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
一道凄惨的求救声令洛瑾猛地睁开眼睛,天色阴沉,环顾周遭,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顺着声音望去,有一人被妖物拦腰咬断,洛瑾调动灵力便要朝妖物跟前去。
眼前忽然一闪,刚才的景象全然不见,洛瑾一愣,皱着眉头朝刚才的地方望去,此刻空无一物。
再次打量了周边,景象陌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阿无呢?阿无哪里去了?
“阿无?”洛瑾试探着喊了一嗓子,没有人回应。
这时,半空中出现了一阵红光,吸引了他的目光,凝神看去,一个红衣男子半悬在空中,这红光便是从他眉心处钻出来的。
洛瑾看清那人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阿无。”洛瑾并没有想通眼前这一切,衣袂翻飞间,人已经到了江无的身边,伸手一揽,将将挨上江无的身体,整个人就被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一股剧痛袭来,全身的肌肉疼到抽搐,洛瑾咬牙,忍痛爬起身,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居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浆糊,无力思考。甩了甩脑袋,站起身召来佩剑,御剑至江无身边,无论如何,得先救下江无。
微弓着身体站在剑上,刚才落地时应该摔断了某根骨头,“阿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醒醒。”
依旧无人回应,眼瞅着江无气息越来越弱,洛瑾焦急到双眼发红,却又无可奈何,逼得他破口大骂,“操,这他妈到底是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终于,江无睁开了眼睛,洛瑾激动地想要伸手,半道又顿住了,再被弹开一次他可就上不来了。
好说歹说人算是醒了,洛瑾稍微松了口气,“阿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碰不到你,我要怎么救你?”
江无的发丝被风吹乱,面容苍白,身体微微颤抖,聚焦眼神看向洛瑾,“洛瑾,疼。”随着唇瓣开合,殷红的血丝争先恐后地溢出。
洛瑾瞳孔紧缩,肯定是这该死的红光,洛瑾伸手去摸腰间的乾坤袋,里面肯定有药,手搭在腰上,腰间空空如也。
许是气的脑子不清楚,直接抬手去捂江无的眉心,手刚抬到江无面中的位置时,洛瑾顿住了,他的手上沾满了血。
盯着这只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手,洛瑾感觉嘴里有些发干,试探性地动了下右手,掌心触到了一块冰凉的硬物。
洛瑾嘴唇紧抿,呼吸急促,视线挪向右手,他的右手正成拳状搁在江无的心口处,鲜血顺着手指间从手腕内侧流下,咽了一口口水,把手张开,一把短刃就这么直愣愣地插在江无的心口处。
洛瑾像是被烫到了一下子将手甩开,江无胸口的血将赤红的弟子服染得更加鲜艳。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伤害江无呢?”洛瑾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把匕首,失神般呢喃着,“这是幻境,对,这就是在幻境,那只妖兽凭空消失了,破了幻境就好了。”
江无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伸手捏住了身侧绣着海棠纹的荷包。
洛瑾收起佩剑,收起灵力,脚下一空,直直砸向地面。
“咚。”
穿着中衣的洛瑾就这么直愣愣地躺在地板上,双目无神,盯着屋顶。随着一道痛呼声,洛瑾才麻木地扭了扭头,看清床上的景象。
江无皱着一张白净的脸,蹙眉瞪了洛瑾一眼,将堆在腰间的被子掀开一角,揉着自己被洛瑾一脚踹到床柱上的踝骨,“你睡觉就不能老实点吗?”
听见江无说话,洛瑾一骨碌爬起身跪在踏床上,盯着江无。
江无看他居然一句也不辩驳,与往日相比,今晚呆愣了许多,“你这是做什么,要是想悔过还得给我磕个头。”
洛瑾看江无面色红润,还好好地坐在床上,伸手偷摸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嘶,疼得一激灵,不是做梦。
猛地站起身,扑向江无,江无反应依旧灵敏,看这个龇牙咧嘴的人朝自己扑了过来,抬腿一踹,洛瑾再次躺在了地板上。
洛瑾躺在地上扭扭身体,耷拉着一张脸坐起身,眼神幽怨地盯着江无,好吧,这人是洛瑾。
“谁让你突然扑过来,惯性。”说罢,整了整被子将床铺好,还没躺下身呢,就被飞扑过来的洛瑾给扑倒了。
江无这下确实是没有防备,直接被扑倒在床上,磕得背疼,抬手照着洛瑾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大爷的,你这是报复,赶紧给我起来。”
身上那人还是不说话,江无感觉有些不对劲,伸手推了推,“喂,你没事吧?”
洛瑾捏了捏身下的人,又摸了摸脸,才长呼出一口气,“幸好你没事,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吧。”埋在江无身上的声音有些闷,但江无还是听清了。
“睡个觉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赶紧起来压死我了。”洛瑾的呼吸喷在他的耳边,有些痒。
洛瑾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江无刚坐稳身子,就被抓住了胳膊,“江无,你还没回答我,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江无听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叫自己的名字还有些不习惯,挣了挣被他攥住的胳膊,没挣开,盯着洛瑾,“当然,前提是活着的话。”
洛瑾又想起了刚才的梦,“你不会死的,这辈子,不,下下辈子,管他几辈子,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江无刚想骂他,人怎么可能不死,却因为最后一句话凝神看了他一会儿,“你做噩梦了?”
“你相信我吗?”
