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局一把岁数再有两三年就要退休的人了,愣是让邰铮叫唤的一天去刑侦队好几趟,发际线一年比一年高,头发也是一年比一年少。
“我的活祖宗,你让人歇歇吧,人柏荃市当时和你们这边交接完之后都已经把这案子封了,你怎么就干这些倒活?”
程澈放下筷子自觉转头,艰难的咬着茶杯杯口。
邰铮捂着话筒,压低声音说:“你别笑,再吃两口。”
说完筷子伸进那盘辣子鸡,夹走了辣椒,舀了一小勺鸡肉放进程澈的碟中。
随后又放开话筒,“这案子社会关注度这么高你也想早早破了不是?如果我们这次真的能从这次案子中找到和当年三一五案有关联的地方,那三一五案也离破不远了。”
挂断电话之后又顺手夹了一块莲藕,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了,“我去结账,一会送你回医院。”
在他身后,程澈管路过的服务生借了纸笔,他发呆的看着那张空白的纸,手上转笔的动作没停。
邰铮买单的时候收银员送了一小盒当季的水果和爆米花,他人还没来得及拒绝,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打通关系的周局,“邰铮,柏荃市那边的档案馆同意把卷宗借你,关于查案的权限我这边还在争取,你小子尽量一次把要的资料都说清楚了,我可不好意思......”
整个餐厅的布局不是很大,邰铮走几步就到餐桌的位置,那张纸上写着关于三一五案的重要线索和时间节点,程澈的笔并没有因为他站在桌边而停下,那些字和邰铮印象里的简直是如出一辙,他看着不断在程澈笔下衍生出来的字,脊背骤然发凉。
程澈收了笔,将纸折好收进兜里,抬头对上邰铮的目光,没有惊慌,没有窘迫,嘴角反倒是弯起了一个很自然的弧度,似笑非笑,“走吧,送我回医院。”
电话那边周局还在唠叨:“......去年是你叫小戴去跟人家说故意杀人案和性/骚扰没关系,结果到最后给上来的笔录是犯人因为性/骚扰不成尾随受害者好几天最后把人杀了,柏荃市那边说电子的已经发到你手机里了,纸质的话需要等明天,你让小戴跑一趟吧,小姑娘会来点事。”
一路上车里极其的安静,邰铮满脑子都是在想程澈是怎么知道当年三一五卷宗里的线索,当年案件是九尘市重点督办的大案子,各级领导都非常的重视,放在平常案件的侦破进度都是守口如瓶,何况这么大的案子,细节这一方面就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在红绿灯拐弯之际,副驾驶位置暗暗说了句,“拐早了。”
邰铮回神之后立即打了转向往回拐。
“第二人民医院”那几个大字亮的让邰铮觉得坐立难安。
旁边的程澈摇上半敞开的车窗,“刚才那是去市医院的路,其实也没错,在市医院那个路口往前开拐个弯就到了。”
邰铮坐在椅子上,手搓着自己的大腿,左看右看的,“姜逢人呢?”
护士敲响了病房门,程澈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人家也有自己生意上的事情。”
邰铮坐在椅子上,看着护士给程澈手指夹上指压板,小屏幕上的数值接近正常值但是偏低,叮嘱程澈不要剧烈运动看恢复情况考虑拆线,等到程澈把药片服下之后关上了病房门。
“你是怎么知道三一五案子细节的?”
“你问问题还真是开门见山,”程澈说,“你来我这,从我兜里把纸拿出来。”
邰铮半信半疑,走到病床前从他兜里翻出上面有餐馆Logo的纸张。
程澈慢动作的端起马克杯,“你不用怀疑我,我能知道肯定是我有手段,你今天既然来病房了,那你也可以在这把当年案子想一想,结合我给的时间点,看看我能帮你什么。这案子要是破了呢,功我是不感兴趣,你要想报答我,就按照最初答应我的,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疑心在被自己硬之后压了下去如今又卷土重来,邰铮从饮水机上方取下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的饮用水灌了进去,此时程澈已经放下了马克杯,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邰铮回身时程澈已经打开了电脑。
“不出意外的话卷宗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
邰铮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而程澈在病床上面色平淡,眼里似笑非笑,电脑屏幕不知道何时对准的邰铮,病号服的领口斜着过渡到锁骨前端,他的手指轻搭在屏幕的边框。这一幕就好像电影里纣王看着身份不明却又是在美丽的苏妲己地自己说可以帮助自己成为不可一世的王,只不过面前这个苏妲己略微虚弱,自己又是那个手握兵马不断在收复失地打算还天下太平的将军。
在理智获得最终的胜利之后,邰铮打开了电子邮箱,把卷宗毫无保留地摊开在程澈面前,“当天报警中心接到电话称尧棠公馆,当时还是一住宿酒店的后街巷的垃圾桶里发现了男性手臂尸/块,不出半小时城西支队也收到了相似的报警电话,报警居民说小区公园的花坛里有少量的猪肉但又不完全像猪肉的一袋里看到了人类手指,整个九尘市的海陆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耗时一天找齐了所有的尸/块。”
程澈轻轻仰头看向天花板,“精确一点,是在第35个小时后,找到了所有的尸块。”
“你要是这么明白我现在就给你开车送到厅里,”邰铮双眼紧闭,聆听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随后深呼吸睁眼,说,“经过调查得知死者男性郑正是当地古典音乐团的指挥使,曾任大学音乐教授,法医给出的尸检报告死因为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头颅被从颈部甲状软骨处肢解。切口下手干脆利落,和乔嘉头颅的切口做了立体图像分析,无论是从着力点还是切口,都证明确实是出自一人之手,只不过处理方式不同,尸/块是经历过烹炸,根本提取不到任何有利的线索。”
程澈拿出笔在死亡时间上打勾,“推算死亡时间是在3月17日晚9点到0点30分,抛尸尸检在20日晚9点到0点,这个时间内就没有一个人有嫌疑吗?”
