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禧院 第22章 一头低一头高

“你还真是去摘莲子的啊？这么多莲子吃不完放哪？”宁枫手捧着一大框竹篓的莲子，在手里掂量了多少斤后，桀骜的目光扫到苏毓琦身上。

她小小的一团正坐在堂屋透风处的小矮几上，专心致志的剥莲子。

宁枫心想，就她这样一点点的剥，无异于是愚公移山啊。

苏毓琦空闲之余扫了他一眼，一副看白痴的模样望着他；“我这不是在剥了吗，这么大的太阳一天就能晒干了，哪里会有吃不完的。等晚上我再做个莲子羹吃，刚摘得可甜了···你要吃么？”

她丰收归来，说话时带着不曾掩饰的得意。

宁枫机灵一蹲，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悄咪咪的说想吃燕窝炖的莲子。

苏毓琦傲娇的白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白嫩的手掌摊开在他面前：“这次是我赌赢了，彩头自己拿来吧。”

宁枫笑眯眯的脸一垮，随即站起身驳斥道：“我哪知道你是不是骗人。这事不着急，等我确认了再说。”

苏毓琦挤眉瞪他，只说道他不信的话去问苏易尘，此事童叟无欺，没有坑他的。

宁枫瞧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不情不愿的背过身去。捣鼓了好一阵后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金蝉来，板着一张脸交到了她手里。

见着苏毓琦喜滋滋的将小玩意把玩在手里，不服输的优良品质让宁枫恶从心中起，扬言还要和她再赌一局。一副不拿回属于他的一切就不罢休的架势。

苏毓琦将金蝉收好，接着悠哉悠哉的拨弄手里的莲子，淡定的说赌局有风险，还是脚踏实地才是正道。

她娇美的脸布满天真，偏看着宁枫满脸阴冷不知所谓。

二人正势如水火的沉默中，就见苏易尘领着杜子仁和寒水从外面进来了。

堂屋四敞透风，苏易尘随手在正前方的乌木太师椅中坐下。宁枫只好做罢，转头跟着一起过去，三人坐一排和苏易尘汇报事宜。

期间寒水偷瞟了一眼苏毓琦，恰好和她眼神对了个正着。

手里动作一顿，苏毓琦后知后觉她这般有些过于悠闲，可能叫人心有不平。

洗手后，苏毓琦转身进梢间用煤炉烧了壶烫水。再提水出来时，恰好轮到了杜子仁汇报事宜。

“公子昨日午时回来，没一会儿附近便多了许多眼线。今儿一大早，沈家庄又派人送了请帖，说是邀公子去避暑山庄赏花喝茶，我让那人在门口等着，且先不给他答复。”

杜子仁说起此话时一边小心打量苏易尘眼色，三人似有无形的默契一般，早就酝酿好了什么阴谋。只待苏易尘一声令下，便能杀得片甲不留。

苏毓琦听见后，默默躲在隔间的花鸟图门帘后。

她久久没听见苏易尘回答，不知他是何神情，宁枫那厮惯会顺风使舵的已经冷哼了声：

“好个沈家庄啊，魂虚派这事咱们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使劲往上贴，真是不把我们放眼里。”

他语气遍布杀意，阴冷无比：“公子，这些江湖门派暗杀的手段数不胜数。夜里死几个长老掌门的也是家常便饭···宁枫斗胆，替公子清扫门前路。”

屋里一时安静了会儿，才听见苏易尘淡淡开口：“这时节花开的正好，去瞧瞧也不错。你们忙活了这些日子，到时收拾下行头，随我一道去避避暑。”

宁枫惊呼道：“公子，咱们都要去么？”

“··········”

屋里又是一顿沉默，紧接着听见宁枫迫不得己又略微兴奋一笑：“沈家的避暑山庄早有盛名，如今我们也能沾沾公子的福去大饱眼界。我就先谢过了。”

苏毓琦听宁枫变脸这么快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苏易尘继而朗声道：

“茶水凉了。”

屋里又是一阵寂静，苏毓琦正寻思着他们说什么暗语，蓦然瞧见手里拎着的水壶，吓了一跳就钻出去。

三人齐齐抬头看着她，各色神情应有尽有。也幸得这样的事经历的多，苏毓琦缓了神情便淡定的过去蓄水。

苏易尘清冽的视线扫到她脸上，说着题外话：“怎么不叫人搭把手。”

苏毓琦顺着他的视线一落，瞧见了桌几上一大筐莲子，笑眯眯解释道：“院里的人我还不熟，可我也知道自己忙活不过来。索性就在你的屋里弄了···嘿嘿嘿，阿瑾瞧见了，定是不忍心瞧我独自忙活的吧？”

原来是早有预谋瓮中捉鳖啊。

宁枫看出来名堂，率先说昨儿个没睡好要去补觉了。他人一走杜子仁也随后，剩下个不知所谓的寒水后知后觉离席，被苏易尘开口唤住：

“寒水，你去唤几个人给她调遣。”

苏易尘开了口，寒水只有应承的份。

苏毓琦喜滋滋的说了几句好话，便和寒水出去遣人了；不得不说寒水办事十分周到，宅院一改胖管家在时的懒惰萎靡，庭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院里做事的仆役瞧着也是机灵利落的。

