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羽归 第1章 第一章：跟踪

林中静谧无声，连小麻雀都不禁紧了紧羽翅，僵硬的爪趾将停靠的树干收紧。落日的余辉透过层层翠叶，只余下星点光斑时不时洒落在此刻的行路人身上。映透在一袭白衣上像是凌霄花浮动着开了又开。

墨千俞侧眸望着快要消散的夕晖，眼神向后撇了撇，沉思片刻，逐渐加快了脚步。

走到林外小镇上，像是踩在日入的最后一刻进了一家客栈。

“乖乖，嗬，可累死我了，这还是人么，走了一日愣是滴水未进，片刻未歇。”孟子景抬手抹汗，单手叉腰立在客栈挂牌旁轻喘着气。

孟子景抬手抹汗，单手叉腰立在客栈挂牌旁轻喘着气。

说是挂牌，实则只是一块破木板子用木炭写着“客栈”二字，再用麻绳挂在一侧的廊檐下。

本想靠着廊柱歇一歇，但瞧见其几个指头大的虫洞和时不时钻入鼻息的霉臭味。孟子景收回了倚靠的想法，是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了结了这根饱经风霜的柱子的一生。

就这样歇了片刻，脑海里忆及些许片段。孟子景猛地打了个寒颤，宛若周遭才蔓延起的寒气全都丝丝猛往他背脊钻去。心道：“兴许这位还真不是个人。”

等到孟子景估摸着某位该是已去了客房。这才提步进客栈，准备好好安抚一下早已咕噜响个不停的肚子。

才将一只脚踏入门内，孟子景就呆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冷汗直冒，瞳仁转个不停，就这么杵在原处。

本该去客房亦或是在小桌上进食的某位正双手环胸，嘴角噙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孟子景。

若孟子景此刻未做贼心虚，脑补着一出月黑风高夜的大戏。定是要好好琢磨这抹笑是何含义了。

但孟子景此刻思绪翻涌，只当是行径败露，面前人正思量着要如何了结了自己。“要不直接了当说明来意？可还不知其是正是邪……”

转念一想，自己只是跟了一路，未曾做出什么，应当不会误认自己谋财害命，再如何，也不会是对面这人的对手。

心下一横：“管不了那么多了！”正要开口，墨千俞收了逗弄此人之意，往一旁桌子走去。

自顾自坐下，扶正倒扣在桌面上的两个茶碗，分别放好，提起茶壶先将对面那碗斟满：“过来坐吧。”

孟子景松了口气，飞奔前来坐好。望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又惊又疑：“这茶是何时上的？若是我进客栈不久前还好说，若是……”

“说吧，跟着我作何？”墨千俞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想好该么说了吗？”似是早已窥破了他一路来内心的纷争。

孟子景紧了紧袖口，起身：“在下大理寺左副卿孟子景，敢问阁下尊名？”

“不必拘礼，昆仑山，墨千俞。”墨千俞示意他坐回。

“昆仑山！竟是昆仑山！”孟子景抑制不住的捏紧骨节，眼神也明亮了起来，再不见倦容。

墨千俞眼见他就要朝自己跪下，伸手扶住：“坐下说。”

孟子景平复好心绪：“跟踪墨兄委实是迫不得已，不知墨兄可还记得在下……”他略停顿了下，才再次开口：“三日前，在太元街，我无意间瞥见了墨兄的风姿。”

三日前，孟子景苦于青石镇的案子，在府衙里翻看起历年卷宗。正看至诡秘处，衙外传来一声短促凄厉的叫声，顿时汗毛倒竖。

已是子时，再加上悬案未决。他本能觉察出不对劲，起身唤来值守欲去偏门查看。值守不停规劝，只因这叫声太过尖锐。

值守也知近来连发的案件不似人为：“大人，依小的看您还是留在房中，小的再带几个弟兄前去。”

孟子景坚持要亲自前去，身前身后跟着半数值守。

他摒开人群。先是从门缝中向外看去，只见一人着胜雪白衣于巷尾，却也不让人害怕。长身玉立，头戴白玉银冠，衣袂上的祥云绣纹随巷风浮动，背上一柄长剑。

剑柄冰蓝，顶端一颗幽蓝色珠子。剑鞘为石青色 ，不比珠子透亮，蜿蜒着铬黄色与蓝黑色纹路，仿佛活的雷电翻腾在其上，叫嚣着想要一一冲破。周遭朦朦胧胧笼罩着一片月白光华。有种不似凡间人，竟是天上客的不真切感。

