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途尽 第52章 第 52 章

守在清氛身旁的时虞，不知怎的，脑袋一点一点，他强撑着精神，可困意一点一点袭来，最终，还是在青君一脸早有所料的目光中倒了下去。

在不得不闭上双眼前，时虞听到青君带着揶揄的语气说道：“年轻人你真是太没有防备了。”

他只得带着浓浓的不甘睡过去。

“无虞，无虞，起来了，年节的烟火要升起了，再不起来可就要打你屁屁了。”耐心且带着宠溺的男声传来，仍然埋在暖和被窝里的五岁小男孩不情不愿的身出一个头来。

感受到温度的差距，整个人又蜷回被窝里，没有睡醒般瓮声瓮气的道：“哥哥，无虞不起。”

听到这话的少年亓官无忧很是无奈，只得把人整个从被窝里捞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这个白日里还扒着自己的裤腿吵着要看烟火的小家伙，套上一层又一层的厚重而暖和的新衣。

然后在小家伙闹腾之前俯身把人稳稳抱进怀中，飞快的往外头跑去。

一个飞身上高楼檐顶，亓官无忧把人放下，只见小无虞清醒后真个人瑟缩在亓官无忧的腿边，小孩子一边紧紧抓着他的裤腿，一边泪眼汪汪又可怜兮兮望向他。

亓官无忧自然是知道自家弟弟自出生起就胆小得很，平日里见人都是整个藏在他或是父亲母亲的身后或怀里。

亓官无忧当即就坐下身子，摸了摸小时虞的小脑袋，安慰道：“哥哥在，不怕，你白日里不是说要看烟火吗，父亲和母亲在忙，哥哥带你看，这就要开始了。”

小孩子就是好哄，安静下来的小时虞顺着哥哥手指的方向，当即见到一束火光猛地冲上高空，又砰然炸开，火星四散，一朵美丽而转瞬即逝的烟花印入两双星眸中。

亓官无忧还怕小时虞会被这烟火升空的动静吓到，现下看来倒是他操心了，也不再将视线停留在小时虞身上，眸中只余盛大而绚烂的一束束烟火。

美丽的东西总易消逝，短短半刻钟的功夫，这寒冷的冬夜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寂静。

眼见身边坐得端端正正的小时虞仍然望向那烟花消逝之地，本欲起身的亓官无忧还是等了等，就这样静静的陪着他，自家这个弟弟，不仅怕人，又时常表现出小孩子不该出现的沉默，他和父亲母亲都很是担忧。

但好在，小无虞并不惧怕他们。

“无虞，无忧，你们在哪儿呢？今夜的烟火早放完了，怎么还不回房。”有妇人年轻而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

亓官无忧见前边母亲找来了，赶忙将小无虞抱到怀里，从相反的方向飞下，只是不凑巧，迎面便是无声无息便找来的父亲，亓官家主。

这下亓官无忧的脸可谓是黑如锅底，早知道就原地不动了，在檐顶上不好吗，还主动送上门去。

“亓官无忧，你又胆肥了是吧，抱着小无虞还敢到处乱飞。”亓官夫人自然听到他们二人落地的动静了，从另一侧匆匆赶来。

亓官无忧紧紧抱着小无虞不肯撒手，很是厚脸皮的道：“父亲母亲，这不是你们吩咐让我带着小无虞出来看烟火吗，我这就送他回屋去。”

“爹爹娘亲再见。”小无虞很是高兴的被亓官无忧抱着，以逃一般的速度走远。

亓官夫妇见自家这生来便怯弱的小儿子难得高兴一回，也就只是站在原地笑着同远去的二人摇手。

“夫人，跟那些无耻之徒的往来断了可好？”亓官家主有些冷漠的话语传出，他身旁的夫人很是认同的点头，那是丝毫不懂礼数为何物的家伙，竟敢当着他们的面蛐蛐自家小儿子，不可饶恕。

他家小无虞只是生性怕人，笨是笨了些，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到他们那狗嘴里就被那么贬低诋毁？

“小无虞，懂得帮你无忧哥哥分忧了，我心甚慰。”亓官无忧把人塞回被窝里，坐在床边满含笑意的伸出大手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

“那，那下次，哥哥还带无虞去看烟火，好不好？”

从被子中传来有些希冀的话语，亓官无忧很是爽快的应下：“好，说定了，下此再有烟火，哥哥带你去。”

小无虞很是高兴的探出一只小手：“击掌，无忧哥哥你可不能骗无虞。”

“当然。”

着火了。

亓官无忧满脸的焦急，将小无虞牵到秋明梧身侧，蹲下身子，极力克制情绪，轻声道：“小无虞，待在这个哥哥身边，哪都不去，知道吗？”

五岁的小无虞很是怯生生的看了秋明梧一眼，知道他是自家哥哥的好友，于是很是乖巧的点头：“无虞会乖乖的，哥哥和娘亲还有爹爹都要好好的，无虞等着你们。”

“好。”亓官无忧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最后摸了摸小无虞的头以示安慰，起身朝着秋明梧重重行了个大礼，随后提着剑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火光里走去。

