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羽归 第9章 第九章：暗查

祝明绯进了客房，不一会儿就有人提水进来。

这些天都没好好歇息过，此刻终于有了片刻缓息。

她坐在客栈房间的浴桶中，温热的水包围着她，带来一丝丝舒缓与放松。然而，她的思绪却翻涌起来，不断回放着这些时日的经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控制进到洞中，或许墨千俞和孟子景都误认为是不小心着了对方的圈套。

起初她也这么认为，但后来她才想明白，一开始是别的东西牵引着她进地下的洞穴。只是在过程中被发现了，顺水推舟进去了。

祝明绯想到自己少了一张的火煞符……之前她便觉得，自己对凶煞似乎特别的敏锐。每次问到这个问题，师父只搪塞自己。

“徒儿，你可是为师好不容易从五通观抢来的。自是天赋异禀，百年难得一遇……”

祝明绯除了听进去“抢来的”三个字，别的是一点也不信。

还有那个认识她的人，似乎还对自己很熟悉。也并不想伤害自己。

虽说自己没了以前的记忆，可自己怎么会结识这样的人。

祝明绯抬起左手，看着自手腕延伸的白色符文。

这个符文自从她醒来后就一直存在，仿佛是某种印记，师父说符文记录着她失去的记忆。每当夜深人静或是情绪波动之时，它便隐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过去。

鳞片曾让符文产生波动，虽然对他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可他的法力波动确实让自己感到似曾相识。

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波澜。这种感觉既让她困惑，又莫名地扰动着她的心弦。

祝明绯轻轻摩挲着符文的轮廓，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失忆的日子里，她努力拼凑着自己的身份和过往，但总有一些关键的碎片似乎永远也无法找回。她开始怀疑，这个符文是否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祝明绯缓缓从客栈的浴桶中站起，复又拿过一旁的衣服穿上。

她的衣服和墨千俞的一样，都加持了术法。因此一般的脏污和破损都能自行恢复。

整个青石镇，迷团重重。祝明绯心中那份对未知的好奇与探索欲驱使着她，决定再次出门，去镇上偷偷打探一番，希望能找到一些别的线索。

正当她轻轻推开房门，准备悄悄离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恰好映入眼帘。

墨千俞也正从他的房间踏出，显然也是准备外出。

呆滞片刻，又有些做贼心虚之感。但等反应过来只觉好笑，自己又不是去做坏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皆忍不住笑了。彼此间仿佛有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墨兄也正准备去探查一番？”祝明绯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看到墨千俞也有所行动，虽觉得意外，却也合情合理。况且在这个充满诡谲的小镇里，能和他同行，无疑会增添几分安心。

“倒是和祝姑娘不谋而合了，介意同行吗，我想我们的目标是同一处。”墨千俞指了指自己的锁灵袋。

祝明绯会意，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带出来的瓷罐。心中讶然，还真是同个目标。

“乐意之至。”

此时刚到午时，阳光正烈。道路上空荡，只有三两行人。

祝明绯找了个面善的婶娘，摆出眉眼弯弯，梨涡浅绽，十分讨喜得模样。问着婶娘：“婶娘，我和同伴初来此地，本是慕名而来，想着寻些生意的门路。哪知大老远的过来，才知道这边出了些事。”

“但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想空手而归。您可知那刘家在哪个位置。”

那婶娘也不是个傻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祝明绯，再伸着脖子打量起墨千俞。

这两人的一个赛一个的出尘，一个比一个耀眼。长到这个岁数她还没见过生的这么好看的人。自然没相信祝明绯话中做生意来寻些门路。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还是这么神仙般的人物。她自是乐意帮这个忙的。怕他们二人找不到，亲自领着人到了刘府外墙边。

“谢谢婶娘，婶娘还真是人美心善。”祝明绯摆着手挥别婶娘，听得婶娘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还招呼着有机会上她家吃饭。

墨千俞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意，唇角浅浅勾起。

送走了婶娘，他们二人又绕到一个偏僻处。墨千俞附身凑近刘府外墙，把耳朵贴近。窥听着里面的动静，确认墙中附近没人后，一前一后的跃入了刘府。

刚进到府中，在经过一处院落时，右方突然转出来一个丫鬟，墨千俞一把拉过祝明绯躲在一个假山后。

二人鬼鬼祟祟，从假山缝隙观察着丫鬟的动静。终于等人走了，又才直起身继续行动。

才走两步，祝明绯甫的一拍脑门，懊恼道 ：“哎呀，我怎么把这好东西忘了。”

