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阮唯做出什么反应,屋内瘫软在地上的男子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双小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守着这把锁的居然是陆豫川!
他就说这样的消息怎会价位低到离谱,饶他以为是占了大便宜,再加上一来二去的试探几天,发现只有床上下了还算坚固的符咒,凭他的实力倒也是强力可破,再加上又捉了阮唯的父亲做诱饵,想来是万无一失,今夜便下了手。
谁知道陆豫川原来早就在这里候着他,顺手演了英雄救美的老套戏码,正经耍了一下帅!
男子裂眦嚼齿,觉得自己被过分利用了,刚想愤愤不平地控诉几句,就听见阮唯开口道——
“你他妈居然是个女装大佬?”
刚抱着阮唯从窗外踏回屋内的陆豫川:“……也不总是。”
趴在地上的男子:“噗。”
陆豫川捕捉到了这声音,斜睨男子一眼,冷声道:“我本来还打算饶你一命,看你这样不知悔改,看来是不用了。”
又怎么了啊?笑笑还不让了?被莫名其妙cue到的男子还来得及把脸上的笑收回,陆豫川不耐烦地一挥手,一束白光就把他送走了。
阮唯看了看男子消失的地方,问道:“你们那公司,是不是有很多你这样会法术的员工啊?”
陆豫川道:“嗯。”
阮唯的语气真挚:“所以真的不考虑收购的事情吗?”
陆豫川:“不考虑。”
“那松开我吧。”阮唯拿掉陆豫川还留在自己腰上的手,迅速地摸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围起来,遮住有些发软的双腿,才算松了口气。毕竟他前几天在急救室抢救,今天又差点跳楼,他就算有九条命也折腾不起。
陆豫川颇为无奈,敢情阮唯以为出卖出卖色相,他就能答应谈合作了?他盯着阮唯半开的睡衣领口处露出的白皙脆弱的脖颈,虽然倒也不是不可以……
陆豫川轻咳一声,把无关的东西抛出脑内,在阮唯身边坐下:“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我只给你二十分钟时间,挑重要的问。”
“我爸呢?”
“现在令尊的魂魄在我手上,他之前正在被地府警卫局通缉。”
“是因为我体内的锁吗?”阮唯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生命的气息活跃而温暖,“我在前几天的车祸中本来就该死的,而这锁救了我一命……长命锁?”
阳间长辈赠新生孩提长命锁,以祛灾去邪,佑小孩平安长大,多半是美好的祝愿或念想。而从阴间寄送来的长命锁是真正有效力的,的确能起到续命的效果,往小了说是干扰个人寿命轮回,往大了说,会引起阴阳界秩序动荡,因此绝不可擅自流通。
陆豫川颔首:“令尊罪有三,其一于地府黑市擅自购买长命锁;二是贿赂地府海关,长命锁本是规定的违禁物;三是与那走尸官合作,试图蒙骗督察组,结果反被人要挟。你入职之后,同时可修阴德以替他将功抵罪,我可以帮他在地府转生局安排个好的轮回。”
阮唯怀疑地看着他:“你觉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刚刚那个走尸官也这么给他开了空头支票。
陆豫川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工作证递给他:“我不一样,我有证。”
阮唯接过工作证,类似于现代的公司里面那种塑封的工作证,背面是一栋看起来气势磅礴的办公大楼,上面印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地府快递公司”,公司名称下面是一行非常丑的悬浮效果字体:“用品质管理,创顶级物流”。
阮唯眯了眯眼睛,迅速把工作证翻了过去。正面规规矩矩地贴了陆豫川的一寸白底彩照。阮唯端详了一会儿,心想,果然好看的人拍证件照都好看得要死。
视线下移,证件照下方便是职位名称:投递部总监。
“投递部总监?”阮唯随口一问,“你是总监,我是送快递的,不会整个部门就我们两个人吧?”
“不会,我们有个温馨的小团体。”陆豫川看了眼腕上的智能手表,屏幕上一个小信封的符号不停地跳动着,他点开后飞快地扫了消息内容,抬头对阮唯道,“入职第一天,我带你去接个单子。熟练熟练业务。”
阮唯作为霸道总裁,有个雷厉风行的好习惯。既然选择了入职,自然就要听上司的安排,并且不要多问。所以他很干脆地应了,但要求换身衣服再走。
陆豫川点了头,就站在一旁,根本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阮唯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自觉地退让了,想着反正都是男人,该有的都有,看陆豫川这身高,说不定小老弟掏出来比他的还大。他丝毫不慌地换着衣服,忽然想起了什么:“昨天我被一个无脸护士吓到晕过去,是不是你笑来着?”
陆豫川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果体,听了这话,冷淡地否认道:“我没有。”
“你肯定笑了,我听得清清楚楚。”
“好吧,我笑了。”
“那这段期间你一直在我房间里看我?那岂不是我洗澡的时候也……”
陆豫川垂眸,掩饰住眼中的笑意:“嗯,精瘦一个,没啥好看的。”
阮唯无能狂怒:“地府高官保镖何在?”
陆豫川:“我就是,贴身的。”
阮唯正在系衬衫扣子的手一顿,没来由一阵危机感:“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不?”
