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意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对立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直到皇帝再次下了一道旨意，言明花蕊夫人可以去晋王府居住，撤回其婉容位分。把意欢和桑柔同时惊动了。

桑柔大着肚子求见皇帝，历数这么做的不合适，却不知赵匡胤也烦着，他亲眼看着花蕊夫人从弟弟的别业衣衫不整地走出来，他心里也憋屈，这是他想到最好的维护皇室颜面的办法。但这话没法跟小娇妻说，只得道：“你好好养胎才是要紧，江南平复在即，朕很是盼着能给你腹中的皇儿降生’。”桑柔每天八百遍都在想孩子，但是这会儿却不肯叫他岔开话题，道德礼仪已经说完了，干脆就问：“官家，徐娘子就算是个降妃，也还是个人啊，您这样把她送人，问过她是否愿意吗？”

赵匡胤一怔，还真被问住了。

另一边，意欢暂时将家国之忧放下，给徐慧弄好了碎银子和路引，雇了马车，一路上还不放心，又嘱咐道：“他说让你去晋王府，但只要你出了大内，往哪里走谁知道。但是记住，别回蜀地。”

徐慧主仆都很感激，徐慧更是握着她的手道：“相交三年，事事都依仗于你，这恩情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报答。”

意欢感觉到颠簸，胸口有点不适，摆摆手道：“即使事发官家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我和你相交，何尝是为了利益，你自己好好的就成。一离开开封，唉，我们都护不得你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

意欢承认，她无法坐视徐慧酷似亡姐的面容上展现那种绝望的神情，那简直是在割她的肉一般。从此之后见不到了，最后出一把力，也算是善始善终了。“我送你们出内城。”

“这大冷天的，如何使得？”

“别瞎推辞了，赵光义可是开封府尹，不出内城你们不安全，我也不放心。”意欢说。

但凡有城市，建制都差不多，内城外多是护城河，天黑关城门，除非有军国大事，否则不得擅开，意欢算好了时间，就在将将要关门的时候带着甘棠从马车里出来，送徐慧主仆跑路。

按说人走了城门关闭她就得离开了，冬天夜里凉着呢，所以她计划是去城里的客栈待一晚然后再假扮成宫女回宫，可那天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下马车就觉得恶心，只好在野外吐了一阵，弄得她不胜烦躁。甘棠劝道：“娘娘别急，准是您最近为了徐娘子的事儿累着了。要不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也是老天让她做善事，她就多待了一刻钟，竟然发现城门又开了，送走徐慧主仆的马车去而复返，而一个壮年男子从车上直接把徐慧扯下来，不顾她的尖叫，旁边的城门卫士和身边的仆从都忍不住转过头去。

意欢登时大怒，借着夕阳的余光，她看清这货是赵光义了，也顾不得危险，两步并坐三步走上前去，趁着赵光义阴测测地说话时，冲进了他们的包围圈子，一下子抓住徐慧另一只手使了内劲儿，赵光义也不知道怎么了，被她的小手一拍打竟然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不由得松开了手，意欢趁机把徐慧护在身后，喝道：“二大王，你要草菅人命吗？”

这真不是瞎说，刚才赵光义已经下令仆人凿开护城河上的薄冰，用绳索捆了徐慧主仆扔下去。而且徐慧刚才被他拖拽，已经衣冠不整，擦伤不止一处。

晋王眯着眼，道：“贵妃娘娘难道不知吗？官家已经把人赏赐给我了，那么我怎么对她，别人也管不着。”徐慧听了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紧抓住意欢。

本来为了计划实施妥当，意欢还特意请柴王妃“不小心”透露出赵光义要再得一个美人的消息给符王妃，谁知道符王妃折腾多年，在今夏就有些不好，数九寒天更是不愿意动弹，竟然没闹起来，这就给了赵光义时间——安排内应眼线，盯死徐慧。

这个场景之下，换个人立刻怂了，意欢却不肯的。她是十几岁就敢离国出走的主儿，硬是不顾寒风呼啸，和赵光义对持着，牢牢把徐慧护在自己身后。

晋王也没想到她如此倔强，平时他也不怕一个妃妾，可是......她是那个女人的亲妹妹啊，赵光义了解他哥，个把女人不算事儿，和周娥皇牵扯上的女人不一样。他还真不敢贸然动手，这次和那个李才人不一样，那次他痛哭流涕说自己是失手，他哥哥还能相信，可这种事再一不能再二，周意欢之得宠是他不能不顾及的，于是只好和她耗着，冷笑着说：“宫门这个时候该下钥了，娘娘就不怕您在外滞留一宿。”那样不仅吃刀子风，回去还要受罚。