“我信。”说完拉过被子就躺下了。
“就这样。”洛瑾一脸不可思议。
“不然呢,难道要我流两行清泪,一脸感动地说。你赶紧睡吧,明天还有早课呢。”
洛瑾刚才被噩梦影响的情绪,此刻荡然无存,跪在床边一脸委屈地看着江无,这人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的兄弟情谊。
盯了半天也不见江无理他,哼了一声躺到了床上,又伸手拽拽了盖在江无身上的被子,拽了一角盖住自己的肚子,躺下想了几瞬还是有些不满意,下床跑到桌子跟前,拿出了纸和笔。
指尖燃起一簇火苗,拿来照亮,在纸张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实际就是个保证书,保证自己永远不会伤害江无,保证自己会永远保护江无。
写完自己先摁了个手印,又蹬蹬地跑到床边,拉着江无的拇指摁了个印记,结束之后满意地看了看,叠起来装进了江无的荷包里。
江无听着他跑来跑去,还让自己摁了个手印,到底搞什么幺蛾子呢,一脸无语,侧着身子朝向床边。
原本正在爬床的洛瑾一下定住了,江无失笑,“你还睡不睡了,等我请你吗?”
“嘿嘿,马上来。”
洛瑾躺好之后,江无拉了半片被子盖在他身上,没在理他闭眼睡觉去了。
洛瑾又偷偷捏了捏江无的手,扯了扯自己的脸蛋,有点疼,是真的。想起刚才江无给他盖被子的动作,嘴角偷偷扬起,师弟还是在乎我的。
“滴答,滴答……”
毛毛细雨落在屋顶,汇聚成一条,顺着屋檐滴落。月亮已经被云层遮住,天色黑的如同将墨水泼了上去一样。
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还燃着油灯,让人在这街道可以勉强视物。
时不时的吹来一阵冷风,携带着森森寒意,若是细细去听,便能听见夹杂在风中的呜咽声,让人毛骨悚然。
“孩儿他爹,你说这几日老天爷怎么回事啊,天天下雨,潮的人浑身不爽利,农活都耽搁了。”一位身穿麻布衣衫的女子正在灯下给孩子缝补衣服。
“看天吃饭,老天爷不停雨,只能等着了。”男人坐在对面拨着灯芯,想让光更亮一点。
“哎,你说,这几天精怪吃人那事到底是真是假啊,闹得我这心慌得不行。”女人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看着男人。
男人微微低下头,凑近妻子,“谁知道呢,那些人死状那么奇怪,县衙也没法子,这事不还耽搁呢。”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蓦地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起一身。
男人抬起头,“是不是门没关严实,怎么这么冷。”
说罢手按着桌边站起身,就看见对面的妻子一脸惊恐,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身后,嘴皮微动,倒像在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声音。
男人立马转过身,只见身后一团黑气,隐隐能看出人形,再往上就是一双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男人,对视的刹那,男人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女人的视线随着男人倒地向下望去,只见男人瞬间眼眶发青凹陷,形销骨立,胸腔也不再浮动,已然没了生命迹象。
这时,桌后的女子才似回过神来,尖叫出声,只不过眨眼间叫声就戛然而止。
床上熟睡的孩子被这叫声吓醒,躺在床上哇哇大哭,周边的街坊早已将自家屋里的灯统统灭掉。
第二日清晨,雨依旧没停,还在稀稀拉拉地下着。
“吱呀”一声,一道木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头,往街道两边张望了一下。与此同时,又有几户人家的门打开了。
“哎,老张家的,昨晚你们听见什么声儿了吗?”
“哎呦,你可别说了,就在旁边能没听见吗,怕不是那精怪又来吃人了。”
“你说,这都第几家了,咋就没人管管呢,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几人就这么聊着聊着走出了自家大门,聚集到了一起。
“走吧,进去看看,又得收尸了。”
几人推开门进去一看,纵使已经见过几次,看见这惨状仍旧心惊胆颤。
突然,床上传来了动静,吓得几人一下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哎呦,饶命啊,饶命啊。”
直到听见孩子的哭闹声才停下动作,面色有些不自然,扶着两条颤颤巍巍的腿爬起来走到床边去看。
“作孽啊,赶紧去找找赵大娘。”
赵大娘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在大儿子家吃饭,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儿子和儿媳的尸体就盖着白布放在了院子里。
老太太扑了过去,趴在白布上,涕泗横流,声泪俱下,“我的儿啊,怎么就这么没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老太太边哭边看向门口站着的街坊领居,“今日是我儿,明日就有可能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哎,赵大娘,你这不是咒人吗?”
老太太的大儿子替他娘解释了一句,“我娘的意思是说我们若是不能团结起来找官府要个说法,早晚我们都得死光。”
这话说完,门口的人都纷纷低语了起来。
“可是这管用吗,又不是没报过官,最后还不是被敷衍了事了。”
“那也得去,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明日死的就是咱们。”
他是个猎户,有把子力气,还读过几年书,因此这些人对他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
一群人回家里拿着锄头,棒子,锤子,聚集起来就往县衙门口走去。
县衙门口的衙役看见一大群人蜂拥而至,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县尉不作为等等如何的。
其中一个衙役连忙跑进去通报,“县尉,不好了,门外聚集了一大片百姓。”
平县县尉此时一个头两个大,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他也管不了啊。命案刚发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汇报给了县令,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杀人事件,他怎么管啊。
这时,一旁的主簿捋了捋胡子,“县尉,不知你可曾听过一个传说,三百年前,山南道内妖兽横行,更是有凶兽出没,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最后还是由镇守四方的宗门合力镇压,才有如今太平。”
“这,确实是听过,可是是真是假无从分辨啊,况且就算有,我们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
“县尉,如今已死的人尸体何状,你心中自有分辨。”
县尉负手踱步,“哎,罢了,你与我同去找县令。”
平县县令高之坐在桌案后听了两人的言论,“无论真假,总归无害,若真存在,必得求来还鄂州太平。可是,往哪儿去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