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掌柜一路上连停歇都不敢,出了析津府就在附近的村里买了一匹驽马,两马换乘能保持他的速度,同时也不用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jiuzuowen
夜晚在外风餐露宿也比进入村庄休息要来的安全,一路上为了躲避大宋的游骑,他都不敢走最近的路,而是专拣偏僻的小径通行,倒春寒是对他的又一考验,寒冷的春风吹进他的脖子如剃刀刮过身体整个人都为之一僵。
如逃难般的生活好不容易结束,不远处便是大辽的中京大定府,这一路上他实在不敢停歇,就连进入中京道境内也是如此,他带着的信息实在太重要,万万不可有一点差池。
相比大宋的析津府,大辽的大定府就显得戒备森严许多,在胡掌柜看来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大宋的析津府处处透出一股子自信的味道,而大定府则是一副厉兵秣马大战将其的严肃,要论气势上大辽就输大宋一头……
到了大定府的城门口,一身风尘仆仆汉人打扮的胡掌柜很自然的被拦了下来,瞧他的模样和打扮,契丹守军怎么看他怎么像是个间人,汉人几乎都拥护大宋军队,能留下的尽量留了下来,而且汉人多是农耕百姓,土地便是他们的根本,谁会离开自己的土地来到大定府投奔大辽?
连契丹人自己都没有这种自信,于是胡掌柜便被守城的军官“客气”的请到一边,围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本就一路颠簸的胡掌柜还没来得及自述便被打的灰头土脸气息游离……
待威武的契丹勇士罢手他才有进气没出气的说了一句:“我是……契丹人!有……有要事禀报左丞相!”
围观者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这人是傻子不成?左丞相伴随皇驾在上京临潢府呢!你到大定府找左丞相岂不是痴人说梦?!
但唯独一个校尉笑不出来,拉扯起胡掌柜道:“你真的是确定你没走错地方?”
胡掌柜怒道:“军国大事岂能有误!要是怠慢了你可担当不起!”
校尉脸色一变:“都散了吧,不过是个燕云遗民,待本官提审一下便知真假。”
胡掌柜的心思是如何的机警,简单的一句话便听出弦外之音,也不挣扎便跟随校尉走了,待到没人的地方,那校尉指了指高高的大辽塔道:“左丞相便在那里,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胡掌柜冷冷的说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到了那里自有办法!”
那校尉正要发火,但看见胡掌柜冷冷的眼神心中一颤:“也好,我自送你去,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胡掌柜也不说话,微微点头便上了自己的马,跟随校尉前往大辽塔,这是大定府建城的时候便存在的,辽圣宗统和二十二年路过这里的时,遥望南方霞光闪烁,有郛郭楼阁之状,一派瑞气,于是建都于此。
此城的布局仿大宋都城汴梁,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内外两城略呈“回”字形,而大辽塔正好在皇宫之中,位于正殿之后,如山如岳,给人一种依靠的感觉,镇定人心。
大辽的皇帝多喜欢在塔内登高望远,一览整个大定府,据说站在上面有一种纵览天下的感觉。
而此时的耶律宗真却没有这种感觉,越来越多的情报从张俭那里传来,都是有关大宋,不知是不是张俭故意为之,耶律宗真猛然发现此时的大宋已经远不是真宗朝的大宋,物阜民丰不说,还展现出现各种各样的强势!
这种强势不光是在军事上,毕竟契丹勇士在战场上还没怕过谁,而西夏一战完全是老天帮了李元昊一把,否则大辽必胜!
相对于西夏的李元昊,耶律宗真更是担心大宋,这个原本内忧外患对大辽没有多少威胁的中原王朝仿佛在一夜间突然崛起,速度之快,发力之大令人咂舌。
大宋在商业上完全放开了对商人的限制,大宋皇帝赵祯对商人更是抚恤尤佳,不光鼓励和支持他们还在批准商人子弟读书科举从政,这在历朝历代都是罕见的事情,并且大宋也得到了回报,每年商贾的税收就远超农税成为大宋不可或缺的经济来源,这一点耶律宗真都看的眼红!
尤其是上京城被大宋商贾席卷之后,身为大辽皇帝的他更是心疼的在滴血,大辽虽然幅员辽阔,可许多地方都是茫茫的草场和荒芜的沙漠戈壁,这些地方不会给大辽上一丝的农税或商税。
这也是为什么耶律宗真要想办法收回析津府的原因,一旦析津府丢失,整个燕云都危在旦夕,连燕云都丢了的大辽还叫什么大辽?!
仿佛一夜之间大辽和大宋换了位置,大宋一下从防守转为进攻,并连克燕云重镇,现在是析津府和南京道,那明天会不会是中京大定府或更北边的上京临潢府?
一种耶律宗真从未有过的紧迫感在他心头盘绕,仿佛身后有一头随时会追上来吞噬他的猛兽。
身后的楼梯响起脚步声,多年的相处下来不用回头耶律宗真都知道来的人是张俭,只有他这个左丞相才有资格不经传报来到自己的身边。
但此时张俭的脚步却没有往常的沉稳,带着一丝凌乱,笃笃笃的敲击着木质的楼梯,看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耶律宗真转头问到:“左丞相说点好消息吧?”
张俭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天佑大辽,刚刚收到密探消息,大宋皇帝确实驾崩了!如今秘不发丧,怕是担心扰乱军心,天赐之机最适我大辽起兵讨贼!”
耶律宗真听到张俭的消息后喜忧参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个他一直较劲的目标居然就这样死了……突然失去目标让他稍显迷茫。
“消息确定吗?”
“确定!本朝在析津府的密谍和间人同时来报,一个说大宋皇帝的妹婿蔡伯俙亲自身带檄羽向东京城疾驰而去,而另一个说析津府的皇宫内白幔遮天,隐隐有哭泣之声传来,大宋的文臣武将皆入宫墙而不出!”
咔嚓,耶律宗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皱紧眉头:“这么说大宋的皇帝真的死了?!传令大军集结整顿,待祭旗之后挥兵南下,违令者斩!脱逃者斩!动摇军心者斩!畏缩不前者斩!思乡厌战者斩!……”
足足说了十八项斩杀令后,耶律宗真才停下,一旁的张俭心中火热,陛下说的十八个斩杀令中涵盖了所有仁君的军纪,连往日里百无禁忌的奸淫掳掠都算在了里面,的确,大辽要收回的是繁荣的析津府,而不是一个人间地狱。
皇帝的命令代表着国家的意志,随着耶律宗真的旨意被传下,整个大定府的军队便开始集结起来,到处是准备出征的模样,仿佛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