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之魂栖岛·昼篇 第53章 约定

[4月25日, 2:30pm, 五层天台]

傍下午，明晃晃的太阳仍未褪去暑气，远处的海浪泛着细小的白沫，微凉的海风夹着丝丝咸鲜味拂来，吹得人十分惬意。

“没有证据，没有指认条件，也没有反击的能力……就算有了怀疑对象，推理到这个地步，还是很让人头疼啊……”

若晴一手托着脸伏在围栏上，秀气可爱的脸上呈现着一副少有的烦闷表情，凌乱的歪马尾在风中轻轻舞动。

“……喂，天璘，你觉得，对付M这样恐怖的人，只靠解出他给我出的这个案子，我们真的有胜算吗？”

“很难说，暂时还没有吧，”天璘摇头应道，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望向碧蓝一片的水天交接之处，“但是，他把那个胸针放到了你门口，至少能说明他对你破解这个案子，或是对你破解不了时犯难的样子有所期待。”

“……哦？”若晴感兴趣地直起身子。

“只要是有所期待，哪怕只有一丝丝，我们就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他淡淡地应道，干净的音线和在海风中，语气是一贯的平稳不惊，此刻若晴却莫名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凌厉的味道。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思考了片刻。

一阵清凉的海风适时地扫过，吹散了半遮在金色太阳上的白云，若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对了，天璘，你有没有看过阿加莎的 《无人生还》这部小说？”

“嗯，看过的，”天璘挑了挑眉，似是对她突然的一问有些惊讶，“孤岛模式的开山之作，有独创性又有吸引力，解释合理又让人意外，算得上我最喜欢的推理故事之一了呢。”

“对吧，我本来也很喜欢这本书，还读过好多遍来着。”若晴手支着围栏，不轻不重地念道。

孤岛，连环杀人，无人生还，一个都不剩。

同样事情，一旦代入到目前的情况中，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发怵感便自脚底直升天灵盖，令她不得不强制自己打住了过于恐怖的想象。

“唉，你说，万一所有的怀疑全都被推翻，我们一个一个莫名其妙被杀掉了，甚至连活到最后的人都不知道凶手是谁，那是不是超恐怖的一件事情……”她说着，有意无意地叹了口气，看向小岛的另一侧，逆着光的琥珀色眼瞳中神色流转，浅浅映出了一片烧作焦黑的森林，“那种孤岛的环境，紧张的气氛，还有奇怪的杀人手法，不觉得与我们现在很像吗？”

“嗯，虽然相似的地方是有的……但其实，我觉得不太像吧，就比如，书里面的人都是互不认识的，而且，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不能被社会制裁的罪，这一点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对，说得也是呢，这种事放到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身上，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而且，大家都是推理比赛出身，不会相信奇怪的预言……但说到底，孤岛模式的连环杀人案我们都是看过的吧？”

若晴背着双手转回身，明亮的眼睛中透着几分自信。

天璘点了点头，十分配合地没有接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这种模式的作案既刺激又有挑战性，不管是对凶手还是对于侦探来说，都是最极限的一类案子，虽然又难又棘手，但是——它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

“第一，所有人都住在一起，但是就前天晚上来看，这一条对这个岛上的凶手无效，现在显然是行不通的。”

“第二，主动杀掉包括凶手在内的所有人。”说到这里，若晴与他对视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打住了这个荒谬的话题。

“第三，仅限于从侦探的角度出发——”话一出口，便是长久的停滞，若晴目光认真地看向天璘，眼里又多了几分神秘的意味。

“如果——凶手发现了不属于他造成的死亡案件，会不会觉得是扰乱了他的计划，而想要查个清楚明白呢？”

“不行，太危险了。”没有半分迟疑，他干脆地否决掉了她的话。

“……哈哈，哈哈哈，你也太敏锐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觉得危险了？”若晴只愣了一瞬，便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却一点也不恼，反倒不掩热情地探过身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只是提议而已啦，难得我觉得很有道理呢；要不——你先听我细说完，然后再多考虑一下？”

“说了不行，别乱想，这件事听我的。”天璘无奈地把她按了回去，语气仍旧坚决，没有一点争辩的余地。

“喂喂，哪怕是冒点风险嘛，你就不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不想知道凶手的动机吗？”若晴不依不饶拉住他的手，昂着脸追问道。

“当然想啊，只不过现在还早了点儿，他的动机……”

正说着，四目相对间，一阵疾风扬起，天璘未出口的话忽然止住了，一双瞳子倏而放大，仿佛平静如湖水眼底吹碎了一片涟漪。

“怎么了，看你这样子，想到什么了？”若晴又好奇地凑近了些。

一瞬的怔愣很快褪去，他轻轻摇头，目光却转而带了笑意，抬手顺了顺凑上来的女孩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动作轻柔地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

“……没事了，来，若晴，你继续说吧，”

温柔的语气，淡淡地语调，却再掩不住那即兴而起的自信与锋芒。

“我想，基于你刚刚的提议，如果方法得当，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呢。”

