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禧院 第9章 第一次进山窝窝（上）

几天的水路一番平静，每日起早看日出，吃海货捡珍珠，在海上平稳行驶的大船时常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每当苏毓琦捡到个好东西后总要在船上溜达一圈。有时吵到了在船杆上睡大觉的宁枫，抢了她的东西就起飞。

控船的渔夫瞧着飞天遁地的两个人，暗地打赌最后败下阵的会是宁枫。至于原因嘛，几人心照不宣的看向在甲板上搭了小桌几，闲适对弈的两个男人。

杜子仁最常的消遣是和苏易尘下棋，格外需要聚精会神。偏偏那两个不省心的吵吵闹闹，追逐满船飞，害他一步错步步错。输了好几颗金豆子后，一张脸黑了好几天，只因苏易尘还说了他；

心智不坚，心神不凝。

杜子仁黑着脸直到船开到码头，有一伙仆役伸着脑袋在码头张望。几人很快离了船，踩在了温暖的大地上。

临走前，叶荣几个兄弟把这四日停船歇息时打捞的贝壳珍珠都给了苏毓琦，足足有一个满怀的木箱那么多。

所谓礼轻情意重，叫苏毓琦实是手短，百般拒绝后，苏易尘一声让她收下，这事算两厢情愿处理好了。

毕竟一船只有一个小姑娘，他们这些大男人可不喜欢这种小玩意。无非是借花献佛，礼尚往来嘛。

离开海，气温渐渐炎热。苏毓琦抱着一个木匣子和苏易尘坐在马车里。听着骑马的杜子仁讨要宁枫的债：“我输了公子十颗金豆子，有一半得你还。”

“老杜，这难不成不是你心智不坚造就的么？你可别这样看着我，我一贫如洗，兜比脸还干净呢。”

宁枫爱财如命，有没有钱旁人不得而知。但他一句心智不坚可是戳了杜子仁心窝子，一路上脸更黑了。

他这张峻黑冷厉的面孔到了魂虚派大门口，就成了不好惹的活招牌。

守在山门迎接的人最是会看脸色，瞧着这一个骑马的一个赶车的，周身内功皆不俗，于是乎毕恭毕敬的将人请下来，还有专门小厮替他们看管马车。

苏毓琦抱着她宝贝的木匣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冲着还在搬椅子的宁枫俏皮的做了个鬼脸，她心潮澎湃的站在山门看着眼前，吃惊的哇了一声。

这魂虚派的大门修建的巍峨耸立，雕龙画栋。台阶都是用大理石铺的，门口两座紫玉石雕的火麒麟，往两边一摆，门面已然十分有格调了。

虽是清高的建在孤山中，但气派奢靡，站在门口迎客的几位长老皆是穿金戴银，富态丰腴。

苏毓琦瞧着山路上来接憧而至的客人，还有门口几位脸都快笑僵的山门中人，心中叹了声俗气至极··难怪何掌门那老头子是个衣冠枭獍。

原先她们这架低调的平顶马车倒是无人注意，最多是看着杜子仁的脸色谨慎了些，可苏毓琦能很清晰的感知到，等到她后头的苏易尘走下马车后，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那些小门小派拿不出身份的只敢杵在原地偷偷看，而有些老态龙钟的家伙眼睛一亮，就跟贼瞧着宝一样纷纷围了上来，一边嘘寒问暖，一边表示对苏易尘的尊敬仰慕。马屁话一摞筐子，真是不带半句重复的。

苏毓琦虽不知里面的门道，但能分辨清；苏易尘的到来让他们很吃惊，有羡慕有嫉妒，或激动地想挤过来混个脸熟。

苏毓琦小身板不争不抢的，被这群旁若无人的江湖中人挤到了一边，她同样看见了被挤出来的宁枫眉眼间的鄙夷。

苏毓琦正想站过去，就听见耳边似有腹诽声，八卦欲使她顿住脚步，不着痕迹的偷偷往那边挪。

好家伙！苏毓琦眼睛惊喜一亮，听见了新奇的八卦。

路人甲：“那是何人？怎么掌门都围了过去？”

路人乙：“瞅瞅你这没出过门的样子，那可是苏公子，修为巅峰的奇才，一掷千金的贵族。当今皇上还得尊他一声长辈呢，苏公子身份尊贵又天赋异禀，谁要得他指点，修为定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路人乙：“快快快，咱们快挤进去！说不定苏公子看见我们姿色不错，肯出言点拨几句呢！”

苏毓琦像个绊脚石又被挤开，听了一嘴没听全，眼看人都围了过来，将山下要上来的路都堵住了，

苏毓琦开始担忧，苏易尘别被这群好色的女人吃豆腐吧···毕竟人多眼杂，谁伸了波手也瞧不见啊。

“放肆！”一声粗粝的呵斥，吓得人群散开。

苏毓琦又被挤得老远，她焦头烂额的护紧手里的箱子，后悔自己下来早了。

仔细一瞧，护在苏易尘身前的杜子仁脸黑如炭，电眼冷目，宁枫似是看出了眉目，站在边上偷偷地笑。

“我家公子矜贵，各位可得注意行止。”杜子仁高声一喝，虎躯一立，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热闹散去，挤不进来的魂虚派门人才中规中矩上前，对着面无波澜，矜贵华容的苏易尘抱拳道：

“苏公子今日莅临寒舍，真是另我魂虚派蓬荜生辉，贾某这厢失礼了。”

杜子仁侧退一步到边上，苏易尘清雅的面上露出淡淡的，不达眼底的浅笑：“贾长老，多年不见，你的修为似大有精进。”

