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机会!梵高底线极致救球,定安迅速反击,球到了康锐泽脚下!”
“看看是分球还是射门呢,康锐泽传球了,高球过顶,禁区内前点有寇齐志,后点有白蕴!这是个再度领先的好机会。”
“找到了白蕴!头球!唉,可惜了,差一点。”
全场一惊一呼,白蕴高高跃起,碰到了球,却擦着门梁反弹,毫厘之差。
由于门将也出来击球,跟白蕴撞到了一起,两人都躺在球门内表情痛苦地翻滚。
被北斗扳平以后,定安加强了进攻节奏,多次造险,对方门将的神经高度紧绷,这会儿是为了拖延时间,躺地上缓一缓。
白蕴则不一样。
他捂着脚踝前滚翻,许久都没起身。
呼——呼——呼——
“怎么了?没事吧?”
“受伤了吗。”
孟擎跟赫尔曼同时赶过来。
白蕴再次深呼吸,两只手臂递给他们一人一只。
孟擎却刻意身位前插,挤开了赫尔曼,独自把白蕴拽起来。
赫尔曼便小跑到场边进行补水。
“小腿抽筋了吗?”孟擎捂住嘴小声问白蕴,以免摄像机拍到被解读嘴型。
“没有。”白蕴跟他面对面,凑近他耳朵边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慌了下,没跳起来。”
“好好的怎么会心慌。”孟擎了解他的身体,白蕴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突发意外。
白蕴抿嘴,跟他一起往场边走。
“球迷故意干扰我。”白蕴眉头紧皱,“他们骂得很难听。”
“嗯,今天客场球迷人数也不少,你就当他们在骂自己就是了。”
“不是,他们骂妈妈……”
白蕴也拿到一瓶水,边喝边往地上一坐,葛洋立刻拿着药剂过来对准他小腿猛喷。
“他们一起喊说妈妈被火烧死了。”白蕴咬牙切齿地说。
孟擎弯腰,小小拍了下他的脸。
“别听他们放屁。”
主裁判过来询问白蕴的情况,孟擎指着北斗球迷区说:“那边有人吹野哨,对我们不利,必须警告他们,没收他们的喇叭。”
主裁判同意了。
然而白蕴还是一阵不安。
他敏感地将目光投向包厢。
秦达原本很关注比赛,坐得离玻璃非常近,现在却往后退了。
而且也没看比赛,跟身边人一起低头玩手机。
另外,五名俱乐部高层管理和股东都不见影踪。
球场什么动静有,口哨、野哨、铁皮鼓、喇叭,以及火气很大的球迷之间的骂战跟起哄,混在一起,冲击着球员们的鼓膜。
大家踢球交流也必须扯着嗓子喊,脑袋常常缺氧,导致很难保持冷静。
白蕴咬了咬嘴唇,对孟擎说道:“待会儿中场你去把手机要回来,我还是不放心,打电话给妈问问看。”
孟擎道:“行。”
上半场最后十分钟,定安踢得很被动。
北斗的两名边锋,加上中锋王海坤铆足了劲打配合,屡次戏耍孟擎、赫尔曼等后卫。
白蕴对他们的套路也太熟悉了,就是要逼定安自乱阵脚,复制上次的乌龙。
尤其孟擎这个定时炸弹跟脾气不好的裘徽。
不得已,白蕴暂时放弃进攻,回撤到自家半场回防。
“别中了他们的圈套!”开角球时,白蕴拉着四个后卫挨个叮嘱,“别太激动,小心手球!”
谁知他一语成谶。
北斗的角球。
孟擎恶狠狠压着王海坤不让他蓄力,贴身防护。
王海坤嘴上不干净,仗着禁区内人多,又挤又乱,先骂孟擎狗皮膏药,又含糊地骂了白蕴一句。
“你是不是想死。”孟擎眼睛冒火。
孟擎跳起来争球解围,白蕴跳得比他还高,同时起跳的还有王海坤等北斗的高个子球员。
角球精准找到了王海坤的头顶,然而王海坤却用膝盖用力顶了孟擎后腰脊椎一下。
孟擎收不住姿势,双手张开,球刚好被王海坤顶了后,弹到了他小臂上。
“手球!手球!”北斗的球员都疯了般跑去找主裁判要点球。
球迷嘘声一片。
主裁判吹哨示意暂停。
白蕴也冲了上来:“是他把孟擎推过去的!孟擎不是故意的!”
王海坤叫道:“这就是手球!防守没有背手夹紧!胳膊张开了,改变了球的走向!”
白蕴恼得推了他一把。
“靠,你嘴上不干不净就算了,手脚也不干净!回放绝对能看到你瞄准了孟擎的手把球顶过去!”
两人眼看着就要干架,北斗的人很团结,拳头直接往白蕴胸膛招呼。
贺平川跟康锐泽也赶来保护白蕴,孟擎则抱着球站在门柱里,冷静地没有去找主裁判的麻烦。
然而主裁判给了喋喋不休的白蕴一张黄牌,随后示意要去看VAR。
客场坐席欢呼雷动。
这几乎是一个板上钉钉的点球。
孟擎又成为了众矢之的。
“孟擎,草你妈的!”
“孟擎你还是不是人啊!”
“不会踢就滚下去!他妈的,浪费老子的钱!”
