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青衣被乔温靖扔了下去,二人坐在一颗粗壮的树杈上,为山崖所遮挡,上头的人并不能看到。
生死之间转了一圈,蔺徽言回过神来,望着脚下的云雾,道:“你晓得这里有颗歪脖子树?”
“嗯,我既已不想求死,自不会莽撞。”乔温靖用解下的腰带将两人绑在一处,一手握着墨戎,打量着周遭,确认暂无破绽,又凑上前去,检查蔺徽言可有伤着。
平日里机辩无双的蔺徽言呆呆任由乔温靖施为,待乔温靖松开了把脉的手,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得尽快离开。”她方后知后觉,大叫道:“你……你的意思,你……你肯……不是,你心里是,是有我的?你不想求死……是因着我?对不对?”
乔温靖怎知她这会子发了痴,捂着她的唇,道:“你不要乱动!轻声些。”
“温靖!”
乔温靖抬了头,只在蔺徽言通红的眼底看见自己。二人同历生死,往日里看不开的,又有什么打紧?她道:“你既开口要我,那我便给你。你心中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在心中待你。”虽是说了出来,但乔温靖秉性矜持,后一句更是声若蚊蝇,若非蔺徽言满心满意皆凝她一身,是绝难听清的。
蔺徽言心中一顿,颤着手将乔温靖拥入怀中,先是极轻,继而使了力。乔温靖双手扶在她腰间,耳听她浓重的呼吸,眼角也坠了泪痕。
“温靖,我好欢喜。”蔺徽言抵着乔温靖额间,望着她脉脉的眸子,乔温靖红唇微启,笑道:“那你莫哭啊。”
“你才莫哭。”蔺徽言伸手抹去乔温靖眼角泪珠,指尖是她的泪水,一时间她情难自已,凑过去吻那红唇。而唇间微凉,乔温靖扣了她后腰,因着羞涩别开脸,
“你做什么?”话音急促,蔺徽言捧了乔温靖的脸,轻柔的吻落在她眉梢,又忍不住吻她鼻尖,带了沉沉的笑,道:“你可知,我想过多少次?”
“多少次什么?”乔温靖不敢去看,脑中一阵迷糊,顺着话头问。
“这般吻你。”蔺徽言又凑上前,那触感重回唇间。
眼尾泛起红晕,这是甘心为她赴死的人,乔温靖怎么舍得推开她?从扣紧双手,到全身依靠着蔺徽言,仿佛极长,又只是一瞬。她的内功好似从未练过,不多时便觉胸口憋闷。然朱唇方启,齿间一烫,继而满口甜腻。
二人从生涩不得章法,至渐入佳境,蔺徽言只觉着满心酸胀,将人揽紧了,二人心灵相通,乔温靖忍了羞怯,浅浅回应起来。
山间清风缭乱,吹来崖顶的枯枝残叶。偶有人声,也支离破碎,辨不分明。
两相依偎一处,不再急于下山。夕阳渐至,红霞漫天。
蔺徽言时不时低头亲她好看的眉眼,一生所愿旦夕得偿,只觉得万事足矣。良久,她方道:“你说的对,咱们还是得先下山。”
乔温靖一直拉着她左手,把玩她几根手指,道:“下去不难,只将来如何,你怎生打算?”
“你既应我,我自该先行前往扶余山,祭拜你的先祖,告诉他们,我会陪你一生,爱你护你,绝无背弃。”蔺徽言说一句,在她脸上啄一口,又道:“然后便带你见我爹娘,还有豫阳。”
乔温靖神情一紧,蔺徽言知她顾虑,当下道:“我离家匆忙,来不及与爹娘详禀。但爹爹带着人去了望仙山,也是拼出全部,要救你的。”
“他二老从不是那等古板学究,再说他们本钦佩你为人,定是喜欢你的。我好好恳求,不会不成的。”蔺徽言贴着乔温靖左耳,呼吸打在她发间,轻声道:“温靖,我现下便死了,也没甚遗憾。”
这话忒也丧气,但乔温靖顿了顿,只将十指交握,笑道:“你我两心如一。”
又靠了片刻,蔺徽言方道:“温靖,咱们怎生下去?”
乔温靖未曾松开手,道:“当年我失足跌下,方知晓这棵树在此,已不知历经多少年风雨。而往下攀爬一段距离,便有一狭小山洞。”
蔺徽言极目眺望,也没能找到什么洞口。乔温靖道:“若顺着山壁向下爬,我是不能成。但那山洞内别有洞天,另有条小路,生了暗河。我顺着走了许久,歇歇停停的,竟是侥幸出去。”
“定是你一生救死扶伤,老天也慈悲在怀。”蔺徽言夸了句,道:“他们定会在山下寻你我的踪迹,亦可能吊了人来。便是你丢了衣衫下去,也不过是障眼法。咱们快走吧!”话毕,将手臂紧了又紧,方恋恋不舍地松开。
乔温靖自她怀里离开,亦觉难舍难分。但此时真不是儿女情长的好时候,她转过身,略松了腰带,示意蔺徽言到她背上。蔺徽言颇觉羞耻,又无可奈何,临走之际,她道:“温靖,将这歪脖树踩倒。”
乔温靖自明白她的意图,运转内功,借力攀至山壁。那两次救了她性命的歪脖树从中断裂,一半歪歪扭扭落下悬崖,连声响都听不到。
乔温靖受了内伤,轻功也并非所长。她自己并不惧死,但蔺徽言于她心中重于一切,这一路只小心再小心。
而她口中的小段距离,也足足爬了约莫一个时辰,天都要黑了,方踩到空缺。
待二人容身山壁内,蔺徽言扒出内里中衣袖口,替乔温靖擦拭额间汗水。二人经此一事,几经波折,俱是心神疲惫。
山外夕阳将尽,二人一前一后坐着,书笈卸下,放在一旁。
蔺徽言搂在乔温靖腰间,道:“咱先歇一宿,你说可好?”
“嗯,只是没什么吃食,要你陪着我忍饥挨饿了。”乔温靖的行囊早就在车轮战中丢失,手中只剩下了墨戎剑。
蔺徽言一笑,在书笈中翻出了肉干,道:“温靖,你莫要灰心。我遇到过万毒门的人,他们不信罗威的话。这几个月江湖风起云涌,万毒门不晓得谁是真心帮你,才没有露头。他们暗中使了不少绊子,否则追上来的,便不止这一点了。这些吃食,是他们晓得我执意找你,给我留的。”
乔温靖想起之前在医馆救下的那个万毒门中弟子,感慨之余,道:“我固然晓得,人心之左右,是件难料的事。”
万毒门虽然声名不小,但偏安岐州,并不多和旁的门派打交道。没想到他们竟是毫不犹豫的在暗中帮着自己,乔温靖热泪盈眶,垂首不语。
将肉干分而食之,蔺徽言解了饥饿,道:“我执意来了琅缳山,大哥他们是去太华山的。不过罗威既然在此,想必他们不会走太远,就能得了消息赶过来。”
“暗中有万毒门帮衬,我们能过此劫难。”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当作薄被盖在乔温靖的身上,蔺徽言抱紧她,笃定道:“扶余山上下皆安,都在想方设法找你救你,杨公是你先祖有何如?他们皆信你,如我一般相信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第七十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