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你贡献的城防图帛,于我们甚是有用。”朵尔辊研究完舆图,夸赞道。
公子盻忙恭谦下礼:“能为戎王效力,盻不胜荣幸。”
朵尔辊:“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公子盻:“请如旧约。
愿以儿臣之礼,侍奉戎王如父,借兵南下,屠灭商丘、亳城,剪灭杵臼行伍社稷,惩罚他们对戎王昔日的不敬。盻请为宋之新主,割让丹水一线一十六城,水草丰茂之地,供戎王牧马放羊,滋养千军。
除此以外,盻愿年年向戎王进贡献帛,凡丝绸三十万、兼以青铜玉石、妇人少艾,以供贵人亵玩。”
朵尔辊展颜一笑:“你阖该如此,我不远路途,提兵而来,不就是为了履行你我的约定么?
你侍立了有些时间,许是劳累了吧,不如在我营中一道进食。”
公子盻:“戎王见宠,盻敢不从命?”
朵尔辊:“怎么,还叫我戎王?”
公子盻大喜过望,纳头就拜:“谨拜谢父王,如蒙不弃。今后父王之仇寇,即为我之仇寇,父王之忧虑,即为我之忧虑,但凭驱策,别无他想。”
……
公子盻随朵尔辊出营就食,宾客、戎贵列坐,一只‘不羡羊’斩首洗血,放置盘上,剜取两丘之肉,传视宾客。
戎人贵族均啧啧赞叹:“诚哉,色、香、味俱全。”
公子盻饶是见过大世面,也不禁眼皮狂跳不止。
戎人贵族纷纷剖肝脔肉,比而分喰,公子盻迟迟不敢下嘴,陶碗中空空如也。
朵尔辊道:“盻儿何不就食?来人,再与他一双胫肉。”
餐桌上的‘不羡羊’已然被其他会餐者分走了胫肉,侍者于是又取来一双新的。
朵尔辊给侍者使了一个颜色,一个妇人少艾被搬了过来,吊在树上,竟是原主。
一个戎人贵族道:“好一个美人,戎王,我可否……”
朵尔辊欣然许之,那贵族遂当着公子盻的面,解下布挡,荒耽骄恣起来。
那妇人本就未进食,连日被戎人灌以酒水,早就昏睡而去,戎人贵族不知怜惜,强自发力,妇人才幽幽地从痛楚中醒来。
妇人才见自己的处境,又瞥见公子盻案前胫肉,杏眼圆睁,咬牙切齿大骂道:“我道是哪个烂驹子大骡子的母崽,诞下个生来没屁眼的男人,饮老娘洗脚水长大的烂胚,在此帅兽害人,丧尽天良。
你犯下此等伤天害理的勾当,老娘咒你儿子浑身流脓烂成狗粑粑,咒你孙子鸡九儿的兄长给人攮成绝户挂在柳树上,咒你的女儿被卖到齐国的腌臜院儿里千人枕万人尝,一水儿流得比睢水、丹水里都浪都咸都腥……”
妇人的声音尖厉细长,巧舌灿如疾风骤雨,说完还精准无误地啐了公子盻一脸的浓痰:“不得好死的腌臜货。”
一众儿戎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公子盻的微表情。
公子盻咬紧牙关,也不揩去唾面,任凭那浓浓的痰水带着几多的气泡,从自己的额头滑下,流过鼻梁,在两颊被毛细力挂住。
朵尔辊示意侍者给公子盻一块餐布擦一擦。
公子盻抬手阻止:“不妨事的,秋日如炕,任其自干可也。”
他仿佛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捧起陶碗,开始大口朵颐胫肉,一边吃一边啧啧称赞:“真是美味,多谢父王不吝赏赐。”
说完,他手指对着妇人一点:“待会肉羹也分我一杯,以尽滋味。”
酒足饭饱之后,公子盻咬咬牙,狠狠心,对朵尔辊献策道:“父王,我有一策,不日可破亳城。”
“哦?”
“我观那杵臼心如妇人,不如先取他城郊遂,俘其黔首,统统驱赶入亳城,我再派遣心腹细作混杂其中,然后从中取便……”
……
匡城。
公子卬正在花费重金,招募匡人民夫,摇橹架舟,搬运大军与辎重于濮水之上,忽而有田双来报:“不好了,太傅。
有人来报,那城中的菲姬,书写了一份信件,添油加醋,尽书抹黑公子的轱辘话,又派遣心腹之人,西向寻那卫公发兵去也。”
善儿生气道:“你怎得不阻挠?量你又有何用?”
田双辩说:“他昨夜派多人冒死出城,我如何能尽数拦下?告使五人,我截下四人,已然尽力,夫人如何挑剔过甚?”
公子卬摆摆手:“已经不是追讨责任的时候了,若卫君前来,你我都作不得好。”
田双道:“不如挟持菲姬,以为人质。”
公子卬:“诸侯相互质子,尚且连年加兵,一女子如何派的上大用?”
管理道:“为今之计,不如烦请太傅之岳家前来,方能压服卫国。以晋霸之威,压慑卫公不敢异动;说服赵大夫归还戚邑、袐邑,以缓和矛盾。如此我们才可以一心一意对付国内兵灾。”
公子卬示意田双把赵蛟骗开,田双一番耳语,两人果然勾肩搭背、喝酒谈资去也。
公子卬:“赵家府库、全族兵车,都被我们诓骗至此,岳父安能再对我言听计从?”
管理语塞:“虽如是,但别无他计。”
善儿卖了个关子:“不然。依我看,家父若能来此,才是他的上上之策。”
公子卬:“哦?请解其中关节。”
善儿:“家父被骗被抢,现在身边别无兵马,也无几多财物。如若你我丧赵兵于宋地,赵氏焉能得存?箕郑父、梁益耳、士毂、蒯得、先都……这些老臣派的政敌哪个不想致家父于死地而后快。
身为中军将而失之嫡系兵马,身为执政卿而根基之地有累卵之危。恰逢晋君年幼,国君别无掣肘,老臣派之心怕是蠢蠢然,欲作他志。
现在先都等人盼着我们战败,然后好对赵氏下手。箕郑父胆子比他还大,估计正在国内试探人心向背,一旦发现支持家父的力量有限,那家父也就危险了。
我们等于说是绑架了赵氏的兵马,我若是父亲,必定倾晋国之兵马,开来荡平宋逆,好让自己的族兵全身而退。
你们与其把我当成家父的亲闺女,不如把赵家兵马当成他的亲闺女。
如今你我绑架了他的‘亲闺女’,只要我们游说得当,他自然会通晓其中厉害,断不会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