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途尽 第12章 第 12 章

荒草丛生的狭长小道上，厚重的积雪压弯一众草木，马匹跨过，压在路边小草上的积雪被震落，于这寒天里，又一次昂首向天。

时虞抬头仰望前方白茫茫的一大片，歪头问清氛前方雪雾弥漫异常，可是一座阵法加持覆盖。

“前方，便是我等此行所往，妖族领地，崇明山。至于这漫天雪雾，是使一阵法与四时融合变换，用来防止其他种族误闯的。”清氛耐心解释。

时虞想着为何这风雪里还要在山下等人来引，不能自行前往吗？

似是读懂他的心思，清氛驾马向前：“虽能硬闯，但入一族领地，总归是要随人家规矩的，想来红狐他们就在前方一点等着我们，走。”

时虞见状，连忙驾马跟上。

待到山脚下，雪雾里，红狐拉着黑狼向两人招手：“巫咸大人，您可算来了！”

“有何急事？”清氛见小姑娘语气焦急，当即下马问她。

红狐涨红了脸，憋了好久后终于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大家，大家都很奇怪。”

清氛眉头微微一皱：“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就是前几日，我和黑狼回到族里，告诉大家巫咸大人您要来为妖王大人治病，可是好多大人听了都不高兴。巫咸大人，我是不是闯祸了？”红狐带着哭腔，一字一句道。

清氛听闻，摸了摸她的头，又摸了摸一旁脑袋耷拉着的黑狼，安慰道：“没有哦，这是我原本就想来看望你们妖王，只是路上正巧遇见你们而已。想来，是妖王病情太重，他们怕我也医不好，所以担忧，没有不高兴。”

红狐两人半信半疑问真假。

清氛朝时虞伸手，时虞从怀中摸出两颗糖，递到他手里，清氛信誓旦旦保证，还问自己什么时候骗过他们，两孩子摇头，清氛给了一人一颗糖，将两个孩子哄到别处去玩，将笑容撤下，换上浓浓的不解之意。

“大人，您妄语了。”

清氛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驳：“妄语有道，不算妄语。”

“大人有理。”

清氛目光灼灼的盯着时虞，让他喊人来带路。

“巫咸，前来崇明一见妖王。”时虞将灵力散到声音里，透过重重阵法，一遍遍的传响整座崇明山。

不待多时，便有几人急匆匆穿过阵法而来。

“不知巫咸大人大驾光临，怠慢之处还望见谅了。”为首，是妖王左右手，一只五大三粗白毛虎，虎首人身，名山虎。

清氛也不客套，直言要见他们妖王，同时双眸还紧盯着山虎，看他反应。

山虎顶着清氛二人的目光，顶着个魁梧的身子低着头作揖，以妖王近日不适，不宜见客为由婉拒。

见他不敢直视自己，清氛便心知有异，当下厉声：“山虎，此前喊话，你便该明白，我此次，不是以你们妖王友人的身份来。”

“敢问巫咸大人，您此次所来为何？”山虎硬着头皮问，若非友人来，便是大事啊。

“据四尊与人族千年前的决议，崇明万里内，虽有人族生活，但界内裂隙由你妖族一手看管封印。李村距此不过千里，三年，不说人族，过百妖兽葬身混沌，混沌之门大开，你妖族不管不问？”

搜了那两个原身大巫的魂，二人又在来的路上封了那么多地方的裂隙，知晓了许多事，这三年来，不止那处混沌之地，还有来路上大大小小的裂隙十几处，妖族根本无人来管。

包括山虎在内，在场的几名妖族都被清氛这一番质问喝住了，裂隙是自千年前异族入侵此界而出现的，裂隙会不断的影响此界稳定，如果过多，异族乘机大举入侵，此界便会被异族侵占，生灵涂炭，更有可能导致此界崩塌，万劫不复。

时虞迈步上前，轻拍清氛的后背，免得他气过头，然后对无话可说的几名妖族冷声道：“你们，带路。”

山虎自是知道躲不过去，只能老老实实在前边领路，只是一路向崇明殿走，道路两边的妖族都好奇的望过来，鼻子微动，齐齐原地默声朝着清氛行礼。

清氛看着眼前的客房，神色一凝：“为何将我二人带到此处？”

“巫咸大人，妖王大人确实着了病，现下正由族中医者医治，天色已晚，想来巫咸大人车马劳顿，便请先行歇息一晚，明日妖王大人便同您一见。”山虎在青天白日里，眼神瞎瞟胡诌道。

见山虎把他们当傻子，时虞略不满的摆手赶人，语气不善道：“瞽者盲心，治治吧，免得走夜路跌进茅坑里，识人不慧遭八方笑话。”