邰铮从烟盒里倒出两支烟,目光定在指压板时又收回一支,拿着打火机来回转却迟迟没点燃香烟,把手里的那一支对半掐了扔进垃圾桶里,“就是因为没有嫌疑而且至今没有找到作案工具所以才有了柏荃市刑侦支队的协助,可是在两市调查,把海捕文书发下去并且在公路和火车沿线处重视也没有找到凶手。凶手最后出现痕迹落在了柏荃市,上级决定将卷宗以及有关线索交由给柏荃市,如果需要九尘市,那九尘市也会进行协助工作。”
程澈看的啧了一声,连忙摇头,“暴殄天物。”
邰铮一手滑动鼠标触摸板,一手把垃圾桶拿的更远,“没多少钱,你还听不听?”
“根据死者的人际关系最终确定了四个嫌疑人,包括死者的妻子。”
一字不落,程澈在会议室里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当时是因为技术不够先进,在得到九尘市已有的犯罪线索基础上,再次验证。
邰铮半举起的手又放下,“对,包括他的妻子。”
程澈在餐馆的纸上将妻子二字周围大圈套小圈的画着,“这人现在干什么呢?”
“在一个培训机构教学,没有再婚。”
话音刚落主治医生带着实习生来查房,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叮嘱早些休息便离开,身后跟随的一个女医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盯着电脑桌面的邰铮,又看了一眼领口稍微敞开一手紧抓被子的程澈,眼神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以至于最后程澈顺手拿手持镜问:“我脸上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没有。”
邰铮也是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往门口看了一眼。
护士带上了门的第二秒邰铮把门打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来才放心关上门。
“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程澈摇头,“刚才说到哪了?”
“据死者的妻子李琪红的笔录——”
邰铮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邰哥,有人曾经在药店看到余喆,记录本上写他买了五盒左美莎芬。”
“他重感冒吗买五盒?这个剂量不得把人吃死?”
程澈伸手晃了晃,接过电话之后他倒了个手,“他买了什么?”
林野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机上存储的名字是邰队没错,说:“左美莎芬。”
“他出药店往哪走了?”
林野将监控视频倒回按下了暂停,“上了辆越野车,车牌是套/牌。”
电话又回到了邰铮手里,邰铮又交代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刚才说到哪了?他妻子——”
“我打个电话你先等会。”
没等邰铮开口电话对面已经接通,说话带着一点鼻音,旁边有个很有力量很干练的声音在教育着,“喂?程澈?”
“哎尤啊我问你,左/美/莎/芬的成分主要是有盐酸/伪/麻/黄/碱和磷/酸/可/待/因对吗?”
“正常是这样没错,但是可/待/因是从罂/粟属植物中分离出来的一种生物碱,我正是因为他有这个成分在就拒绝服用。”
“这个东西大量堆积在一起会提炼出什么?”
“毒啊。”
程澈理解性点头,“我懂了,你吃药吧,少吃啊。”
“嘿你这个人,”电话那边说,“有事再叫我。”
挂断电话之后程澈的表情严肃带有一定危机感,“邰铮,你接下来面临的可能是庞大的贩/毒团伙,这个团伙有绝对的管理者,雇佣兵,打手和狙击手,发展的下线可能就在你我身边。”
邰铮眉头拧的风雨骤来,“那你呢?”
“务必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力。”
几乎是同时,两人的蓝牙信号对接成功。
“喂?”
“您好刑侦支队!”
“迅速带人封锁第二人民医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