“诶？那你……想通了？答应了？认真的？”

“嗯。”

“嘻嘻，好！那么——”她拿起记事本，笔杆轻轻在本壳上敲了两下，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的目光中，带了一种少女侦探所独有的、奇特的神秘感。

“接下来，我与你讨论的这些，一定，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

……

天台的视野十分开阔，青葱的森林，金色的沙滩，远处海岸的峭壁陡崖尽收眼底；木藤摇椅上，若晴边说边比划着在本子上圈圈点点，天璘则认真地倾听之余，时不时接过话说上几句。

伴着海面上吹来的舒爽微风，以及渐渐褪去灼热感的太阳，二人时而争辩讨论，时而认真地思考，时而打打闹闹开两句玩笑，不曾察觉时间流逝得飞快。

终于待到太阳开始微微西斜的时刻，连续工作了三个多小时的中性笔罢工了，不管若晴怎么在纸上写画，也只留下几道白痕，再也没有吐墨的迹象。

“哎，怎么就不出水了，偏偏这种时候……”若晴用力甩了甩手中还有半截墨的笔，但依然塞住了一般没有任何效果。

天璘却忍不住笑了，接过她手里的笔打量一番：“也许因为你的字写得太漂亮，它自卑了，觉得自己配不上了呢。”

“哪有啦……真是，又开我的玩笑。”若晴嘟起了嘴，心里却偷着乐，把手中的笔记本拍到了他的怀里。

“嗯，先休息一下也好，聊聊天吧。”他笑着接过笔记本，起身舒展了下身子，走到围栏旁，向她眨了眨眼。

她也跳下摇椅，走上前去，并肩站在他的身侧；风较之前又大了些，凉丝丝地拂过耳鬓，将午后残留的最后一丝暑气吹散。

“呼，风好舒服呀……”

若晴伸了个懒腰，撩起额前的碎发，任由发丝迎风飞舞。

太阳又沉了许多，光芒已不再刺眼，水天一色的远方波光潋滟，天边薄云轻透，染了一层微红。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这场游戏就结束了吧，”凝视了这幅美如画卷的场景许久，她若有所思地开口，轻声念道，“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的。我一定要把真相揭开，然后公布给所有人一个清清白白的答案，为此，可以不惜赌上性命。”

少女清澈的声音，犹如海岛上碧色的天空般不染一尘，清晰而又坚定。

“可是，不会觉得不甘心么？”沉默片刻，另一侧的男声响起，语气亦是淡淡的，波澜不惊，“嗯……我打个比方，知道了真相之后，还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话……不会觉得有挫败感，觉得不甘么？”

“这个嘛——侦探只负责解开谜题，把真相告诉大家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交给警察啊，法官来处理就好了，社会都是有分工合作的嘛。”若晴摆了摆手，侧过身，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朝他扮了个鬼脸，又露出一个俏皮可爱的笑容，“至于拯救世界，那是超级英雄做的事情，就算我们有牺牲精神，也没有那种能力啦。”

“……”这次，他意外地没有笑着应和，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

“很危险哦，”他默默说道，语气有些复杂，“会被误会，会承担压力，甚至会死掉也说不定。”

“嗯，我知道。”若晴仍是轻松地笑着应道，顿了顿，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亮晶晶的眼睛微微闪动。

“所以……天璘，你一定要活下去呀。”

少女清澈的瞳仁中，满怀着真切的希冀，与诚挚的信赖。

蓝天白云，夕阳作衬；少年的脸上流出一抹短暂的惊讶，但又逐渐淡去，一双平静深邃的眼瞳久久地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之间，他双眼微微一眯，嘴角轻勾，噙上了意味不明的笑意，与那清俊的面容相映衬，在夕阳笼下的光影里，竟显得尤为勾人心魄。

若晴看得心弦一颤，忙移开视线，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我是说，那个……要是、要是我死了，还指望你能逃出去，把这一切的真相给公布出来，还死去的伙伴们一个清白呢……”

“我不答应。”话音还未落，额前微凉的触感忽而传来。

抬眼看去，他手指正比作枪状，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然而，只一瞬，又调转方向，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注定都会死，那，也一定是我比你先。”他抿起嘴角轻轻笑了，半开玩笑地说着，蓝色的眼眸仍旧噙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但语气却认真无比。

“但是，在那之前，我会保护你的——拼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

漫长的对视，时间仿佛定格一般，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却坚定而炽热，仿佛最深处灼烧着火焰一般，不曾有过一刻躲闪避让。

凉丝丝的海风拍打在脸上，带着轻微的**感，若晴已经明显得感觉到，自己胸口心跳如鼓，脸颊也一定烫的吓人了。

“你……说这样的话，要让人误会的……”

她不自然地低下头，挽弄了几下头发，嘴角却抑制不住地轻轻上扬；又偷偷瞄了他一眼，她迟疑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再……解释一下的话……我可就……就要……当成告白了哦。”

一秒间的静默，只听得他轻笑一声。

“不，刚才的不是。”