贾长老汗颜：“说来惭愧，几十年前得公子指点后，贾某如有神助，七窍通天，但终究资质平平，一把老骨头了也比不上公子一根手指的。”

“贾长老过谦了。”苏易尘微微抬眼，几位长老纷纷给他让出路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贾某知公子素喜清净，已将西院清扫了出来。公子一路舟车劳顿，贾某这就带公子前往安顿。”

旁人住着包厢，苏易尘却独占一院。苏毓琦顿时心如明镜，这几位长老今日在门口接客，最主要的原因是要等苏易尘前来，而这门可罗雀的魂虚派山门，大多目的不纯，统一目标都是苏易尘。

苏毓琦呆呆看着被众星捧月，前呼后拥的苏易尘，好像又认识了一个不同的人。相较于在四禧院威严震慑下人的主子，在外面的苏易尘，更有魄力，更冷峻，更遥不可及。

苏易尘轻睐眸示意认同，嘴上却婉拒道：“几十年前苏某也曾来过魂虚派，倒还记得这西院在哪。贾长老自行去忙，不必劳烦。”

贾长老可不敢怠慢这位贵客，以为他说的是客气话，热情好客的偏要带他进去。

苏易尘听他固执地一番说辞后，脸色冷了冷，不着痕迹的沉了声：“苏某此次出行，一是为魂虚掌门大典，二便是为了带我家小妹出门散心。贾长老若事必躬亲，回头扰了吾妹逍遥之乐，她非得跟我闹起来不可。”

贾长老方才笑着的脸一顿，疑惑又好奇的看了看下属。显然在场之人对他所言闻所未闻，震惊不已啊。

“苏公子的小，小妹？”

饶是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世面都见过的贾长老，也酝酿了半晌措辞：“这，恕贾某眼花，令妹身在何处？”

众人皆左顾右盼，将苏易尘身周一圈都盯了个遍，没人瞧见有谁像女人···除了一个黑脸煞神和一个双剑小白脸以外。

苏毓琦疑惑皱眉，也跟着人群视线搜寻什么小妹，当她看向苏易尘时，他恰好也盯住了她。

天雷勾地火，王八对绿豆，这玩意契合的严丝合缝啊！

苏毓琦从头到脚好像被电了一下，她水艳柔亮的眸子疑惑的顶回去，腹诽道；我是你小妹？

苏易尘眼睑微垂，藏住淡淡的笑意；还不过来。

苏易尘的视线委实炽热，直勾勾的视若无人。

有些眼尖的已经看到人了，其实不难看到；各门各派都穿着统一的门服，在这调色一致，朴素平凡的一众人中，有一抹靓丽的橙红色。艳丽的像刚升起的旭日，又柔丽的如水中倒影。偏偏这夺目的色彩，被姑娘清艳的容姿压了下去。

这等美貌，做苏易尘的小妹才是合乎情理的。

苏毓琦已经察觉到有些人在议论她了。

她梗着脖子，一不做二不休跑到了苏易尘身边，紧紧抱着大箱子躲在他挺拔的宽背后。

其实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注视她，她委实有些···腼腆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旁人移不开眼也是自然。或是艳羡或是欣赏，更甚有好色之意的打量。就连老沉持重的贾长老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美艳少女，他们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易尘清幽的视线在众人中划过，忽然缓缓抬手挡住了苏毓琦。宽大的袖袍稳当遮住了她羞涩的面貌，同时看向这的视线惊蛰移开。

“贾长老，吾妹怕生，苏某便不奉陪了。”

苏易尘淡淡开口。杜子仁很有眼力见的上前，领着他们进去。这黑脸往山门一摆，路过人都是把头低下，生怕混了个脸熟，

苏毓琦亦步亦趋跟着苏易尘，小碎步差点踩到他干净的云靴。

苏易尘无奈停了一步，一手掌拖住她怀里的木箱，递给了伸手来接的杜子仁，脸上有两分训斥之意：“人不大，志气倒胜人。手难道不酸？”

苏毓琦巴巴的看着杜子仁拿走了她的宝贝箱子，只好老实的跟在苏易尘身后进去，这才有心欣赏魂虚派的气势；

这山门委实大，依山傍水里头也有青山，各门各派的人在里头走走停停，热闹的和集市似的。

穿过一片雕梁画栋的练武场，在红木廊柱里穿行拐弯，一路上人越来越少，鸟鸣音倒是响亮起来。

苏毓琦算了算，走了半柱香后才到西院。门口一片小竹林，只有洒扫杂役路过，空中传来淡淡清香，好是雅致。

西院有一主屋，四间次屋。里头都是打扫干净的，收拾的十分整洁。桌几上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糕点，茶水还是滚热的。

杜子仁在主屋巡视一遍，才放心的把木箱子放在了桌几上。

几人委实渴了，一人喝了一大杯茶水，杜子仁又去院里烧水。

苏毓琦和苏易尘对坐在榻上，闲适的一趴着，苏毓琦倒是在这清凉的屋中犯了困意。

苏易尘瞥了眼白玉碟里的吃食，又看着像个熟了的乌龟盖的苏毓琦，轻声道：“路上不是嚷嚷着肚子饿么，现如今宁枫不在，没人和你抢了。”

苏毓琦喘了两口气后扑起来，生龙活虎的跑到桌几边，抱着她的木匣子赤脚跑上了榻。她又看了眼里面的宝贝，像是续了个命似的，笑哈哈的抱在腿上：“阿瑾，我又不饿了。”

“有钱能使鬼吃饱。”苏易尘望着窗外，瞧她这小财迷的模样淡淡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