意欢不为所动，说：“二大王的家仆将我团团围住，我想回也回不去，这要是御史上奏，我必然说个明白。”不就是跟御史吵架吗？我熟。

“你个.......周娘娘，谁也没有拦着你，只要你离开马车，交出这两个人，孤保证送你安全回宫。”

“不用了，她们都跟朕回宫。”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直接让众人跪了一地。远远只看着赵匡胤穿着红底修黑色团龙常服，在内侍宫灯照明之下，格外有气势，他大步走来，身后跟着的居然是武功郡王赵光美，和一名身姿曼妙的美人儿，意欢一看，傻眼了。

这这不是窅娘吗，南唐第一舞姬窅娘，她是什么时候到的开封，又怎么和这兄弟俩混在一起的。

还有赵光美，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还瞪自己的二哥。

种种思路还没理清楚，就听赵光义道：“皇兄，您来的正好，贵妃受了里面那个妖女蛊惑，一定要和她们走呢。”

这还恶人先告状开了。意欢哪里能忍，当下就要反驳，却见赵匡胤一挥手，示意大家都闭嘴，说：“贵妃性子跳脱，玩笑而已，来人，送她回去。”

意欢大急道：“官家，妾私自离宫，甘愿受罚，可您不能把徐姐姐送给晋王，您出征北汉的时候，他把......”又意识到这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只咬牙道：“看在我姐姐的份上，官家，您让徐姐姐走吧。”

赵光义恨恨道：“陛下，徐慧这个妖女蛊惑您，让咱们兄弟离心，合该杀了才对。”我得不到她也要毁了。

赵匡胤忽然回身，大喝一声，“够了，我说回宫，没听见吗？”

天子之怒，一时间震慑了所有人。赵匡胤亲自把徐慧手上的绳索解开，又脱下自己的大氅给她盖上，温柔的不像平时的他。

赵光美看了一眼意欢，只见她也是脸色苍白得紧，心里一纠，方要说话，却见她柔柔地软倒了，一时情急，大步上前扶住她，呵斥道：“贵妃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些人怎么照顾的她。”甘棠心里其实有打算，只是没想到意欢见此事急转直上，一时轻松反而脱了力，眼下也没别的说辞，只能跪下请罪。

意欢有些懵，接着就不乐意了，从他怀里挣开，说：“我的人我会管教，我只是在外面带久了有些恶心头晕，没有什么事。”当着赵匡胤呢，她宁可摔个结实也不能被赵光美扶着，这不是有意提及当年的往事吗？

赵匡胤倒是没太在意，只是说：“你自己小心些，回头找奉御看看。好了，回宫。”

等回宫之后，意欢先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奉御果然上门，一查，喜脉。

意欢直接懵了，还是在人的不断催促下才晓得禀报给赵匡胤。他昨天毫无疑问地宿在了长乐宫，陪着现封的淑妃徐慧。

怀孕了还不自知，跑到宫外差点动手。宋皇后知道了意欢的所作所为之后，气的脸都青了，直接给人下了禁足令，没生产之前活动范围只能在慈元殿二门以内，御花园都不许去。

用她的话说：“徐慧身份复杂，你大着肚子居然安排她逃跑，你是宫妃，手上没有任何势力，怎么跟人家已经开府的亲王兼开封府尹斗？若不是三大王夫妇告知，若不是李才人的侍女捅破了那些事。我看你就交代在护城河里了，别说其他的，那条河里没有冤死的鬼。”

她俩认识两年多，意欢是头一次见小皇后发这么大的火，本来有些恼，但脑子让寒风一吹，清醒地听出她的担忧之情，欲要缓和一二，忽然感觉腹内不是，实在忍不住，当着皇后的面就开始呕吐。

从此之后，意欢的妊娠反应日益加重。像是孩子再抗议母亲对它前几月的忽略，意欢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连过新年桑柔不忍心给她解了禁足，都没能让她好受一点儿——没力气运动了，结果就是赵匡胤正月里好不容易想起她来看看，发现这个本来就不胖的美人儿瘦的只剩下肚子了，当时就吓了一跳，问：“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是伺候的人不好，还是吃食不合口味，找奉御来看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