“小公子说笑了，九方氏识人术万里闻名，不是我这盲虎可比，还请二位先歇下吧，妖王大人明日定能前来一见。”说罢，行礼，转身便带众妖离去，丝毫不敢停留。

二人进屋，坐房中桌前，清氛一脸的愁容叹气，不明白妖族高层为何竟如此防备于他，还将离妖王明霄最远的客房所在现场收拾出来，让他们住下，非要明日才让见妖王。

时虞见他为难，问：“大人，您此前来此，未曾有过这般？”

清氛思索：“非必要，我从不留宿，只是知道崇明殿位置，方才一环顾便知。”

“那大人，我去那崇明殿探一探？想来他们看我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不谙世事，没那么防着我呢。”时虞眸中精光一闪，提议道。

清氛看他故作懵懂，忍笑摇头：“你方才不噎山虎那一句，人家指不定真将你当成个少不更事的小小少年，现下嘛，难。”

时虞当即改了主意，光天化日下不行，那就夜半三更再行探访。

“只能你去了，我一出这门怕是招摇，引人注目。不过，你不能以原身去，得变一变。”清氛笑道，将房中的纸张叠成一只纸螳螂，灵力起手，注入其中，变幻出一只白螳螂，让时虞试试将心神附于这螳螂上，看五感是否可达。

时虞将心神附在上面，确认：“视听皆可达，足矣。不过，大人，白纸于黑夜里是否显眼了些？”

“白雪中，藏身最佳。若是被人察觉，你便卧于雪中，抽回心神，我便散去纸上那微薄灵力，弃纸就是。”

“倒是忘了飞雪在，好，听大人您的。”时虞应下。

夜半，崇明殿一片灯火璀璨，一只巴掌大的白螳螂用它一对锋利的螳斧悄悄在窗上开出个口子来，又以迅疾之势钻入，趴在窗边静静等待。

医者一入殿中，便站在床榻边，以妖力为躺在上面疼得面容扭曲的女子缓解疼痛，而后问妖王是否可好些了。

“好不好也就是如此了，这诅咒，竟这么难应付。”明霄咬牙。

医者有些犹豫，还是告知明霄巫咸来访一事，山虎他们希望靠着今夜多缓解她的疼痛，免得明日见面时露出马脚来。

“那便治，为何如此犹疑？”明霄不悦。

“妖王大人，您忘了，您腹中的孩子，胎心愈发的弱了。”

良久，殿中再无声响传来，白螳螂歪着头正打算转身溜走，一动便被察觉，一道火焰从明霄手里飞出，时虞连忙将心神抽离，纸螳螂被烧毁殆尽。

清氛在一旁见他猛地睁眼，担忧着查看他情况。

“大人我没事。，只是，妖王孕子，却异族诅咒加身，恐怕两者皆难存。”时虞蹙眉。

“那异族诅咒是何物？”

“与先前那两名十巫身上的，是同一种。”

因异族杀戮此片天地过多生灵而被加诸于身的诅咒？清氛瞳孔一缩，忙起身出门。

二人一路行至崇明殿前，山虎等妖从他们一出门便一直关注，当下在殿前排成一堵墙，作拦路状。

“让道。”清氛左手一招，灵力汇聚，重明灵鸟现，一声长唳，威慑众妖。

当今妖王乃是身负重明神鸟血脉的一代妖王，可惜血脉稀薄，清氛手上的灵鸟虽只是以灵力汇聚，却在近些年生了灵，这一声的威慑力，甚至比妖王本尊来得还强，可众妖强忍着惧意，咬牙死死挣扎，不肯退却半步。

殿中明霄看向那灰烬，又听殿外声音，心下发凉，强忍着痛意让医者把她扶起上半身，为她披上衣物，明霄这才靠着床头，声音虚弱传出：“巫咸大人，请进。”

众妖一听此话，犹豫间还是退至两侧，还帮着推开了崇明殿厚重的殿门，清氛收起灵鸟，带着时虞疾步踏入。

入目，是脸色苍白额间渗着冷汗，面容十分憔悴的明霄，与她往日焰火环身，明亮耀眼的形象是相差甚远。

清氛步子一顿，险些没认出她来，言语间带着悲戚：“明霄，你这是受了多少苦？”

明霄一听，委屈得险些落泪：“巫咸大人，明霄只是累了些。”

“我来为你看看吧。”也不等她答应，清氛一把搭上她的手。

许久，清氛神色凝重，揣着明白问她：“明霄，我不问你原由，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对吗。”

“是。”明霄回答得斩钉截铁，受了那么多的苦，全是因为这个腹中染着诅咒的孩子，可她太倔，宁可疼得快死去，也不肯放弃这个孩子。

“好，我以友人之姿，许你承诺。”说完，清氛转头，吩咐时虞让众妖准备一些干净被衾，衣物，热水，侍者若干，并把现下在妖族妖力最强的十妖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