正赞叹着，剑光一闪。孟子景一惊，已是不小心推开了门。

白衣男闻声转过身，周遭的光华渐渐消散，面庞如精心雕琢的玉胚，眉黑如墨，鼻骨挺直。本该是清冷俊美的长相，却有一双带着野性的眸子，瞳仁危险且深邃的绽放着光芒。

孟子景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紧抿着唇，瞳色缓慢变浅，像是收敛杀意一般。

而他身后本是一倒地男子，却逐渐缩小变为一株苋草。孟子景窥见此景，此刻已如石雕，冷汗直冒。

白衣男望了他片刻，像在沉思什么，却未开口。转身拾起苋草消失于夜色之中。

身后的护卫什么也没瞧见，只见自家大人愣在门外，俱是惶恐不安。

孟子景虽未亲眼见过妖邪，但卷宗翻看过不少，前些时日北面的案子虽未经手也略有耳闻。且不说从小耳濡目染，听过许多年长者绘声绘色的讲述。

据说五十年前马腹和其手下作乱世间，各大门派合力剿之。各门派因此元气大伤隐居于世。如今世间已是比之已经是海晏河清了。虽偶有一两小妖邪，但有国师在也都掀不起大风浪。

孟子景缓过神来屏退众人，回到案前盯着青石镇的案子，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先前的白衣人。天蒙蒙亮，再也遏制不住脑中想法。

似乎冥冥之中有着什么指引着自己一定要找到那晚的白衣人。

带好粮水，驾着马往城门赶去，在小铺后蹲守着。

就这样空守了两日，他本觉无望却在第三日一早见着了白衣人出城，随后急忙在后跟着。

“此举乃是迫不得已，之所以跟踪墨兄，是想请墨兄协助一事。”孟子景不自觉蹭着碗沿，正色道：“半月前，大理寺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城边的青石镇发生了数条命案，且死状怪异。

仵作查验后俱是不寒而栗，尸体的心脏全已不见。伤口似是用的五指贯穿脖颈，却是泥和着血浸了满身，腹腔也是溢满了泥。尸体放置了这些天也不见泥有丝毫变干的迹象”

“因此我猜测是妖邪在作祟，但国师与弟子还在北面处理妖邪，无法赶回查看。”

“那晚我窥见墨兄之姿，周身气度不凡，道骨仙风——”

墨千俞听及此，将孟子景茶碗满上，孟子景才止住越来越偏的话头。

孟子景只见墨千俞祭出一张符纸飞向自己，悬于面前。正想伸手去取，符纸倏的亮起，孟子景感到符纸在吸附自己体内的某些东西，红的黑的雾气一缕一缕钻进符纸。

接着便觉自己身上轻松了不少，也渐渐热了起来。心想自己果真是找对人了。

“并非单有妖邪。”

墨千俞盯着孟子景越发炙热的目光，收回符纸解释道：“你身上沾染了邪气和一丝魂力，兴许是从尸体上沾染的，虽然并不会直接损害你的身体，但也会有一些影响。”

孟子景心下了然，告知墨千俞命案细节。

青石镇地虽小但山环水绕，有两家大户一头一尾坐落于南北两侧。南边为陈家，北面则是刘家。两家都是做瓷器起家，因此青石镇村民主要生计也是与瓷器有关。

“尸体共有四具，三男一女，除了死状与尸体周围留下的痕迹相同，身份上并没有共同特征。”

“第一起是靠近陈家的一户村民家中老二，娶亲才月余。发现尸体的是老大两口子，说是尚在襁褓的孩子后半夜里啼哭不止，本打算取些水来——”

“孩儿他爹，我先去把炉子支起来。”妇人边推门边回头催促丈夫，“你快些去打，啊——那，那是什么？”

手中的门栓应声落地。

男人拢着衣服，趿拉着鞋端着烛台走近不满道：“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劲，肯定是什么野……”后半句吞没在了因惊吓极度挤压的喉咙和孩子的啼哭声中。

“老大先是瞧见地上有团黑影，已然窥见是个人形。再看自家屋前石阶，滴滴答答还在流着未干的血。再往前，发现老二屋门口、窗纸上全沾满了浸润了血的泥。”孟子景描述着审查的具体内容。

“老大屋前的血没有泥？”墨千俞敏锐的察觉到了可疑之处。

孟子景回道：“正是，禀呈的案卷上对此作了标记。”

老大哆嗦着双腿靠近黑影，稍远时满身泥血还辨认不出衣物与身形，但随着逐渐靠近，他的心也随着恐惧越来越沉。

“老，老二。”他跌坐在地，兄弟二人四目相对。视线却再也无法相接了。

望着还在不断渗出鲜血的老二。老大伸出手，不断呢喃着什么，最后还是抚上了其圆睁的双眼。

身后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老大知道是自家媳妇儿去唤来了爹娘。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尖叫声穿透耳膜，接着再是娘倒地的声音。

老大这才勉强支撑着起了身。将娘背回房后，去报了官。

墨千俞皱起了眉：“我记得你说死者身份上并没有共同特征，那老二妻子如何了？”

马腹：《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神兽，指一种人面虎身的怪兽，声音像婴儿，会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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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