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搭着减虞肩膀的,虽然减虞坐在椅子上,但身高却恰恰好能平视,Ari有点不自在,便主动走到沙发坐下。
“就用账本解释吧,有这样一种账本,它属于所有人,也只属于你,每个人都有权查看账本中的借贷关系,但那些记录并不是人为书写上去的,而是自动生成的。”
“当我欠你1戈比,我的账本会写-1,你的账本会写 1,同时,世界上所有人的账本都会生成这段关系,你永远无法抵赖,事实就是事实,已生成的东西就是群体记忆,无法消除更改,你不可能妄想只推倒一片多米诺骨牌而不毁掉长城,正如伊凡伊里奇简单地被窗帘索了命。”
聪明人的交谈不需多言,减虞只喃喃回答了一句“伊凡伊里奇的死可没那么简单”,就停止了对话。
他利索地戴上保安帽子,将卷发全都笼进帽檐,看上去两鬓就跟扎起来了似的,更加英俊硬朗。
“销毁浏览记录与数据,Ari,我指的是别让任何人摸进这个账号,让他石沉大海。查查你的防火墙,别被警察带去喝茶。”
他将书交给Ari。
“帮我保管好,别交给任何人,过段时间,我会带十万卢布向你表示感谢。”
他的人脉里还缺个黑客。
Ari无所谓地接过去:“那可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都够我吃一颗奥西特拉鲟鱼子酱了。”
减虞微微低头,拉开护目镜揉了揉眼睛,再戴上时,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狡黠一眨。
“进别人的家,别带自己的规矩。”他回敬道,“70万的鱼子酱在我们国家也只是一勺腥味马蹄珠。”
Ari深蓝色的眼睛莫名到处转动,将书放进怀里抱着。
“好吧,我会好好保存。”
当减虞离开后,他瘫坐着翻看这本平平无奇的老书,说实话,他是很看不上哲学书籍的,觉得那都是空谈,纸面威力抵不过一个最小的木马程序。
怪不得那小子会看困呢,他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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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接待室。
覃佩韬翻开百叶窗,看到回字形大厦对面那个开阔的会议室里乱成了一锅粥。
走廊频频传来跑动的脚步声,还挺训练有素。
一群黑衣保安别着对讲机跑向阶梯会议室,在回字的右边路停了下来,整队稍息,覃佩韬都看傻了。
“泰方生物是要造反啊。”他夸张道,“这是哪聘来的保安,比我新兵训练的时候还有纪律。”
他很没形象地找尽角度偷窥对面,啧啧称奇:“我敢打赌,他们会议室主席台上肯定还插着国旗跟世卫组织旗。”
元赑说:“墙上再挂件龙袍是吧。”
覃佩韬笑嘻嘻:“不瞒您说,我同学家里也挂了件龙袍,那款式成色崇祯都没见过。”
半边的寂静被另一半的火热打破,整栋楼似乎都活过来了,楼上楼下相继亮起数盏灯,元赑走到窗边,借覃佩韬掰开的百叶窗缝隙打量14楼。
可能安全程度高,谨慎起见,14楼所有的办公室都没有打开窗帘。
楚根长和封晟宇跑遍安保公司,都没找到谁承担过泰方生物及陶素琴的单,原来是因为公司自己养了保镖。
保镖伪装成保安,不知防的到底是家贼还是外贼?
他对陶素琴上地铁一事心存诸多疑虑。
对面阶梯会议室里,陶舒琼和吴敏都在,陶舒琼在很偏的位置。
会议进行中,大家都好端端地坐着,窗户间歇闪过主席台大屏幕的画面,看上去既正规又严肃的场合。
等屏幕关闭,那群开会的高层才陆续交头接耳,第一排身穿白大褂的人想走,被谁拉住了。
随后是一声瓷器砸碎的巨响。
陶舒琼是最亢奋的那个,她被吴敏拦住不停地向左边指指点点,另一边被挡住,看不到,但王立新就在那个阵营。
正是这声巨响惊到了孙安军,马不停蹄丢下他们俩赶去看大老板的热闹。
这时,门从外边被推开,孙安军抹了抹汗,跟做贼一样将门关上。
“覃部长,您恐怕还得再等等,那边出了点急事儿。”
覃佩韬说:“哦,我已经看到了,孙主管,没事,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我们又管不着,等解决了再说。”
孙安军连声点头称是,但此时元赑不停在看手机时间,用意可想而知。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呢。
孙安军拿着手机坐立难安,端起杯子喝水,放到唇边才发现拿错了,覃佩韬还是经验不到位,此时就应该趁着他心理防线弱多问几句。
元赑在看不见的地方用足尖小踢了覃佩韬一脚,覃佩韬迷茫地挠挠眉心,元赑翻了个无语的白眼,绕过他走到桌边,拿起茶壶,为三人的茶杯都蓄满水。
A市人爱喝茶,上到公司接待室下到街边烟酒行都摆着茶盘茶具,第一泡茶倒掉,第二泡开始斟。
紫砂茶壶对温度的控制因工艺而异,如此凉的天气,隔了二十分钟,壶还是温的。
“孙主管,我刚看到不少保安上来了,公司进了贼?”元赑故意抛出了一个错误答案。
孙安军说:“唉,没有没有,是几个大领导开会时发生了口角,不是大事,怕他们受伤,保安只是在门口等着。”
他说完才顿了顿,恍然大悟地站起来。
“您二位别担心,在咱们公司,安全绝对能保证的,这样,我去找个保安来守在门口,放心,不会——”
他掏出手机就准备打电话,元赑一只手斟茶,抬头对覃佩韬说:“部长,需要吗?”
