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不清楚小久的信仰日常要做什么,只好眼巴巴看着她虔诚祈祷,并不出言干涉。
她懵懂又艳羡地仰头看无处不在的神像。
“哇,这个教堂可真美。”等小久祈祷结束,她才凑过去说,“哪个神能求爱情运呀?”
小久失笑:“那得去寺庙里吧,我们不分这么细。”
绵绵道:“不分也可以呀,那就笼统地保佑好运咯?”
小久拉着她去排队,大约十多个人左右,就轮到了前边。
绵绵学着小久的动作,两腿摆在同一侧坐了下来。
穿着臃肿,体型也较圆润的绵绵坐这个姿势很别扭,她看向小久,小久正眼神澄澈地望向前边那个穿着红色神父服饰的人。
应该是叫神父吧,绵绵不懂。
小久低头,双手合十,然后说:“这是我的朋友,她没有领过圣体。”
神父捧着一本书,面孔稚嫩,不是光头,也没有花白的胡子,打破了绵绵的刻板印象。
这能信吗……绵绵怀疑。
叫神父可能还给人叫老了,神子更符合。
他低声念了句什么,在书本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对着小久的额头挥动,小久闭上眼睛,说感谢。
黄纸对着绵绵挥动时,她有些犹豫,小久说:“这是圣洒,是美好的祝福,不是信徒也可以受的。”
对闺蜜绵绵当然百分百信任,于是学着闭眼睛念叨。
鼻尖扫过一阵木香,还挺好闻。
神父说:“你们想探见什么?”
小久说:“我想探见我的事业运,我的朋友想探——”
她本来想替绵绵说,但又了解绵绵对谈恋爱没兴趣,问爱情运可能另有所图,于是让绵绵自己回答。
“我想探监,啊呸,探见,一个叫白蕴的人的爱情运。”
果然。
小久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神父翻了两页书,对小久道:“圣者告诉我,你的光明之路需由爱和血汗铺就。”
闻言,绵绵在心里吐槽,这是什么神神叨叨的万金油回复。
问事业问学习,问结婚生子,都可以用一套话术吧。
小久却虔诚地点点头:“好的,那时间是长还是短呢?”
神父道:“圣人告诉我,很短。”
“很短?那是什么时候呢?明年夏天?”小久的情绪被带动起来,难掩振奋地喃喃自语,绵绵却皱了皱鼻头。
每个夏天都有调动的机会,小久很向往去另一个更高端的贵妇商场TSUM当领班。
还以为神父会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结果直接这么说。
喂,要是敢骗我闺蜜,信不信我……呃,好像也没花什么钱,就这么诅咒人不太好,毕竟都是打工人嘛。
绵绵胡思乱想着,只听神父合上书,转而对她说:“你问的那个人,圣者说,子之哀痛与绝望均来源于执着,应当学会放下。”
绵绵愣了下,重复:“哀痛?绝望?”
拜托,你要先问问我白蕴的身份证后六位我可能会信你一个标点符号。
“哦哦。”她也学着合十,“那他会和他爱的人在一起吗?”
神父摇头:“爱是执着,生存也是,都应该放下。”
绵绵:“也就是说,不会有好结果咯?”
