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也是团圆夜。
离山上难得张灯结彩,比往常过年还热闹不少。
唐箬也起了个大早,前几日温齐玉回来给她带了不少好看的簪子,她正在桌边摆弄着。
彩儿布完早餐就看到唐箬正托着腮,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妆盒。
“小姐,你喜欢哪支?我给你簪上。”自从唐箬醒了之后,越发有些孩子气,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纠结很久,这和以往的小姐都不一样,但是就是这样却有些莫名的可爱。
“唔。。。这支青色的桃花簪看着很好看,但是颜色有些艳,这支雪桂簪倒是不错,可是和我身上这件衣服不太搭。彩儿,好难选啊。”
这和以往的小姐真真不一样,以前的小姐,都是干脆利落的用一支杏花簪转头就走,那些她攒下来的好多好看的簪子,都用不上,哪能想到今天小姐还能为了这事烦恼。
彩儿走过去,跟着唐箬一起选,青色的桃花簪子确实艳了些,那雪桂簪确实也素了些,她怎么记得匣子里有上次温大夫送过来的一支黄色的如意簪,配小姐今天的妆容正好。
想着想着,就着手去打开那妆匣子下面几层,手上力气稍微大了些,一下子两三个匣子都被抽了出来,最底下一支红梅簪子就露了出来,在一众颜色素雅的簪子里格外明显。
这簪子一出来,彩儿就心说不妙,但是再去遮已经来不及,她不着痕迹的看向唐箬,果不其然,唐箬脸上又浮现出了一抹怀疑的神色。
“彩。。。彩儿,这支簪子,我什么时候有的?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唐箬疑惑的盯着底下那支埋在底层的红梅簪子,一瞬间好像脑海中跑过无数个画面,但是她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好像有个青衣服的人,温柔的抱着另一个人,然后帮她簪上了这支红梅簪。
但是这个青衣男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苏。。。”唐箬喃喃低语一句,把一旁的听清她说什么的彩儿直接给吓了一跳。
但是只是这么一个姓出口,唐箬头就陡然疼了起来,她短促的“啊”了一声,然后就抱头缩成一团,彩儿见状,连忙从一旁的五彩斗柜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从中倒出一枚红豆大小的药丸,端着一杯茶水,过来哄着唐箬吃下。
“小姐,头疼就不要想了,赶紧吃了这枚药。”
吞下药,头疼果然和往常一样缓缓褪去,唐箬惨白着脸,抓着彩儿的衣袖不撒手,闭着眼睛,像是在慢慢平息这种痛苦。彩儿见唐箬的脸色渐渐缓和,也松了一口气,心想:现在光是想到苏世子都这么难受,万一哪天他忍不住了,直接跑过来,小姐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唐箬是喜欢苏呂的,这种喜欢,没有人比彩儿更清楚。被关在苏呂府中的那些日子里,虽然一开始她也以为小姐是被强迫的,可是后面她才发现,小姐看着苏呂的眼神里,明明带着的是缱绻缠绵的爱意。
唐箬头疼犯了,本来应下温齐玉说上午一同下山走走也就去不成了,彩儿过来通报后,温齐玉担心的想过去看看,彩儿把人给拦住了。
“温大夫,小姐已经吃了药歇下了,晚上还有家宴,温大夫您先忙,晚上我们小姐一定出席。”
温齐玉也犹豫了起来,今晚家宴,整个离山忙乱成了一锅滚粥,他是今天家宴的主事,还有一堆要采买的东西等着他处理,彩儿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点点头,让彩儿好生回去照顾唐箬,转头又让陆英放下手中的活,赶紧给唐箬准备一些温和的粥食,午饭给她送去。
整个离山都异常忙碌,温齐玉交待完事情后,就扔下陆英和彩儿,自己匆匆忙忙的领了单子下山去了。
陆英也好几日没见着彩儿,想抱抱人,但是旁边耳目众多,只能耐着心思,摸了摸彩儿的头顶,心想着还有三个月,这人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两人一边商量着给唐箬准备什么午餐,一边说着悄悄话,全然不知道原本因为“头疼”而昏昏欲睡的唐箬,早就睁开了双眼,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城,平安王府。
原本应该是中秋高兴的日子,也是新帝上位三年后第一次举国进行宴席。听说子时还有皇城门口的十二门礼炮发射半个时辰的烟花。
而王府内,三年前自从唐箬走后,就仿佛把整个王府的所有生机都一并带走了。
风眠手上端着今晚宴会上苏呂需要穿着的正装,从水榭上走过,然后端进了苏呂的书房中。
“王爷,今晚宫中家宴,时辰不早了,还请王爷更衣。”
苏呂站在案前,看着一张纸,风眠抬头就看到右边纸下一角上有一个小小的云纹,这是从离山来的消息。虽然苏呂忍了三年没有上离山把人给接回来,但是不代表他完全不关系离山上的一举一动。
把字条贴身收好,仿佛这样又离唐箬近了一些,苏呂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风眠给苏呂更衣。
“王爷,昨日漠北营地来了消息,说是扈三在军中夺权成功,如今现在新编的三部都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嗯,做的不错。许他今年年底回京。”
“还有,苏木传了纸条来问,王爷可是要行动了?”
