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睡得正香,昨夜阿愿为了哄她喝药,同她说了一晚上以前的事,新奇的叫人回味。可今早却被她一个激灵喊起来。
阿愿替她梳着发冠:“真是太过分了,克扣您的饮食不说,竟然还让您去嫁人,您虽常年卧病在床,可好歹是嫡女啊,怎能如此随便?”
南浔揉揉眼睛,显然还未反应过来。可见阿愿愁容满面,她还是冲她笑了笑。
“亏您笑得出来”
“你刚才说,谁要嫁人来着?”
阿愿扶额:“你啊小姐”
“?”,南浔出奇的没有叫起来,而是叹了口气,请阿愿说详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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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抿着茶,坐在家主之位,好不风光。南浔却像罪人一般,被奴仆压到次座。
“我找人算过了,今年暮春一过,便是个良辰吉日,小妹,你莫要乱了规矩,我会找人看着,这些时日,你就安生待在府中等着吧”
南浔勾勾嘴角,将茶放到一旁。
“许倾容,你可有问过我的意见”
她没想到南浔会直呼她的大名。也摔了杯子,抬起头,眯了眯眼。第一次正视她这个妹妹。
她冷笑:“呵。你的意见?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病死榻上的小娇娘。看到院外那株芍药了吗?待它开败了,说不定,你就死了”
南浔不紧不慢,甚至正眼都不给她:“父亲要靠这门婚事笼络人心,既然你是他疼爱的大女儿,又何不舍生取义,心甘情愿当这个棋子呢”
“我当然不肯。这些年,内宅事务都经我管理,如此井井有条,凭何要我去?”
“就凭,你是庶女呀”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她的逆鳞,许倾容颤抖着站起身,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是庶女又怎样?!父亲照样对我疼爱有加”
南浔觉得好笑:“这些年莫不是你从中作梗,父亲怎会如此对我置之不理,我的身子更不会一日不如一日,我本以为能忍则忍,可你却咄咄逼人。眼下我不忍了,你便一点点看着罢,你用尽心机换来的权利,地位,是怎么轻松交予我手的”
啪——!许倾容被说急眼了,冲上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南浔有一瞬间的愣神,她终于知道小说中女主被打为什么不躲了…这根本零帧起手啊……– _ –。
“来人,给我把她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她谁也不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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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大门被锁上,阿愿重重叹了一口气。
“小姐,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辛苦您托我上墙,我翻出去,去找老爷”
“没用的”
“什么?”
“找老爷没用的”
“为何?您刚刚不是说…”
南浔打断她:“那些话我不过同她说说而已,事实跟她说的一样,嫡女又如何。就算我现在去争,也是没用的。若他真正在乎过我,就不会有今天”
她正想着对策,可晴朗的天空突然遍布乌云,难缠的妖怪又要来了。
“阿愿,快,快助我翻出去”
“小姐,您这身体,摔下去保不齐要疼上一天。您有什么计划,让奴婢去做就好了”
“不,你哪也不准去”,南浔想起昨天差点被自己害死的薛汀延。这次绝不能拖累别人。
她想起岁衍说的人气:“我走后,你去点上烛火,夜半也不要灭。还有,尽量离人群近一些”
阿愿随不明所以,眼里却蓄满了泪水,冲她点了点头。
“快,把杂物垫在这里,再托我一把”
南浔重重摔在地上,狼狈不已。五脏六腑都好像错了位。她的指甲紧紧嵌在肉里,强迫自己站起身,向远处跑去。她漫无目的,像一具行尸走肉,黑雾跟在后面,直到她捂着心口倒下,眼前变成人去楼空的残垣断壁。
她闭上眼睛,靠在沾满灰尘的墙上,胸口不断起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钟声没有响,妖怪也没有来,可她身边突然响起阵阵婴儿的啼哭,刚开始,南浔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可哭声不断,她想,莫不是自己将这婴儿带入了幻境。她深吸一口气,爬向声音的源头,发现了那襁褓中的孩子。身上的疼痛让她几度要晕过去,可还是紧紧护住那个孩子。
阴风越来越大,她紧闭着双眼,身体在逐渐失温。
恍惚中,有一人逆风而来,他在她身边蹲下。南浔手臂动了动,示意他看怀中的婴儿。
“…救……他……”
这才筋疲力尽,安心的倒下。
岁衍挑了挑眉,对着她怀中的‘孩子’命令道。
“滚出来”
话音刚落,那孩子化成一团黑雾。夜空中只剩他桀桀的笑声。岁衍没有赶尽杀绝,他抱起地上的南浔,碎出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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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潺潺,南浔从安逸的熏香中幽幽转醒。
“醒了?”,岁衍翘着腿,靠在她对面的窗口,清风阵阵,他依旧带着面纱,整个人悠扬洒脱。
南浔支起身子,动了动干涩发白的唇:“钦天监?”