神父道:“若不放下,便没有光明之路。”
这称作“探见”的神秘仪式很快结束了,绵绵见小久十分笃信,就放弃了吐槽的念头。
算了,反正也是随口问问,往心里去干嘛呢。
女孩儿亲密地走上楼去,神父放下书,婉拒了后面排队的信徒,整了整裤子,起身,穿上一双薄底灰色皮鞋,离开了座位。
另一个相同打扮的神父匆匆赶来,腋下夹着一本绿皮书。
“翡与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胡闹。”
那神父个子瘦长,肩膀到胯顺直得就像被门板夹过。
眉毛非常淡,眉间萦绕着烟灰色的忧愁,比年轻神父更有庄严肃穆传教士的样子。
翡与哀耸肩道:“谁让你去上厕所,这里没有人,我是替你布道了呢。”
神父嘴唇嚅喏,悻悻坐到木榻上摊开书,专心为下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解答。
翡与哀单薄的身躯不乏气势,站起来很高,像株挺拔的竹子。
他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让人不禁好奇,为什么没去上学,反而在教堂无所事事。
神像张开双手,拥抱世人。
窄额头,石雕的眼眶里没有瞳孔,鼻梁和人中很长,薄嘴唇,灰白色的胡子呈倒三角,垂到挂着十字架的胸前。
翡与哀摸了摸下巴,眉毛一挑,逆着人流离开教堂。
**
教堂顶上是一圈圆环天台,没了墙壁的遮挡,温度骤然降低,绵绵赶紧戴上帽子。
上下楼梯的人络绎不绝,以游客居多。
天台没有祷告室,亦没有神像,却有闻名遐迩的番红花冰雕。
番红花又名克洛卡斯之花,是本教圣花。
匠人用冰砖条围住天台,打磨成圆环,依照番红花的红瓣黄蕊精心雕琢。
最考验功力的地方在于需钻空冰瓣以便装入彩灯,却不能全部挖空,要留下薄薄的丝络模拟花瓣的黑色梗茎,技艺之繁琐与内雕鼻烟壶一样耗时,花费两个月才赶在冬至前完成。
花朵冰砖这股浪漫风潮风靡N市,是由冰雪大世界制作的玫瑰冰砖带起来的。
将花朵冻进冰块中,切割成三十厘米见方的方块,码垛堆成迷宫墙,形成琉璃簇拥着鲜嫩花朵绽放的美景。
后来各景区为了展示特色,挖空心思把象征物冻进冰中。
市动物园还冻了雪貂、雪豹、雪狐等一系列动物模型,然而某日开园,冰墙血红一片,触目惊心,变成了血墙,吓哭了许多小朋友。
新闻播出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动保主义者敲开冰块,往里边灌入了红墨水,以呼吁打击动物皮毛的买卖。
动物园解释这些模型都是塑化物,并非动物标本,也无济于事。
N市是多国文化的交汇地,有着海纳百川的包容,也不得不秉持如履薄冰的谨慎,自入冬以来,警卫力量也加强了。
昏蒙的午后,白雪皑皑,雾凇垂挂,天边隐隐有一枚泛着灰蓝的圆日。
小久拍照时特意把克洛卡斯之花和站岗的卫兵放入一个镜头。
本想让绵绵评价下,结果看到她把自己包成爱斯基摩人,笑道:“你怎么又这样戴帽子。”
毛绒大帽子的束绳打结缩紧,只露出一条椭圆的空挡,特别像小黄人从下水道里伸出一根弯水管,左看右看。
绵绵嘻嘻笑着,伸手去冰小久的脖子,满意地听她尖叫。
“预防性阻止反击,哈哈,跟减老师学的。”
她得意地把手插回兜,兴致勃勃拉着好友凑到花墙边。
小久吐舌头:“我才没有你这么幼稚呢。”
绵绵本以为圣花是不能拍的,但见游客都在拍,小久也在拍,便好奇问道:“这花有什么用呀,可以保佑你吗?”
“圣花是美好的祝愿,不用保佑什么啦。”
“好吧,我还想上网买个挂坠送你。”
“你千万别买,阿妈给我祷告了一部箴言,等我明年升职了回家带回来。”
虽是拒绝,话语中却有淡淡的幸福。
每逢春夏新季的商场最热闹,店里的培训不断,没有春节假,紧接着又是人员调动,小久不敢懈怠,只有在4月之后才得空申请调班回老家。
闻言,绵绵“啪啪”鼓掌:“好!明年我就是有理由进出TSUM的人了!”