其实,当初温齐玉在漠北的那两年,虽然帮了苏呂不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呂就是觉得和他天生不对盘,所以当时就接机插了个“奸细”去温齐玉身边。不过从后面的种种来看,苏呂只觉得自己当初安插的这个人实在太明智不过,和他抢人?也不想想这到底是谁从小就定下的。
虽然不爽唐箬在了离山,但是在命和人之前,苏呂就算是再怎么看温齐玉不爽,但是也不敢冒险。
所幸,唐箬真的活了下来。
虽然从苏木的汇报中唐箬忘了他,可是苏呂却丝毫不担心。
他不会有机会让她忘记他,很快他就会把她给接回来,然后好好的疼爱她一辈子。
新帝登基后,改年为新。
他向来杀伐果断,登基后不出一年把当初不可一世的娴妃和林妃直接给逼去皇陵为老皇帝守陵,两位正当青春貌美的年岁,就一辈子给葬去了那个深山。
苏洛盏两年前,在画舫游船不小心意外落水,本来一直水性很好的他,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没力气,还是运气不好,始终没有浮上来。
苏敏修聪明些,新皇上位三个月后,借故在大殿上打碎了皇帝最钟爱的琉璃盏,并且“大逆不道”的说了一些话,被皇帝一怒之下贬去了西南,赏了几百亩地,去做了个闲散王爷。
太后在两年前也寿终正寝,临死前叫来了苏呂,握着他手一直叨念着唐箬。
苏呂因为护主有功,在新皇登基后,直接封了平安王,在京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间风光无量,不过这几年,皇帝对他手上的漠北营颇为忌惮,三年里,派了无数的人去漠北,想把苏呂养的那一堆人给暗杀了,不动声色的夺权,但是却被苏呂一一识破,两人暗地里风起云涌,面上却保持着平淡无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于小然竟然被皇帝看上了,据说是一个雨夜,皇帝喝的微醺,路过百凤台的时候,抬头看见雨中凉亭里一名青衣女子,那样子像极了他还是皇子时候宠爱过的一个丫鬟。当场就把人带回了寝宫临幸了,第二天就封了良人。皇帝内宫人并不多,他也不是急色之人,不过就是还是太子的时候,一个太子妃,两个妾室,如今加上于小然,不过也才四个人。于小然投其所好,正是风头无上,不出一年就封了妃位,如今中秋家宴,皇后坐在位置上一脸淡然,倒是靠在皇帝身边的于妃,像极了正宫的女主人。
苏呂举杯喝了一口酒,入秋后,夜晚有些凉,一口酒下去,暖脾暖胃也正当景。
歌舞还是一成不变的歌舞,苏呂虽然人在宴席上,心思却飘去了不知道哪里,脸上不自觉带了一抹笑,把偷偷观察他的人,都惊艳的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苏呂的长相向来都是俊俏,三年前带着些许书生气,而三年后,书生气却一丝也看不见了,整个人都凌厉了不少,斜斜飞挑的丹凤眼,一双薄唇,看过来就仿佛要被他勾去了魂魄,如今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那简直就比书里说的妖精还勾人。
不过就算是再好看,也也没胆子过去敢对他做些什么,只能暗戳戳的在心理想一些不敢做的事情。
可没有眼色的人总是有那么一两个,哪怕是苏呂只是想今晚安安静静地扮演着好臣子的角色,歌颂着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