小无虞紧紧的抓着秋明梧的袖子，手心里全是汗，他很慌张，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睡得正香的他半夜突然被焦急的叫声喊醒，一睁眼，爹爹，娘亲，哥哥都提着剑在他床前，然后他们飞快的帮他穿好衣物，爹爹和娘亲还有哥哥都在同一时间抱了上来，然后哥哥立刻抱着他来到这间屋子里，又是同爹爹娘亲一样头也不回的走进火里。

他身边的秋明梧自然察觉了他的紧张与无助，主动将他抱在怀里，很是温柔的安慰：“小无虞不怕，明梧哥哥也是哥哥，无忧哥哥可信得过明梧哥哥了，明梧哥哥一定守着你。”

不知是秋明梧的柔声安慰起了作用，还是小无虞真的缓了过来，安静的呆在秋明梧的怀中，再没有先前整个身子止不住颤抖的情况。

火，越发的大了，周遭不断有噼里啪啦声传来。

秋明梧徒然间起身，将怀中的孩子放下藏在身后，左手已然将长剑拔出，一副警觉的姿态看向火光处。

刀剑碰撞声不断传来，且越来越近，秋明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中剑捏得更紧。

“明梧！带着无虞跑！”

小无虞自然听到自家哥哥的声音，刚想上前去看，就被秋明梧单手整个抱在怀中，左手剑飞快的朝着身后的墙劈去，墙面应声而倒。

也是此时，秋明梧头也不回的远离此地，小无虞从他手臂间的缝隙里只见无忧哥哥一人独战很多服饰怪异的人，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原先在的那间屋子猛然间炸开。

他通过小小的一条缝看到了，哥哥被炸倒在地，再没有起来，无声的眼泪滑落小小的脸颊，小无虞用双手死死捂住嘴。

二人因为秋明梧迅疾的身形飞快远离火光，待到远些，秋明梧感受到怀中的湿热，赶忙将人放下，却见小无虞双手紧紧捂着发白的小脸，已然泪眼朦胧。

秋明梧见状自然是猜到什么，只能无言的将他紧紧搂在他的怀抱里。

四周的火光更近了。

秋明梧深知他二人是无处可走了，只能将小无虞护在身后，手中剑蓄势待发。

有身影袭来，秋明梧毫不迟疑的挥剑迎上。

小无虞只能躲到角落里，拳头篡紧，看着保护他的人一一离开，他什么都做不到。

血液飞溅，毫无征兆的，秋明梧倒在他面前，他惊恐的小脸上溅上血。

就在这个浑身血腥的恶人一刀飞来时，一道宛若白雪般洁净的身影乍现，拔剑打掉飞来的血刀，然后瞬息间便解决了敌人。

又有袭来的敌人，也都是被他斩于剑下。

随着周遭没有声响了，那人回头，眼见一个呆在原地的小孩子，看了看手里沾满鲜血的剑，然后不顾其他，收剑入鞘，一手扛起秋明梧，一手提溜起小孩，飞身远离大火。

待小无虞醒来时，他的身侧，躺着浑身是血的秋明梧，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紧紧握住有些冰凉的大手。

小无虞开始啜泣，随后一发不可收拾般一边打嗝一边大哭。

声音很快引来了人，来人赫然是白衣人。

“巫咸大人，这俩孩子……”有一道满是不忍的男声传来。

“秋家的孩子命是保下来了，刀伤横贯左胸，若是再偏上一分，怕是当场殒命，至于宗政家这个孩子……问问他吧，愿意跟何人走。”清氛很是无奈的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小无虞的头。

“孩子，你愿意跟我们走吗，家里还有个和你差不多岁数的哥哥，你们一定会合得来的。”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遮住了一大片的视线。

小无虞很是害怕的抓着秋明梧的手不放，眼神里满是惊恐。

清氛只觉这一大片都被阴影笼罩，转头朝身后看去，果然见宗政家主那一大块个头靠近，他只得委婉提醒道：“宗政家主，小孩子怕高墙，还请你往后退一退。”

宗政家主很是尴尬的离远了些，最后还是转身去找自己的夫人了。

很快，宗政夫人，一位温婉的女子走进，朝着清氛行了礼，很是担忧的看向小无虞，语气里满是心疼与真诚：“孩子，我同你母亲也算是故交，若你愿意，我们都会好好待你的。”

小无虞低头躲过宗政夫人的视线，只是紧紧篡着秋明梧的手。

“你希望跟这位哥哥走？”清氛很是耐心。

小无虞还是不说话。

“这位哥哥要睡很久呢，你若是住这位夫人的家里，离得近，想来可以经常去看望这位哥哥。”清氛想了想，秋家唯一的嫡系变成这样，族内必定暗潮涌动，这孩子去了，怕是不好过。

在宗政夫人一脸的紧张中，小无虞听到清氛的话，看着沉睡的秋明梧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巫咸大人，这孩子，您似乎很上心？”宗政夫人看着蜷在秋明梧身旁睡去的小无虞，有些好奇的问道。

清氛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睡得很沉的孩子，朝着宗政夫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原本因为清氛的身份，她比较拘谨，但看到他如此的温和，还是没忍住问上一句，现下宗政夫人心领神会，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