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变得更黏阮岁寒了。
清月清竹和清松觉得他个子越长越高,年龄却似越长越小,就连胖橘也渐渐被师尊冷落许多,更多的时候是待在清月怀里,委屈得喵喵叫,眼看还瘦了二两肉。
等到清月察觉到这样状态不对的时候,方觉已经把师尊完全吃掉了,她也就不能再说什么,能说什么呢,恭喜方觉吗!就算成为师尊道侣了,方觉也还是小师弟啊!还不是任他们差遣!口亨!
当然,此乃后话。
其实阮岁寒很想窝在大狐狸身上睡觉时怀里还能揣着个胖橘,但一看到方觉撇着嘴泫然欲泣的样子,她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师尊有我还不够吗,师尊想要毛茸茸,我不就是吗,我还可以变大,大的毛茸茸不是更舒服吗,师尊~”
“……好好好,不找胖橘了,不找了不找了,你别哭。”
这样的对话层出不穷,胖橘听了都直摇头。
……
方觉十六岁这年,跟着阮岁寒去了一趟南域,额,卫道。
当年若不是妖族被魔族侵害,方觉也不会跟着虞叔叔逃到人界,还有那些临危逃到了人界其他妖族,也不会留在这边。
但方觉不知道的是,其实,除开与父亲战斗最后死在魔族刀下、维护所谓正统的顽固长老们,底层很多的妖族是很向往人族的,以至于,在他跟着师尊接到任务下山去往南域见到媚骨夫人时,一脸的惊讶。
此时,媚骨夫人斜斜歪在美人榻上,一袭露肩的红色衣衫,嵌着金丝的滚边衣摆随性搭在榻沿,雪白的长腿因为慵懒的姿势,从衣服里露了出来,她没有穿鞋,脚踝上挂着一串铃铛,轻轻一动,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媚骨夫人是一只蛇族,在人界待了几十年,一直都与人族和谐共处相安无事,只是最近一波鬼修来到她的洞府,死活赖着不走,把洞府搞得乌烟瘴气的。
在南域驻扎的仙门是无尘山,按理说若是有事相求,去无尘山求助应是上上选,可无尘山的人媚骨夫人并不喜欢,反倒一直很喜欢阮岁寒,就给阮岁寒去了信,求她帮忙解决一下。
阮岁寒自是应下,方觉也就跟着来了。
说起来媚骨夫人同阮岁寒还是旧识。
阮岁寒刚结丹那会儿,师尊带着她出门游历,偶然遇到了被侵扰的小蛇族,漂亮的小脸蛋哭花了妆,衣衫也被扯得破烂,只见霜凝剑凌空飞来,气势恢宏地扫过一圈,就将贼人斩杀,魔气顿时消散。
天青色的外衫从上方披在了小蛇族的裸露的肩膀上。
被魔族差点强*暴的小蛇族就这么认识了阮岁寒。
彼时在修士中未有什么名气的阮岁寒和彼时尚且柔弱的媚骨夫人,都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好姐妹。
但一方后来闭关修炼成为了仙门赫赫有名的阮仙师,一方又在南域找了处洞穴安家,收容了好些从妖界来到人界的小姐妹,洞穴也变成了洞府。只偶尔的信件来往得知对方近况。
媚骨夫人将茶盏轻轻放在一旁侍女的托盘上,对着方觉微微一笑,又将眼神转回阮岁寒身上,“这就是你的小徒弟?”
