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天空传来一阵惊呼。
少女从软榻上惊醒,与周遭侍女面面相觑。她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踉跄的跑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她穿越了!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我……”,她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握住她的手。
“我是谁”
那丫头的眼泪霎时如水如柱般落下。
“小姐,您莫不是病傻了”
“您是这王府的三小姐,上头有个大姐与小哥,您身子弱,常年卧病在床,昨日好不容易去赏了花灯,却倒霉的落了水,这一觉醒来,竟什么也不记得了”
“眼见要有贵客登门造访,老爷也顾不上您,这可如何是好”
“你莫要再哭了,待会我这屋舍可成了西湖,只是丢失了记忆罢,你予我多说些,万一我就想起来了”
她转转眼珠子:“这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婢女哽咽着道好。
“我名为什么?你名为什么?”
“您名许南湘,字南浔,奴婢唤阿愿”
“南浔…阿愿……。我爹娘待我很好吗?”
“这…”她好像很为难。“老爷虽是副御史,却待您一般。明知您身娇体弱,却很少过问您的事,甚至……三年未见您一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南浔点了点头:“我娘呢”
“在生下您时,夫人便失踪了”
“失踪…”,她咬文嚼字的思索着。
“小姐你莫要伤悲,总有一天,夫人会回来的”
“你为何这么肯定”
“夫人留下的信中写了,小姐要看吗,我还留着。只是小姐,此时万万不可透露给旁人”
“不必了。我失忆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并无,小姐你还是好好休养罢”
“不用,你扶我去看看院子罢”
—
正值春色,满园芳香飘十里。
南浔觉得自己在做梦。她缓缓抬起自己惨白的手,仰起头。阳光过于灿烂,她眼前恍惚,头一晕,跌坐在地上。
草,这具身体简直弱爆了。
阿愿吓了一跳:“小姐,您还是回去躺着罢,今早日头太大了,莫要将您晒怀了”
“不用不用,我还能再撑一会”,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稍微平复了心跳。
“出去走走”。穿都穿了,怎么能不出去看看,万一只是大梦一场,下一瞬就会醒过来,岂不可惜?
“小姐要什么,我去买,哪里需要您亲自出去”
“说不定刺激刺激我,我就都记起来了”,她笑笑,就往外走。
阿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跑着跟上她,递上套纯白的面衣。
“小姐,我为您驾车”
南浔堪堪瘫软在马车中,路上坎坷,她浑身酸痛。
待到人声鼎沸处:“阿愿,前头如此热闹,是发生了何事”
阿愿勒停马车,向后仰着身子答到。
“小姐您有所不知,近来京城不算安稳,夜半常有鬼怪出没,前面这些人,正围着具尸首起哄呢”
“鬼怪?”,南浔一听,来了兴致。
“您不必担心恐慌,虽然小姐您不受厚待,可再也是与这平头百姓不同的,莫说那精怪,咱们平日在府中,连贼人的一根寒毛都看不见。当朝钦天监,也是国师,听闻他法力强大,不日就要入京考察,那精怪又不在光天化日露头,我们稍稍注意些便是”
她这语气,分明是不信那荒繆鬼神之说,只是外界都如此传言。
“容我一探”
南浔刚掀起车帘,就对上一双沉寂的眸子,两人皆是一振。那人身骑白马,也是半遮面。
却只是对视了一瞬,他翻身下马,身后紧跟的侍卫将尸首围住,隔开看戏的众人。
“锦衣卫查案,闲杂人等即刻回避”
他庄重的对身前的人们说罢,又毕恭毕敬的对身边人道。
“钦天监。”
原来他就是国师。人群散了些许,南浔缓缓走下马车。
“阿愿,扶我到一旁的小倌坐坐”
“是。小姐”
“那位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恐怕就是国师了。真是风华绝代”
阿愿不以为意:“还是小姐好看”
南浔笑笑,被阿愿搀着,正欲上街。却被人叫住。
“娘子留步”
南浔抬起头,来人正是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国师,莫非他听见了刚才两人的对话。那他耳朵真是灵,隔了几十丈都能听见。
“娘子。”,他拱手冲她行了一礼。“不知娘子可有雅兴同在下一聚”
南浔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拒绝。就怕这是原主欠下的风流债,自己应付不来。
“国师眼下有要事加身,小女怎敢逾界”
“比起百无聊赖的公事,在下更愿与你周旋,请。”
“人命关天,理应先行之”
他却态度强硬。
“娘子请罢”
她之好硬着头皮跟过去。小倌二楼包间的风景甚好,光却太过刺眼,阿愿贴心的将门窗关好,与国师的亲卫守在门口。
他挑眉:“娘子为何要将这门窗全都封上”
“国师安好”,南浔假笑盈盈的向他打了招呼。“小女这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受不得这日光的暴晒,真是委屈了您”
“原是这样,无妨。”
南浔悄然对上他的眼:“小女昨日一场大病,忘记了许多事,不知我与国师之前可曾相识”
他摇了摇头:“不曾,今日是初见。娘子可将面纱摘下?”
南浔松了一口气,一把扯下面纱。
“国师所为何事”
话刚说完,面前人就牵起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这是作甚”
“看手相。刚刚在马上时,与娘子遥遥一望,就觉着娘子气度不凡,近来一看,果然如此”
“这…气度不凡?”