说着便摸出了张隐身符出来，平时这玩意儿根本排不上用场，因为有灵力的人看的到法力波动，祝明绯多次想改良但都未能成功。

此时倒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祝明绯又是大包小包的摸索一阵。果然又找出几张隐身符出来。这都是她之前改良试做失败的。但对普通人来说，尤其是他们现在这处境，这符简直派上大用场了。

一张符可以维持半个时辰。祝明绯分了一半给墨千俞。

之后二人便大摇大摆的在府中走着。

他们先是跃上了屋顶，将刘府整个布局构造摸了个清。然后祝明绯回忆起孟子景所讲的案卷载录，提议先去刘玉蝶遇害的假山处看看。

到了假山，二人很容易就找到了具体位置。因为刘玉蝶在此处身死，且死于他人谋害，死状凄惨。不仅没做法事，魂还被拘着。以致于此处的怨气十分醒目。

墨千俞将瓷罐拿了出来，揭开祝明绯贴在瓷罐上的符纸。罐身立刻有了反应，又剧烈的摇晃起来。并且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和呜咽声。

“呜呜……啊啊啊啊……”

墨千俞见状连忙套了个防御罩包裹住他们二人。防止府中的人听到动静。

刘玉蝶还在细声尖叫着，墨千俞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若不是此时真相未明。其实无论她是否作了恶。

死后被掏心并被装在瓷罐中，禁锢着魂魄，还被人施了法不断回忆自己被害的过程。以激发怨气并滋养别的怨气。

若有恶果，这个过程也足够她偿还了。且入了地府，自会在十六小地狱中，去往某一处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其实早想给她一个痛快的解脱。

但如今他们想要问话，她这个状态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但让她恢复神智，在他看来，这又是一种另类的折磨。墨千俞有些纠结自己是否该这么做。

祝明绯看出了他的纠结，出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的因果她正受着，但我们来这里自是为了更大的因果。我们刚巧只带了她出来，何尝不是一种指引与解救。不仅仅是因着她。”

“留在洞中和现在灵智不清都比让她清醒所遭受的痛苦多得多。”

墨千俞被祝明绯一番话点醒，他竟是在事情的一角上钻了牛角尖了。最终揭开了盖子，伸手抚上了罐口。

盖子一开，尽管墨千俞用最快速度抚上了罐口，还是掩不住浓烈的腥臭味。

绕是祝明绯也被这股腥邪气冲的心口一滞。

他们都低估了对方的手段，以为只是用心脏拘着魂魄。现在看来，心脏也被拿来炼化过。

简直丧心病狂。

墨千俞不断注入灵力涌入罐中，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淡淡的寒气随之溢出。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光芒包裹住了罐中的物体，寒气逐渐在包裹外凝聚成型。那是刘玉蝶的灵魂，被炼化的心脏禁锢，被洞穴中无尽的怨气所侵蚀，灵智一度迷失于混沌之中。

在墨千俞施展的秘法之下，光芒逐渐变得温暖而柔和，刘玉蝶被禁锢着的魂魄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力量，开始缓缓苏醒。

祝明绯也在此时解了二人身上隐身符的效力。

当她的眼神重新聚焦，恢复了些许清明时。祝明绯出声问道：“刘姑娘，可还记得这里？”

刘玉蝶先是迷茫的看着二人，似乎没搞清楚现在都状况。然后开始环顾四周。

墨千俞看到她的瞳孔逐渐紧缩，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慌。

映入眼帘的周遭景色让她不受控制的害怕，那张脸上的表情从迷茫逐渐转为惊惧。此刻扭曲着。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这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地方，正是她被杀害的地方。

随着意识的完全回归，记忆也都涌入脑海。二人发现刘玉蝶的魂魄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寒风中摇曳的烛火，微弱而绝望。

她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充满死亡阴影的地方，双腿不由自主地迈起步伐，却只是跌跌撞撞地在虚空中奔跑，没有丝毫方向感可言。每一次脚步的落下都像是踏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实感。

当她慌乱中即将一头撞上前方那座冰冷的假山时，一种奇异的无力感猛然袭来。她的手指穿过了岩石的缝隙，就像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触碰不到任何实体。