“不仅你辞职来不及,接单也要来不及了。单子接不上会影响业绩,我们得立刻去公司。”陆豫川道,“你记得告诉你的秘书一声,到时候他们发现你不见了,一定很惊恐。你有车吗?”
“有,在医院底下车库里,但是我现在还有点车祸后遗症,你会开吗?”
……
在凌晨一点的P市街头,一辆白色雷克萨斯LS 600hL飞驰而过。
陆豫川的开车技术还真得不错,又稳又快。车内放了轻缓的古典乐,陆豫川还贴心地给阮唯开了暖风。
阮唯坐在副驾驶上,放平了座椅,望着窗外划过的灯红酒绿的街景残影。
他在医院待的这一个星期太过于疲惫,几乎都快忘记生活的感觉。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陆豫川说话:“我们公司只有阴间的人能下单?如果在阳世的人想要邮东西给地下的人怎么办?”
陆豫川神情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烧。”
阮唯为自己的惯性思维而惭愧:“……也对。”
陆豫川叹了口气:“但现在大城市里不让烧,很多鬼都穷得叮当响。虽然大概率要走快递公司,但地府现在还没想好以什么方式告诉阳间的活人,说你祖宗在下面都饿哭了,快邮点纸钱元宝,救救祖宗。”
时代变了,阮唯万万没想到地府居然还有这样的改革困扰,看来地府的高官也不好做。
车内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安逸,虽然他和陆豫川从未见过,却意外地合拍,就算俩人不说话却也并不尴尬。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眼睛渐渐闭上了。
一向认床又浅眠的金贵公主阮唯就这样睡着了,在尚且可以称为陌生鬼的陆豫川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当阮唯迷迷糊糊地被陆豫川晃醒,还有些不在状态,嗓音又奶又萌:“唔……我们到了吗?”
“没有。”陆豫川沧桑地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摇下车窗,蛙声骤然入耳,吵得人耳膜都要爆炸,“迷路了。”
阮唯一惊,向窗外看去,天边已经染上鱼肚白,清晨的山脉蜿蜒朦胧,空气中泛来露水的气息,一眼望去都是收割完的麦田,遍地秸秆草梗。他点开车内导航,一看定位,都快跨省了。
这路迷得也太远了吧!!阮唯深吸一口气:“……这咋办?”
陆豫川宽心道:“我们先去送快递,车找人开回去。”
只能这样了,阮唯给秘书小姐发了个定位,留言告诉她白天来取车,说自己徒步进山旅游散心去了。
解决完车的问题,阮唯问道:“我们可以走了,是什么单子?”
陆豫川的手微微一动,二人的面前浮现出一张半透明快递单来,上面由寄件人所填写的信息闪闪发光。
除了寄件人和收件人处均填了一个叫“彦励”的名字之外,这个单子的其他任何信息都未填。但订单备注处一行红字分外扎眼:“救救我,我在梦里被困住了。”
陆豫川将西装胸前的口袋上夹的钢笔拿出来,在快递单上签了字,就算是接了单子。随后打了个响指,快递单便消散在空中,嗖地一下钻进了他手腕上的智能手表里。
“这是什么意思?”
“寄件人和收件人都是他自己,需要寄送的物品也就是他自己。至于备注,那就是寄件人的求救信号,他这一单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梦里,把他救出来。”
“等等,他是被绑架了?我们要报警吗?”
陆豫川伸手解开了阮唯的安全带:“别怕,这次订单难度不大,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有我在呢,算是你的入职培训。”
“不是,这跟送快递有什么关系,这已经完全不是快递员管得了的事情了啊?”
还没有得到陆豫川的解释,阮唯的视线被迎面而来的白光所笼罩,随后他感到身体轻飘飘地浮起,猛地在外力的作用下向前扑去,强对流使他呼吸有些困难,仿佛一阵巨大的吸力将他抽到了另一个时空之中。
待他眼前清明起来,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身下的沙发有一种廉价的松软感,而自己面前有几个破烂的酒瓶子,以及一个趴在桌子上,一看就喝得伶仃大醉的男人,那是一张绝对素不相识的脸。
……这是到哪了?阮唯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带似乎被什么阻塞了,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啊”声。他又尝试了自己,还是如此。
卧槽,自己怎么变成了个哑巴?
阮唯有些慌乱,正犹豫着到底是拍醒面前的男人,还是先看看四周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见那男人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勉强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他:“小唯,你怎么不喝了?杯底那点酒养鱼儿呢?来,陪哥继续喝!”
阮唯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这绝对不是他所在的原本的世界,毕竟他家里还放着光荣的独生子女证。想来,这就是那个寄件人的梦境了。
陆豫川这个大骗子!阮唯一阵胸闷气短,他回去就辞职,辞职!
正当阮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个便宜哥哥才不会使自己人设崩塌的时候,面前这个男人的手机响了。
来电铃声使得男子似惊弓之鸟,手一哆嗦,酒瓶子失手落在地上,圆润地滚了个圈,轱辘着向墙角而去,瓶中的啤酒也洒了一地。
阮唯看着男子用颤抖的手点了接听,由于屋子里太过安静,他完全可以听清那边的人说话。是个男人的声音,语气温柔和善:
“彦励,好宝宝,怎么又在喝酒?乖,我接你回家。”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