覃佩韬想了半天也没接住他的话。
指的是茶呢,还是保安呢?
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眼珠跟嘴皮不停暗示求带,生怕一个字说错会被元赑骂成狗。
幸好孙安军也没心思听他们对话,将手机放在耳边,走到门口背对着,元赑朝覃佩韬打了个手势,让他来自己身边坐下。
要是孙安军此时回头,瞧见元赑发号施令,覃佩韬反而低着头灰溜溜跑过去的模样,肯定就猜出来谁才是真正的老大了。
元赑的计划其实也没有标准的路数,孙安军此人胆小怕事,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跟他耗着,或者就在接待室耗着,时间都耗没了。
没有员工卡他上不去14层,此时外边又有那么多人在走动,一着不慎触发报警就尴尬了,换个人来打听,没准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孙安军打开门,刚好看到电梯口经过一个保安,忙举手叫住:“喂,那边那个,那个谁,你别去会议室了,过来!”
那保安身形修长,制服穿的一丝不苟,听到孙安军这颐气指使的口气,脚步放慢。
“我?”
“好了不用了,我找到人了。”
孙安军挂断电话,微微昂头打眼一瞧,嗬,这丧眉耷眼的,不知道躲在哪才睡完一觉。
“其他人都列队上来一刻钟了,怎么就你掉队,工作时间这么闲散,像什么话!”
孙安军是魅上欺下的典型,看到下级无论是否直属,都忍不住要训斥两句。
保安队账面上由公司发钱,但私底下还与陶家签署了额外协议,平时他们这些高管使唤不了。
每次陶素琴出国,或出席公开场合,总有那么几个保安跟在后头,就连孙安军的头头,生产部的大区总监有时都会被赶到一旁。
雇主疑死,保安队的合同却没到期,高管不敢对陶素琴不满,对陶敢这个毛头小子还是有几分威望的,保安队队长也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对陶敢、吴敏两派都不咸不淡。
那人唯唯诺诺地点头,孙安军心底就舒服了,有种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的舒爽,招招手:“你别去了,反正也用不上,就在接待室待着。”
他见保安木讷地不动弹,伸手一拉。
“听没听见!吱不吱声!哑巴了你!”
居然没拉动。
这小年轻瘦长瘦长,居然下盘那么稳?
“是。”
小保安两只手往后交叉,姿势标准地站在门口,这一下却又把孙安军吓了一跳。
刚才一瞬间,他的气势突然起来了,原先垮垮的肩膀平直,胸膛挺起,两条腿这么一横。
奇了怪了,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么一看,身材还有点好,抬着下巴目光冷峻,护目镜都成了装饰。
孙安军刚想询问他的名字,就听到身后覃佩韬开口说:“孙主管,去问问你们领导吧,还要我们等多长时间?”
语气有点不耐烦了。
孙安军想怎么覃佩韬前后口径如此不一,一分钟前还说好了可以等呢,现在就催了。
催什么催,是他催得来的吗,神仙打架他去当炮灰,这不是没眼力见么。
想是这么想,他忙对覃佩韬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问问,哎哟,瞧着吵得更厉害了。”
说完,他交代小保安道:“这是咱们公司的贵客,好好守着,水冷了空调高了都勤快点,听懂没?”
保安点点头,孙安军匆匆离开。
覃佩韬探头探脑地在走廊上扫了两圈,刚想关门,却感觉到手肘被人一拽!
他瞪大眼睛想呼救,却反应过慢。
身后突袭的人捂上他的嘴,右手往前一勾,彻底被控制住了他的要害,扭动两下,腰就被膝盖猛踹了一记,他几乎是被拖着迅速拐进了电梯厅。
“呜呜——”眼看着接待室的红木门越来越远,覃佩韬心中哀嚎。
等被一巴掌拍在冰冷的墙壁,耳边才恶狠狠传来一句:“你他妈怎么在这!”
覃佩韬听出来人的身份,眼睛一亮。
花香酒店那晚后减虞的手机就空号了,他有消息也传不出去,没想到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相遇!
这说明减虞对案子真够上心的,居然跟专案组前后脚查到同一个地方!
他立刻停止挣扎,这才感觉嘴上力道松开了,低声‘噗噗’地吐了吐嘴唇后略带兴奋地说:“减虞?是你吗?减虞?”
“对,老子是你妈!”减虞比他高不少,一张嘴温热的气息就跟在耳朵边上喷火似的,气得不轻。
“什么呀,你怎么又埋怨上我了。”
“怎么哪都有你?”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呀!”
覃佩韬拼命翻过身体,减虞却怕他逃跑,直接按住他的腹部来了一拳。
8月最后一天,鞠躬~~感谢追连载的宝宝,祝大家9月一帆风顺!
还有半个月就要完结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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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日轨列车(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