“嗯。”
“怪可爱的~”
媚骨夫人柔弱无骨地倚靠美人榻,但说话间气场颇强,娇而媚的声音里像是藏了软刀子,一不小心就会被割伤——这是方觉作为一只半妖火狐狸的直觉。
方觉有点被这位姐姐的气场吓到,往师尊身后缩了缩。可惜他个子太高,身形也大,缩也缩不小了,反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媚骨夫人呵呵笑了起来,“小徒弟还挺黏人。我离开妖族这么多年,倒是不知道妖族又有些个什么事,方觉是吧,你讲讲。”
方觉下意识看了看他师尊,阮岁寒立马打断的媚骨夫人。
“十多年前的事了,你问他作甚。”
“哦哦,我忘了,十多年前妖族被魔族给占了……”媚骨夫人离开妖界几十年,又久居洞府,当年沸沸扬扬的事情有所耳闻,却知道的并不是很详细,也没什么心情细究,就,问得稍许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啊,我在这边混得比较久~”
言语间全是对妖界的不屑。
方觉有些好奇,便壮着胆子询问媚骨夫人:“夫人,额,您为什么会在人界呢……额,我是说,您似乎不喜欢妖界……”
媚骨夫人看着他,倒是不介意他有些冒失的提问,甚至还算热情地回答他:
“这个啊,是的,我讨厌妖界。至于在人界嘛——”媚骨上挑的眼眸弯了弯,红唇勾起惬意的弧度,“孩子,在人界的妖族可不止我一个,不算你们十多年前逃出来的,人界各处,都有妖族的身影,大家都隐瞒自己妖族的身份,用人族的模样,快乐地活着……我想,你应该能懂,为什么我们会选择待在这边,而不回去。”
方觉沉思一会儿,就明白了这些所在,妖族早已暴露出了弊端,故步自封,不思进取,很早就已处于危难的边缘,恐怕除了统治者,底层皆是是怨声载道,不然魔族也不会在十多年前选择对妖族出手。
一个早已腐朽的统治,势必会被推翻。
见方觉对自己的问题颔首思索,媚骨便知道这火狐狸还算被栖霞山教导得不错。
“所以啊,未来的妖王,你得想清楚,这妖族即使你夺回来了,你又要怎样去光复呢,是沿用旧制,还是开拓眼界,全在你啊……”
方觉沉默不语,媚骨夫人也不在意,挥手让身旁的侍女退开,靠过来拉着阮岁寒的手,想要叙叙旧。
阮岁寒听了她和方觉的对话,礼貌地没有打断,但这会儿该谈正事了,便没有抽回被媚骨拉着的手,主动问道:“你说的‘鬼修’是怎么回事。”
媚骨夫人噘着嘴睨她一眼,“讨厌~人家还想跟你唠家常呢,你就叫人家说正事。”
但事态多少会有轻重缓急,媚骨坐起身,正色道:
“半个月前,有一群鬼修来到我这儿,说是因为我手下的一个姐妹与其中一人有些感情纠葛,来讲道理,我想着感情的事情确实不好说,就让他们暂时待在这里,好好掰扯清楚。结果他们这一来啊,感情的事情没说清,倒是将我的洞府弄得乌七八糟。”
“而且,并没有找到那位跟他们形容一致的姐妹,我就好奇了,既然没有这么个姐妹,他们又是怎么找到我这里要说法的,于是偷偷派了小桃,喏,就是我这最可爱最会隐藏的桃妖妹妹去探听虚实。”
她用下巴示意一旁的那位身着桃色衣衫的侍女,阮岁寒看了对方一眼,点头致意,对方也向她还了一个礼。
“你猜怎么着?”
阮岁寒倒是很配合她,应了一声,“怎么呢?”
“那群鬼修啊,身上藏着魔气呢,他们被魔族给控制啦。”媚骨夫人用的是气音把这个事情讲给阮岁寒,低调得很,但方觉竖起耳朵一听,总觉得后背生寒。
若是魔族,那恐怕又跟当年联系在了一起。
阮岁寒侧过头看向方觉,方觉也下意识看了过来,师徒对视一眼,彼此了然,这一次,估计是冲着阮岁寒来的。
只是魔族竟然能摸到她和媚骨之间的关系,看来其想入主东陆的野心并没有消散,这些年只是蛰伏呐。
阮岁寒不动声色地将这些猜想按下不发,毕竟若是道出猜想,媚骨会担心她。
“还有就是,”媚骨又补充道,“妖族像我这样想要融入人族的‘叛族之人’想要融入人族就算了,毕竟我们不作孽,但人族这些‘鬼修’不是你们的‘叛道之人’吗,所以我就叫你过来了呀!”
