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里,时虞问清氛,缘何停留如此之久,难道是主城的事情并未解决?。
清氛让他放宽心,还言,若是愿意,这些日子可以去看看主城的修建,也可以同他一齐留在房中。
清氛留在房中时,白日里皆是对着纸笔书书写写,夜晚时则会同他一齐早早入睡。
两三日还行,待到第四日时,时虞坐不住了,一大早便同宗政时许出了门,同他去瞧瞧主城的修建。
“时虞,你今日怎么不多留在府内休息了,还同我来看这无聊的修葺。”宗政时许解决完手头的事情,和时虞坐在尚幸存的城墙一隅,望着城中的忙碌开口道。
“看着这城池一点一点恢复从前的样貌,时许兄长定然觉得很安心,怎会觉得无聊呢。”时虞望着城中忙忙碌碌的身影,笃定道。
“你啊,从前大家都说你聪慧,我也如此认为,如今看来,是在旁人旁事上心思玲珑,对你自身却没有察觉,难道这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宗政时许看他这副怀念的神情,不由摇摇头。
“嗯?”
“好了,日暮时分,你我该回去了。”宗政时许起身,不欲多言。
“时许兄长明明每日都晚归的,怎的今日……”
“说你迟钝你还真笨,自然是巫咸大人叮嘱过你兄长我,要让你早点回去休息,不然又像初来那日,累得要巫咸大人亲自抱回来?”宗政时许叉腰,装作一副老成的样子。
时虞沉默了一瞬,看着有些孩子气的兄长,他突然明白了,也许让他好好休息是巫咸大人的一重用意,让时许兄长在这百忙间,能够稍微缓和些,也是大人希望看到的。
当然,自他回到宗政族地起,隐隐间透出的忧虑,或许也是巫咸大人决定在此多停留几日的原因。
今日他随时许兄长来此,看到宗政主城真的在一点点恢复原貌,他的心里,便受到了慰藉,无端也安心了许多。
时许兄长也是,这几日,随着主城的修建,看得出来,宗政主城在恢复往日荣光,他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完复之日尚远,但至少已可期许。
“原来如此。”时虞呢喃了句,然后起身:“时许兄长,我们回去吧,累坏了怎么办,要好好休息才是。”
宗政时许听了他的话,微微愣神,旋即重重点了点头,鼻尖发酸:“嗯,我们回去。”
这日过后,时虞每日都准时陪着宗政时许出门,宗政时许也每日都陪着他准时回来,直到这日:
“时许兄长,明日,我们就该走了。”
“我知道,去吧,去追随你所执着之人,我们都有不同的路要走。这些日子,我很高兴,最初不知怎的,看到你,我心中就安定很多,如今,我已明白了。”宗政时许坦然的接受了时虞要离去的事实。
清氛二人在宗政时许那停留了整整十日后,终于是启程了。
看着两人骑马离开,宗政时许站在城门处,久久不曾离去。
直到管家喊了他:“家主,该回了。”
宗政时许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回应一句嗯,然后毫不迟疑的往回走,他们都有各自的方向,亦不能回头。
蒙蒙春雨落,候中杏花开。
骑马两日,时不时来场春雨,二人便骑着马儿,雨中看春,春中赏雨,走走停停。
这日,行至深山中,空中蓦然又飘起雨来,还夹着风,饶是春风加春雨,还是带着几分寒意。
“时虞,这边来。”清氛纵马山林间,时虞紧随其过后,不消一刻钟,二人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种满杏花的村子。
村里村外,密密麻麻满眼的白里透红,生得红艳的花萼,藏在嫩白的花瓣下,微风拂过间,娇俏的出来晃了一圈,又隐去身形。
二人行至村口,翻身下马,清氛牵马站着,时虞也牵着马停在他身侧。
不多时,有人影争先恐后往村口赶来。
“符远,拜见巫咸大人。”
“拜见巫咸大人”
……
一道接着一道,不消半刻钟,足足上百道声音传来,二人身前也站了上百道身影,男男女女,老少参差,当然,他们都冒着雨来了,无人撑伞。
“过路,借宿一晚。”清氛朝着众人点头,而后缓缓开口。
“自无不可,巫咸大人,请。”符远作为村子的村长,当即将清氛二人领至一院中。
通过狭长的小道,穿过杏林,符远安排了屋子。
看着身后长长的尾巴,清氛无奈叹气,袖子一挥便让众人散去,符远确认无碍后,便也离去了。
“一众魔族。”时虞看着符远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是啊,这里生活着一众魔族。来。”清氛将人拉到身前,用手巾为他擦去身上细密的雨滴。