白蕴果断走过去拉起孟擎的手,将球接过来丢地上,当着球迷的面给他加油打气。
“没事,相信裘徽,他扑点还是有一手的。”白蕴捧着他的脸严肃说。
“无所谓。”孟擎的表情也确实看不出情绪,“5:2里最难的2即将达成,还有4个球需要你努力。”
白蕴无语:“死不死啊你。”
那边王海坤来拿球,孟擎将球一脚踢飞,随后对白蕴认真道:“别咒我。”
白蕴:……
行吧,这位的字典里就没有脆弱二字。
如今他们的相处,也只有在球场上才能归于正常。
一前一后加速奔跑时,白蕴会忘却谁死了,谁活着,谁背负了一场荒唐的诅咒,谁是谁的玩具。
风会带走他的全部烦恼,让他成为单细胞生物。
只要把那颗皮球以眼花缭乱的动作踢进网,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存在。
**
“哔——”
一声哨响,上半场结束。
凭借王海坤的点球,和一个运动战进球,北斗2:1暂时领先。
长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下,感慨道:“这可真刺激啊,我耳朵都要炸聋了。”
他看得很入迷,减虞却好像对战况不怎么感兴趣,窝在一边感觉快睡着。
“减先生?让让,这有人要上厕所啊喂。”
长福喊了一声。
减虞直接站起来,折起座位,半靠着掏出手机。
蓉姨的直播自行掐断了,Ari忙不迭发言声明不是他菜。
“她进了桃神庙手机就断网了,可不是我没看好哦~卫星的确拍到起火,你刚看的那些现在已经删除,这已经不是他们俱乐部能做到的。”
减虞打开软件,切换桃神庙的定位。
涉及火灾的视频已黑屏,徒留标签写着#白蕴母亲 #万阙 #白蕴母亲火灾 #余桃镇等等。
再刷新,标签点进去也显示404了。
桃神庙意外失火。
万阙和蓉姨现在怎么样?逃没逃出来?这点Ari却没法回答。
没法回答就已经是回答了。
被球场的氛围感染,长福的腼腆悉数化为热烈。
他见减虞居然罕见地专心致志刷短视频,笑着说:“减先生,你现在可真好啊。”
减虞随口道:“为什么这么说。”
长福道:“终于有点年轻人的活力了。”
减虞道:“玩手机等于活力?”他摘掉眼镜,将手机屏幕给长福看。
下一个视频是万能的大数据推送,0帧起手蹦出来两截血淋淋的尸块。
“看得出来怎么死的么。”减虞问。
长福挠头道:“切口很不规则,是被锯子割断的,这么泄愤的手法,应该是用刀砍死吧。”
旁边大叔一脸“两个变态”的惊悚表情跑了。
减虞努嘴道:“喏,那才叫活力。”
长福却看到了什么,赶紧按视频暂停。
“这个男孩,这个男孩我认得!我在巴厘岛见过的,真巧!”
那也是个推送的新视频,余桃镇桃神庙外,一群好事的人高举手机录像。
其中有个背包的黑衣男孩,安静站在人群的外侧。
他没有观察大火,而是在观察那些人的表情。
惊讶、兴奋、眉飞色舞——
录视频的人说:“家人们,今天运气真好哦,拍到了我们镇上起火了哦,要死人了,哈哈哈哈,大家快来看呀。”
这些人绝不是白家的子孙,否则他们看到至尊无比的桃神像烧毁,不可能还笑得出来。
他们的笑是这大火灼天背景下最诡谲的拼图。
“在巴厘岛认识的?”减虞瞄了眼男孩。
“是啊,这孩子是个小神父,估摸才17、8岁,也不知道还念不念书了。”
长福便把男孩特意邀请眉公去神鹰广场的事说了,但后来眉公去没去,他就不知道了。
一滴水打到减虞的脸上,冰凉凉的。
他本以为是球迷在故意洒水,抬头,陆续又有好几滴水击中了他的眼皮。
一眨眼,水珠顺着眼角流到了鼻梁上,在那颗灰色小痣上停了会儿,才掉下来,被减虞接住。
“下雨了!”长福伸手接。
前后左右也开始喊道:“下雨了!下雨了!”
“这种时候下什么雨啊真是的!”
“天气预报没说要下啊,我外省来的,专门看了天气预报,还说M市难得有个艳阳天,妈的被涮了。”
“费兰娜修了没啊,我怎么记得这个区穹顶两个月前还在漏水。”
“别慌,我给官博发私信,让他们找定安高层快点来发雨衣!”
减虞捏搓着水渍,神游天外。
他的帽子顶很快颜色就变深了,卷发的发梢偶尔被雨打两下,可爱地翘着。
长福从随身包里掏出了两件蓝色防疫服。
“来来来,快穿上,幸好我带了。”
减虞不穿。
“这是你收尸用的吧。”他吐槽道。
“是啊,一物多用嘛,又能捡尸体又能挡雨,多好。”长福笑呵呵,迅速穿上了。
减虞起身道:“你在这待着吧,我出去有点事,不回来也别找我。”
长福已经习惯他行踪不定,点头道:“好,减先生,注意安全。”
减虞走后,长福热心地对上厕所回来的球迷大叔道:“我多了一套,给你穿吧。”
球迷大叔再次拔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