识的摁住腰间的剑，双目中升腾起凝重之意，一旁时虞自然也都猜到七七八八，面色自然也跟着冷厉起来。

“必定有异族在此蹲守，不宜久留，走，我们回去。”

“看来必有一战啊，不过，我二人联手，绝不会输了。”时虞跟在他身边，似是散漫般开口。

清氛听了他的话，回头看向几近隐在夜色中的黑暗：“就是不知，来者何人。”

“不知回去会不会有人露出端倪？大人您说，处心积虑谋划已久，岂会轻易就让我们抓住？”

“倒也是需要些许耐心的。”

灯火通明的村落里，此时人头攒动。

“快，压住那小子，这边又有个着魔的，有仙长已经去解决那边的事了，压住，等他们完事就好了。”两鬓斑白的村长认真指挥着，清醒的人去压制住那些神情恍惚者，众司氏子弟也在小心摁着那些不受控的普通村民，以防伤到彼此。

正是混乱之际，清氛二人飞身落地，清氛玉一招手，无数灵力汇聚成一只火红的重明灵鸟，一伸颈抬头，一嘹亮清音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方才一众被迷了神志的村民，顿时纷纷清醒过来。

司礼见状，连忙带着众弟子迎上去：“两位公子，如何了？”

清氛看向时虞，时虞举起拳头抵在嘴前，轻咳一声，拳头放下的同时嘴角翘起，双手环抱于身前，故作得意道：“暂时封住了，你们不见都没声音了吗。”

司氏众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透着迷茫，啊？虞公子你是这个性格的吗？

唯有司礼见清氛在一边掩嘴，又眉眼含笑，最先反应过来：“咳，确实没听见那让人听了渗得发慌的叫唤了，两位公子果真厉害，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