阮岁寒点点头,“你做的很对,谢谢你通知我小骨,我会解决好,还你清净的。”
“嗯嗯,爱你哦~”
话音未落,洞府内院传来了响动,媚骨夫人赶紧收起在阮岁寒面前的小女人姿态,立即提裙往府内去查看。
阮岁寒和方觉也随之跟上。
许是知道了阮岁寒人已经到了媚骨夫人府上,那群鬼修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始在内院叫嚣起来。
还未走近门洞,砰的一声,一位侍女被扔到了走廊的柱子上,脊柱因为力道过重,咔嚓一声断裂开,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滑落到地上,哀鸣起来。
院内俱是破碎,精心修筑的回廊木雕被砸了个稀碎尚且不论,花了心思搭建的假山乱石也给一通胡乱砍杂,弄得支离破碎,活像是被洗劫了一般。
一干鬼修将这里砸得面目全非。
此刻,那几名鬼修正站在被砸坏的院子中央,见媚骨他们人一到,更是发出了桀桀怪笑,好不嚣张。
媚骨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当即汇集妖力,沉声喝道:“我好心留各位在府上,各位就是这样回馈的?”
深红色的妖力随着她的声音往四处激荡,在整个洞府中回响,气势强劲。
但那几名鬼修丝毫不惧,甚至其中一个身上似是冒有黑气的鬼修还夸张地抬了抬手,手杖上一串骷髅头被他动作带的一甩,骨头与骨头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胆寒的撞击声。
“夫人找不出我兄弟的相好,总要给哥几个一个说法。”
他看着媚骨身后的人,像是才看到临时起意般,手杖随意挥,直指阮岁寒,“既是找不出来,不若就让夫人身后的女子代替好了。也好让我兄弟了却相思,哈哈哈哈。”
其余鬼修也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势在必得。
阮岁寒听罢上前一步,却被方觉拦下。
“师尊。”他小声地叫了她一声。
阮岁寒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只杏眼弯了弯,应该是对他笑了一下,示意没事。抬臂将他往边上推开点,让他好好待着。
“岂有此理,你们愈发过分,就是专门来闹事的!”
那厢媚骨已然生气,手在空气中一抓,一卷蛇骨鞭就出现在手中,她抓住手柄,用力一挥,蛇骨鞭带着磅礴的气势就往鬼修身上去——
鬼修自然不是吃素的,鬼气入道,森森可怖,为首的鬼修一把抓住蛇骨鞭,黑色的雾气像是有实质般卷着鞭子爬了过来,转眼便缠到了媚骨夫人身上,将她拖了过去,黑色雾气死死缠住她的身躯,动弹不得。
“夫人,我说过,要那女子过来。”那鬼修用缠着黑色绷带的手擒住媚骨的脖子,说出的话如寒冰侵袭,瞬息便将洞内温度染低了不少。
媚骨痛苦地挣扎着,想说些什么,但喉咙被死死掐住,根本说不出话,她看着阮岁寒的方向,神情很是痛苦。
“我过去,你把她放开。”
清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就是让人听着很舒服。
那鬼修闻言,松开了媚骨夫人,黑雾也从她身上撤开,但也并没有完全将人放开,如黑纱似的把人整个掩住。
不止如此,鬼修还煞有介事地冲着阮岁寒伸出一只手,勾起嘴角一笑,“过来。”
阮岁寒径直向他走去,每靠近一步,那鬼修就像是更加兴奋一点似的,浑身都在颤抖。
其余的鬼修也注视着阮岁寒的一步步靠近,眼中的戾气愈发地重了,好似要将人撕碎。
突然,霜凝剑发出嗡鸣,从剑鞘中迅速飞出,径直插/入了那控制着媚骨的鬼修胸口,一股夹杂着淡淡暗紫的黑雾猛地钻出,阮岁寒迅速用符篆缠在手心,一把将其捏住——!
一时间,不止是面前的鬼修还是周围行注目礼的鬼修,都齐齐失去了生气,跪倒在地,身体瞬间被抽空般,成为一个空袋子,软塌塌飘落在了地上。
躲在廊边的侍女看着这一幕都吓得捂住了嘴。
方觉几步上前,手心燃起金红火焰,将那带着魔气的一团鬼雾给烧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