岁衍点点头:“不必见外,我说了,我叫岁衍”
“你又救我一名,小女感激不尽”,她四处张望着:“我怀中那孩子呢”
情绪有些激动,她突然不停的咳嗽起来。
岁衍走近她,递上一杯水:“那孩子是弃婴,死后执念太深成了妖,可惜他道行太浅,你只是抱了他一会,他便释然了,没有害你”
“我以为,那是个被我牵连的孩子…”,南浔咽下一口水道。
“考虑的怎么样?”,岁衍话锋一转,凝视着她。
“……可以是可以,只是小女有个不情之请。我父亲…家父予我相了一门婚事,可我还不想嫁人”
“这倒是简单”
“如何?”
“嫁给我”
“?”
“你也不愿看着身边人因你一次次陷入困境罢。嫁给我,我利用你的极阴之气引来妖怪,你不用担心有人因为你而受伤,更不用担心那些繁琐的家事。我们各取所需,到时候国泰民安,你逍遥自在,不好吗”
“更甚,我亦知你底细。你早已不是原来的许南湘”
南浔却出乎预料的很快答应了:“可以,但婚期要在来年春天。在这之间,你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还有吃穿用度”
“成交”
“可若是,我临时反悔,逃了怎么办”
“浔娘子觉得我这上天入地的本事是用来吃饭的?”
“啊哈哈哈怎么会呢,钦天监法力高强,是小女逾越了”
“叫岁衍”
“岁,衍。”,南浔艰难吐出这两个字,问道:“为什么是我”
岁衍浅笑着,淡淡道:“因为,命中注定”
“呵呵”,南浔假假的陪笑,显然不太相信。“我这是睡了几日,怎么身上还是如此酸痛”
“五日”
“?!”,南浔愣住。“钦天监,劳烦送我一程”
岁衍简直无语,怎么又叫回钦天监了:“走罢”
寺庙依山傍水,夕阳映在水面,风光无限好。银杏树层层叠叠,落叶纷飞。
岁衍拦住南浔,递给她一把油纸伞。
“这正是日头最大的时候,你刚刚捡回一条命,这台阶又长,慢些走吧”
南浔接过来:“多谢钦天监。不过小女身体已然康健”她尝试着左右扭动。“你看,没事儿吧”结果下一秒,脖颈传来一阵刺痛,她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幸亏及时扶住一旁的柱子。
耳边传来岁衍不加掩饰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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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府中时,天空早已黑透。南浔冲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找阿愿,最后在小花园的角落,找到了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她。
“阿愿!”,南浔一愣,驱走那些奴仆,跪在她身边,看着她满身的伤痕无从下手。
她的一只眼睛鲜血淋漓,身上也有许多血肉模糊的伤口。南浔红了眼圈,却怎么都落不下泪,因为在她心里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恨。
她扶起阿愿冰冷的身体,把她托付给岁衍。
“钦天监,麻烦你先将她带走,我稍后就来”
岁衍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便带着阿愿离开。有人想拦住他们,却都因岁衍的一个眼神,望而却步。
天边云卷云舒,去留无意,南浔在原地呆愣了很久,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她恨,自己又一次连累了别人。
南浔忘记了,比妖怪更可怖的,是人心。她出乎预料的笑了。当务之急,怎么能内耗呢。
她摸了摸从岁衍庙中顺来的匕首,一步步走向许倾容的住处。她正嚼着下人递来的果子,侧在榻上。
南浔三两步走近,铆足了劲就是一巴掌,将她惊的站起身来。有人伸出手想抓住南浔,可她先一步将刀子抵在许倾容的脖颈。
她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向后扯:“谁敢动一下,她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你疯了吗?!许南湘!我可是你阿姊!”
“阿姊?”,南浔冷笑:“实不相瞒,我前几日去瞧花灯时,摔坏了脑子,只记得你逼我强嫁,伤了我的丫头”
“你真是个疯子,那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奴婢”
“是,我是疯了”,南浔笑了笑,伸出手,把一旁的烛火打翻,火焰蔓延,一时之间,众人乱成了一锅粥。
可一个声音好似冲破云霄,自混沌而来。
“阿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