“大人,您很熟悉这里?”时虞疑惑。
“算是有些交情吧,今日春雨厚重,不宜冒雨,明日,再同我一道去见些人吧。”清氛将沾湿的手巾放下,从袖中取出两套干净的衣物。
两人换好衣裳,浑身干爽,透过窗子看一场杏花春雨,便也把春雨渗着寒意这事忘到脑后。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房门:“巫咸大人,符远为您等送来些茶水。”
“进。”清氛背着门,头也不回,他正忙着为时虞打理淋了雨的长发,忙活了一阵,才把长发弄干,现在得给他重新梳理齐整。
符远得到应允,便推门而入,抬眼便见到巫咸在为人梳发,只这一眼,便瞳孔地震,连忙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茶水点心送到桌上,见到一旁叠起,湿漉漉的手巾,顺道收拾了。
正要退出去时,他踌躇了会儿,还是决定现下告诉清氛:“禀巫咸大人,三日前,人族巫彭后人,司青,曾来此寻求往事本相,我等思虑再三,已如实相告,得我等说法后,她便匆忙离去。”
清氛手中动作一顿,随后继续忙活起来:“此事雨中杏花相告,我已知晓,你等既已如实告知,缘何忧虑重重?”
“十多年前,她父亲司虎也曾来过此地,寻求一样的答案,如今她又……”符远很担忧,那位巫彭,同这里所有人一样,彼时身不由己,事后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苦苦挣扎。
已有执着的追寻者落幕,这里的所有人,既不愿欺骗一个分外渴求真相的孩子,也没有人愿意让司青再走那血腥之路。
“不必忧愁,司青很坚强,身旁有人相伴,又是个聪明孩子,她不会同司虎那般莽撞,更不会重蹈覆辙。”清氛将木梳放下,看向符远。
“备几只香,明日,我会同我的继承者,一同去看看他们,去吧。”
“是,符远告退。”符远深深的看了一眼时虞,声音压低回应,转身出门。
没走多远,符远就被那群不敢近前只敢堵在他必经之路的家伙们团团围住了,他们都好奇巫咸此行的目的,虽然他们耳力极好,奈何不敢偷听,只得第一时间来堵符远。
“村长,怎么样,巫咸大人对司青这事儿有回应没?”
“符远,那跟在巫咸大人身边的少年是谁啊,你问了没?”
“巫咸大人说啥了?”
“巫咸大人是不是特地来看我们的呀?”
……
符远被堵在回廊角落里,听着一众人叽叽喳喳,也挪动不了半分步子。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帮家伙,没胆亲自到巫咸大人跟前问,就来为难他,怎么的,他们这么多人都不敢问,他就敢问了吗?
“够了,司青之事巫咸大人了如指掌,至于巫咸大人应是特地来此地,那名时虞的少年,乃是巫咸大人的下一任,也许,巫咸大人此次前来,是为告知我等,他要离去了。”符远一句话一一回答,只是说到后边,他声音便低了下去,几乎没有声音了。
众人听前半句还在点头,听完后半句,所有人都像是晴天霹雳般,呆愣在原地,半天都没人憋出一句。
“至于故乡一事,明日再问吧。”符远转身,挤开众人,一路回到他房中。
直到符远的房门彻底关上,众人才都沉默着散去了。
洗了手,二人便坐在桌前喝茶。
“大人,这些魔族,同百年前魔族近灭有关?”时虞接过清氛递来的一块杏花糕,咬了一口。
斟酌了一下说辞,清氛抿了口茶:“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当年同巫彭一般,被异族控制的傀儡,其中侥幸活下来者。”
“那,他们是?”
“寿极者。”
翌日,连绵了多日的春雨突兀的停了。
清氛带着时虞前往村子西南,沿途小道齐齐整整,走了半刻钟,山林中出现了一处空地,上百座坟整整齐齐,都没有立起墓碑。
那些坟堆后面,有着一大片空地,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安眠此处的人。
二人在最前方停下,清氛在最前方插上三柱香,而后静静站着,时虞紧跟其后,拿香,拜上三拜后,插上香,静站。
除却两人的痕迹,时虞看见了每一座坟前都有香燃尽留下的痕迹,很新。
在回村里前,时虞将一个小小的包裹留在原地,清氛看见了也权当没看见,两人并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