小久:“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去玩,你不是想去寺庙求签吗,我姨母住的镇上有个很灵的庙。”
绵绵:“好啊好啊,那我到时候提前请年假,五天够不够啊。”
小久畅想道:“多请几天吧,我们还可以出海,啊还有我回家必吃的店,水磨年糕切片烤,洒孜然,超香。”
“我都流口水了,听你说过好多次。”
绵绵真的吸了吸口水。
小久忍不住笑,将话题转到绵绵身上。
“对了,这几天你蹲到白蕴了吗?”
她不追星,绵绵平时也不会主动提,上次还是在家喝黄酒醉醺醺的,在亲密好友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
其实也有一丝丝私心是故意的。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人分享可太郁闷啦。
绵绵双手缩在袖子里,正踮脚努力透过花朵的空隙眺望。
“唉,没,要不是有邀请函,我都以为那天偶遇是做梦了。”她有些失落。
明明偶像近在咫尺,却怎么都见不到,这难道就叫有缘无分吗。
小久知道她有多喜欢白蕴和另一个球星,所有的密码都跟他们俩有关系,家里也挂满了球衣和海报。
“明天就能见了。”小久安慰道,“想想也知道,他开那么好的车,怎么会随随便便住在一个老旧小区呢?”
红顶教堂在一群建筑中鹤立鸡群,很好望见,反从教堂找小区就难了。
全是相似的灰蓝屋顶,要找到减虞和方家所在的那一层得找好久。
绵绵道:“可是万阙住在那呢。”
“那个万阙,我查过……”小久跟好友贴得紧紧的,好奇低语,“他一个踢球的,两只脚怎么会断掉呀。”
“出车祸意外吧,我也不清楚。”
“我还以为球迷会知道得比路人多呢。”
“害,万阙这人特神秘,自从退役之后就性情大变,搞得以前的球迷都怒转黑子了,他现在孤单单的,以前关系特别好的队友都不联系,还公开跟他撕过,说他诬告还是什么的,也就白蕴这个傻白甜跟别人不一样。”
“哦,真是可怜。”小久点点头。
查到新闻那天她还吓了一跳。
绵绵只说白蕴有个前辈,落了残疾,本以为顶多是跛足,没想到竟是从膝盖以下截肢了。
新闻没写太详细,只说是意外,但很明白地说后续治疗有装假肢。
昔日叱咤绿茵场的足球明星居然失去了双足,命运对他未免太残忍。
绵绵无聊地撞了下小久的头,小久也轻轻撞她,就像两个不倒翁。
“是啊,所以我想,白蕴肯定也是因为这个更加心疼万阙了。”绵绵的嘀咕声渐渐听不清,“也不知道万阙跟孟擎谁在他心里更重要。”
小久顺着她说:“那肯定不一样呀,一个是爱情,一个相当于是亲情呢。”
绵绵惨兮兮地嚎叫:“爱情也被姓方的抢走了!”
“逢场作戏嘛。”
“可是最近有传言他们打算结婚——”
怪不得这么闷闷不乐呢。
小久叹气,找话来哄:“都是假的假的,别不开心了嗷,我们来自拍吧,你自拍杆带了吗?”
绵绵道:“木有,你胳膊长,你来吧。”
她打起精神,恢复了开心果活力满满的样子:“我躲在后边,这样脸就没那么大了,嗯,比你还小点,完美,嘿嘿。”
小久侧身笑道:“谁说你脸大,我帮你揍他!”
绵绵将帽子略微往后挪了些,下巴埋进领口,在前置摄像头里显得脸如月盘,饱满红润。
“减老师说的!你快去帮我打。”她一下斗鸡眼,一下鬼脸,换了好几个搞怪表情。
小久笑得前仰后合,手机都快拿不住了。
“那我可不敢,他是大佬,还是我的金主呢!”
“哇塞你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他了。”
“咳咳,瞎说!你别动了,快摆好姿势——”
小久一笑手就晃,拍得模模糊糊,绵绵跟她一起边挑边删,却在废片里看到了一张清晰而熟悉的侧脸。
文章涉及的宗教为多方借鉴杂糅,请不要直接代入现实,如有冒犯先滑跪道歉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玩具情人(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