这一刻，残酷的现实如同雷鸣般在她耳边炸响——她已经死了，成了一个游离于尘世之外的孤魂野鬼。

意识到这一点后，刘玉蝶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绝望感蔓延。她无助地望着四周，那些曾经熟悉的景致如今都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着她那晚的遭遇。

“真的是报应吗，真的是报应吗……”

她的眼神又逐渐失去聚焦。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刘姑娘，是不是报应还难说，但你得将实情告诉我们。”祝明绯忍不住上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帮你结束这场噩梦。”

墨千俞附和道：“你能告诉我们你死前发生了什么吗？”

刘玉蝶看着二人，苦笑着道：“确实该有个了结了。”她努力回忆着，搜寻起断断续续的片段，拼凑着如同破碎的镜片的记忆。

而后艰难开口。

“说来可笑，我跋扈一世，没想到却因最宠爱我的人而死。”

“我记得……那天，是我府上的刘管家来找我，说抓住了我的把柄，威胁我夜里去假山找他。并声称有急事需要我亲自处理。我当时心里很害怕，以为是自己偷偷变卖府中财物的事情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刘玉蝶的声音颤抖起来，那段记忆对她而言显然是痛苦且不堪回首的。

“等来到假山后，我却发现刘管家并不在。反而是一个姑娘等在假山后面。”

“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面上戴着一个面具。冷冰冰的看着我。”

“我感到害怕，意识到情况不对，转身就跑，正要叫人的时候她从我身后拽住我，塞了一团布进我嘴里。然后不知对我做了什么，我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而后她从衣服里拿出了一面铜镜。一番动作后，我竟然看到铜镜上方开始出现许多画面。她强迫着我看。”

“铜镜？什么样的铜镜？”祝明绯打断她，问道。

“我当时太害怕了，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不敢仔细观察。”

“之后我在那些画面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我也隐约知道她为什么找到了我。”

“哦？为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我也只是偶然知晓了一些内情。”

“那为什么会杀害你？”祝明绯不解，如果她只是知道一些内情，不应该在那么多人中偏偏选了她。

“因为我为了一己私利助纣为虐。”

……

听完了事情的前因，祝明绯和墨千俞沉默了好一阵。想不到一些人眼中，在利益面前，人命如草芥。

还是以这么荒谬的由头。

祝明绯又开口打断了沉默：“那你当时是如何被杀害的。”

“她给我看完之后便收起了镜子，问了我几个问题。我本以为答完后她便会放了我。哪知随后她走出了一段距离，直至我看不见她的身影。”

“随后便听到了一段古怪的曲子，像是埙声。”

墨千俞和祝明绯二人对视一眼，心道果然是她。

“然后……然后便爬窜过来一个黑黢黢的东西，我还未看清便……”刘玉蝶打着抖尽力回忆着细节。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模糊不清了，只记得周围一片漆黑，还有……还有那些怨恨的叫声，它们在我耳边回荡，让我无法逃脱……”

“一开始我以为是她报复错了人，在意识迷蒙的那些时日，我可以看到所有被害的人的怨气，和他们的遭遇。”

“现在才知道，虽然我并非主谋，但确实是罪有应得。做了那许多错事，害了那么多人……”

“我现在只想求一个解脱。”刘玉蝶抽回思绪，看向墨千俞和祝明绯二人，神情悔恨。

灵体没有眼泪，二人只能看到她双目通红，眼珠鼓起。周身的气息逐渐由白转红，产生了巨大的波动。

“不好，再这样下去，她会魔化。”祝明绯没想到她的悔恨竟然也会产生这么大的执念。

墨千俞立刻上前，先是中指弯曲，两张相对拇指相扣，捏了一个敕鬼诀。控制住了刘玉蝶。

随后念起了超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祝明绯则是拿过一旁的瓷罐，往里面放了一把火，把祝明绯的心脏燃烧殆尽。

他们给了她一个解脱。

看着刘雨蝶魂体不断消散，祝明绯说不出此刻是何种心情。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斩断这无尽的恶果循环。

“而她，自会等来真正应偿还的一切。”

墨千俞与祝明绯对视一眼，他们知道，真相的揭露都是残酷的，不仅仅是对于被害之人。

他们会让青石镇的迷雾彻底散去。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他们现在得先把驱使泥人的面具女找出来。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引用了道家的超生咒。

婶娘：这两人真般配，赏心悦目，真是赏心悦目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暗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