那人眼角带笑,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娘子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南浔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
“啊哈哈哈…。若是可以,国师可愿为我找回遗失的记忆”
“哦?”,他手上的力道加重。“娘子究竟是想找回记忆,还是……”
南浔不语,只是缓缓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
“我身子有些不适,告辞”,南浔演不下去了,匆匆行了一礼,就要出门。可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她回头凝望窗边那风声鹤唳的身形。
“既然如此——”,他拉长了音。“那这次便罢了。只是不知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国师天人之姿,竟连这些身外之物都算不出来吗”
哗啦一声,木门无风自开。南浔心里犯怵,一时腿软,亏有阿愿在门外搀着她。那人望着她娇弱的背影,喃喃低语。
“天命所至。”
—
“小姐,你……”,阿愿很担心她。
“无妨,我们快走罢”
上了马车,南浔才稍稍放松下来,她就像心有所感似的,抬手掀起一旁的帘子,向上一望。却又好巧不巧,与楼上的人对上视线。
她心中如鼓声震耳。刚才他那般反应,分明是看出自己的身世,不管他究竟是什么人,今后还是避着些较好。她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
“小姐,回府吗”,阿愿探着头问她。
“不”,南浔心口憋屈的紧。“这城西可有什么欢愉之所”
“万万不可啊小姐,您还尚未出阁,这成何体统”
“这有何妨?不过是去听曲赏舞。你去买几套男装便可”,她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想想都觉得刺激。
“…这…”,阿愿眉头都拧在一起。
“快去罢”
—
勾栏之地,柳绿花红,颇有些纸醉金迷之感。南浔坐在二楼的小桌前向下望,舞姬随着琴声舞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曲毕。台下的人争先恐后的打赏。南浔不过无心一瞥,可这芸芸之中,就看见一副在熟悉不过的面容。心脏忽上忽下,她捂着心口,一个大喘气,就向楼下冲去。
踉跄着穿过厚重的人群,眼看越来越近,她喉中的姓名呼之欲出。
“薛汀延!”
有一公子当真应声回头,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呆愣在原地。南浔冲上去,紧紧扯住他的小臂。她跑的太急,两眼一黑,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得低着头在原地喘息。
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此刻于南浔而言,再亲切不过。
“许南湘?!”
他一反手,钳住南浔的肩。身边有人起哄:“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直呼薛公子小字,莫非(*?I`*)~”
阿愿从身后赶上,一把扯过自家小姐。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她看着怀中呼吸急促,嘴唇发白的人,担心不已。她招呼着薛汀延。
“这位公子,有劳您搭把手”
—
马车内,南浔将薛汀延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挑眉惊呼:“所以你跑了几下,就成这样了?”
“对啊,这具身体简直弱爆了。对了,你是怎么穿过来的”
“我…洗澡洗睡着了,一觉醒来,就……”
南浔憋不住嘲笑道:“哈哈哈哈哈。不过你真是叫人艳羡啊。现世是金枝玉叶的太子爷,今生成了个不问世事的纨绔子弟”
“那当然,谁让小爷运气好呢。户部尚书之子不是盖的。许是前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贡献吧”,他情不自禁的展开折扇,精致的锦绣河山不经意闯入眼帘。
“户部尚书之子,闲来无事,勾栏听曲?”
“这不是…放松一下吗,穿都穿了,总得体验一下这儿的风土人情吧。况且,若我今日不来,又怎能同你相认呢”
他想是想起了什么,斜了眼南浔:“咱们半斤八两,你不也来了”
南浔尴尬笑笑:“不说这些了,你可知今早我遇见一人,好像是什么…国师?”
薛汀延抢答到:“国师?是神机妙算,将国家命理玩弄于鼓掌中的那种吗”
“呵呵。听你说怎么那么中二呢。但应该也大差不差,他说见我的第一眼就”
“一见钟情了?”
南浔嘴角抽搐一下,轻轻掐了他一把:“滚”
然后继续道:“就觉得我气度不凡。他应当是看出些什么了,幸亏我跑得快”
“你就没问他些别的?譬如,怎么回去?”,薛汀延支着下巴道。
“你想回去?”,南浔反问道。
他摇摇头:“暂时不想。这原身是个懦弱无能的人。天天在学堂叫同窗欺凌,明明自家的官职能将他们全压死,却因为不敢,随意任人摆布,竟就这样被打死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当真草率啊。不过既然我来了,往后便不可能再如此”
“没想到当年的一中小霸王,也有了用武之地。”她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
“我呢,自然也不想回去。她不受家里人疼爱,病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趟门,就这样溺死了。我醒来时,周身除了一个侍女,就无人在意了”
“倒是跟我有的一拼”,她向后一仰,看似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既然同病相怜,上天又选中了我,那就由我替她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吧”
薛汀延撇着扇子,默默听着。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榻上。马车颠簸,可这路未免走的太久了。两人刚察觉到不对劲,只听三声结实的钟响,周遭陷入一片黑暗,马车也缓缓停止了移动。
“阿愿?阿愿?”,南浔试探着叫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回事”,薛汀延叩响桌子,弄出声响。
南浔想起了今早那副场景,她喃喃道。
“……不会真的有妖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