场面虽是焕然一新了，但斗争还需继续。

苏毓琦挑了几个看着就机灵的丫鬟将莲子拿到后厨，叫她们把莲子洗净剥好，然后装在篓子里在太阳底下晒一天。

现在天才通亮，刚升起的太阳并不烤人。众人搬砖力量大，没一会儿就能完事。

把事情吩咐的差不多后，苏毓琦挑了一些莲子准备炖莲子羹，这一回头瞧见监视的寒水还站在身后，当即冲他明媚一笑，说了两句感谢的话让他自己待着去。

寒水杵在门口，脸上遮遮掩掩之意，好似被什么难住了。

这幅踌躇不定的怂样苏毓琦看在心里，撸起衣袖走到他面前，澄亮氤氲的大眼睛直视寒水：

“我先前一直在四禧院居住，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想来以后我们会多多见面的。寒水兄，你也不用太拘着了，当是自家人便好。”

她磊落大方的模样让人心神通透，寒水一口闷气呼出，才不吐不快道：

“苏毓琦姑娘，先前是我有眼无珠差点冒犯到你，可并非是我刻意针对，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苏毓琦愣了，扑朔的杏眸疑惑的望着他，寒水眉头一跳，见她这幅深思的模样心里没底，说话便更加小心了：“····苏毓琦姑娘？”

“你何时冒犯我了？”

苏毓琦娇声一问，寒水腿一趔趄差点跌倒，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无辜纯粹的眼睛，忽然觉着自己思虑过重了。

“你这样的奇女子，确是寒水想的太多了。”寒水神情轻松许多，又得心应手的板着他的冷脸。

苏毓琦觉着这人哪都怪怪的，思路都与常人不同，又十分不解道：“我····是奇女子吗？”

寒水下巴诡异的一抬，不自觉压低声音道：“你敢忤逆公子，还不够神奇的吗？”

苏毓琦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想明白这人的行为举动是为何，她颇是不好意思一笑，嫣然软语道：

“不瞒你说，我整日都在惹阿瑾生气，可大家都没觉着古怪···许是都习惯了。”

两人随口一聊，寒水也后知后觉想明白了当日处置媚儿时，宁枫为何非得顶着他上去，寒水心里一寒，打算以后都不信那个挨千刀的阎罗恶煞。

“苏毓琦姑娘，我这人愚笨了些，若是说的话做的事惹你不快了，你大可当面与我说，我定会痛定思过，尽量给你满意的态度。”寒水拱手朝苏毓琦拜了拜，颇有祭祖祈愿的真诚。

苏毓琦下意识往旁边闪开，吓得她干巴一笑，一副哭笑不得的尴尬模样：“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与你一样都是阿瑾的手下亲信而已，大家平起平坐，你朝我谢了又拜，可让我好不自在啊。”

寒水又古怪的朝她瞥了一眼，毫无生机的面上写满了质疑。

苏毓琦看的分明，正要与他好好说一通，寒水已经义盖云天的喊道：“姑娘说得对，是我蠢笨了。我这人一向口无遮拦，方才说的姑娘别往心里去，若是还有哪里需要人手，姑娘尽管找我便是。”

他一口一个姑娘，好像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毓琦黙了黙，被他弄得无言以对，索性放弃了：“寒水兄，你不必如此客气。跟他们一样叫我苏毓琦便是。”

寒水正气凌然的一点头，两人无言对视片刻，他又板着脸道：

“不过你多大了？我今年二十有七，比四禧院里的伙计都要小些。”

苏毓琦脸上僵了僵，勉强才干笑两声：“哈哈哈···我这只是尊称···你··我这没事了，你不是还忙吗，不用在我这盯着了···对了··你喜欢吃莲子羹吗？待会我给你留一碗。”

寒水面无表情的点头应下，旋即就消失在后厨。

苏毓琦长呼了一口气。有种刚从山下跑到山下，又从山顶滚到山底的感觉。

她紧接着就忙活起厨房的事，寂静无声的屋里只有做事的响声，苏毓琦深思了好一会儿，忽然冲着近边的人问她今年多大了。

原来这里的姑娘都是从人牙子手里买进来的，都是家里穷或是无父无母，只能沦落到在大户人家里干活。

仆役有个死活无处申冤，也没本事授人以柄，这样的出生用着才最放心。

苏毓琦无心过多怜悯，毕竟自己也是在庄子里干过活的，她们能在这里做事，肯定是比外头要过得体面。

起码苏易尘不会苛待她们，不会非打即骂，也是把她们当做人来对待的···前提是她们别惹幺蛾子。

紫薯道：“生出来的时候家里就会写下时辰日子，将来嫁人可都要合八字的，哪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年纪呀。”

绿萝道：“是啊，就算没爹娘告诉自己的八字的，也总还记得自己多少岁了。”

蒜头道：“可有些人生下来就没爹娘啊，当然不知道自己芳龄几许。”

紫薯丫鬟道：“年纪自己不知道，身子是几岁还看不出来吗？我跟你们说，我听说宫里有些嬷嬷···就会通过看身子，约莫算出女子的年纪来。有些更厉害的女大夫，一眼就能辨出女子是待嫁闺中还是已为人妇。就是为了防止宫里有些女子想蒙混过去····”

苏毓琦热情的开了个话口，这三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姑娘就打成了一片。原也是在官宦人家做过事的，四处听闻知道了不少趣闻。就连苏毓琦也是头一次还有这种本事呢。

苏毓琦耳边听着她们说的八卦秘闻，一边心不在焉的吹着火苗，期间听到感兴趣的多问了两嘴。等莲子羹熬好的时候，几人还没聊的尽兴，只说苏毓琦这主子是她们见过最好的，一点架子也没有。

苏毓琦还真没架子，因为她可不是主子。三人齐齐看着她，眼里写满了质疑。

等苏毓琦端着莲子羹走出去了，她们还沉醉在八卦的世界里：“苏毓琦姑娘不是主子，那她是什么？”

“我们做女婢的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像苏毓琦姑娘这样的相貌和衣饰···总不可能是下人啊。”

“你们可真笨，苏毓琦姑娘现在不是主子，以后就是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