下一秒，黑影晃过，她的双眼已被什么轻轻遮住。

只片刻，清雅的芳香扑面而来，一束茎干的触感传至指节，按住了她无措的手。眼前的遮挡已然撤去，感受到他贴近而来的气息，她却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只觉呼吸近乎停滞，甚至都忘了睁开双眼。

轻浅的一吻，仿佛一片雪花飘落唇间，停留了一瞬，继而化作轻云带风飘去。

“现在的才是。”低柔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她缓缓睁开眼睛，满目蓝紫映入眼帘，矢车菊的色彩，细碎花瓣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温柔而纯净，神秘而优雅，恍若一场美丽的梦境。

花束之侧，少年仍是淡淡地笑着，眼神温柔得好似融冰的春水。

“我喜欢你。”

那一刻，她的世界千万朵烟花绽开，天地流转失色。

此刻能感受到的，只有手中花束真切的分量，无以言表的喜悦和幸福，以及激动到近乎要哭出来心情。

“我，我也……喜欢你。”

不知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也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湿润，她就好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般，露出了迫切又有些生涩的表情。

想要接近他，想要触碰他，想要真正地步入他的内心。

她对这一刻的期待，又何止是几天而已？

“我也喜欢你啊，一直都……从很早之前，从比赛过后就……一直都在注意你了……”

“嗯，我知道。”他只是轻笑着，微微垂了眼眸，目光中的温度却依然炽热。

递到面前的笔记本上，别了一支淡雅简约的蓝色碎花钢笔，清新的装饰，玲珑的笔身，算不上精致却保存得如同全新一般。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伴随而来的，是他近在咫尺的嗓音，语气里几分复杂几分无奈，还有一丝浅浅的欣慰。

“……？！”若晴再次呆住了，微染着红晕的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那支无比熟悉的钢笔，曾经因为它的丢失而烦恼焦急，自责懊悔，寻了数十次无果，甚至下定决心永远不再用其他钢笔。

还以为再也不可能寻回来，甚至觉得眼前的这只笔的出现可能只是巧合，直到看到笔帽上细小的刻痕时，她终于肯定了——

这的确是自己生日那天，妈妈送给自己的那支，独一无二的钢笔。

只是没想到，竟然……竟然在他的手里……

“你怎么会……”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喃喃道，“什么时候？……在哪里……？”

“不小心捡到了？”天璘自然地接上了她的话，将钢笔连着笔记本一同送到她的手上，向她眨了一下眼，“比赛结束的时候，跟了你一路。”

“……”十分直接的回答，若晴噎了一下，忍不住垂下头去，脸颊又不争气地开始泛起红色，“难怪，你……”

从第一面开始，就对一个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情绪，或许已经可以被称为一见钟情了吧。

原来，不只是自己，他也早就……

“嗯，见面之后一直想还给你，可惜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天璘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笑了笑，“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你写字那么漂亮，下次就写钢笔字吧，相信一定会很好看呢。”

若晴偷偷看了他一眼，再看向那支熟悉的钢笔，忽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意料之外的惊喜，失而复得的欣慰，情投意合的幸福，似巧合又好似命中注定，如同红线一般牢牢地将他们系在了一起。

“……谢谢你，帮大忙了，”她情不自禁地叹道，将手里笔记本拢在了胸前，“就是这支笔，之前不小心弄丢了之后，我是真不知该怎么办，又觉得很对不起我妈妈……不瞒你说，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也是最后一份礼物，那一年，她跟爸爸就出车祸去世了……”

“……真的？”这一次，他的神情里终于流出了一丝震惊。

仿佛柔和笑着的假面碎裂开一条缝，露出了一角真实的容颜，仓促间收敛掩饰的，竟是令人刺痛到不忍直视的自责和悲伤。

“对不起，是我做傻事了，应该早点……”

“别，别这么说，没有的事！”捕捉到他的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若晴心头一紧，忙摇摇头道。

不论是对她的感情，还是对他自己的感情，全都了然于胸，并拿捏的恰到好处，他应当，也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一个人才对。

但是，这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他究竟，在失落些什么，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抚摸着自己心念已久钢笔，犹豫了几秒后；她不再多想，秉承着本心的判断，轻轻将它取了下来，径直递回到他的面前。

“喏，送给你了。”

“？”天璘明显的愣了一下。

“你小的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若晴昂起脸望着他，眼中坚定的神色一刻都不曾动摇过，话语里却盈满了女孩子独有的细腻温柔，“我知道有些东西你可能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虽然只是个象征，但这份亲情就当是我分给你一半，从今往后，你缺失的东西由我来弥补，你脆弱的时候由我来守护，你坚持的事情由我来肯定。”

手中的蓝色钢笔，仿佛清澈的天空漾起的波纹，在霞光夕照下倒映出两人渺小的身影。

“虽然我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但至少他们曾经对我很好，很关心我，也经常鼓励我，如果可能的话，我很想把这种温暖光明感觉分给你，所以……”

他一定会珍惜的。

不知为何，她就是这样相信着。

“……”

长久的沉默，天璘终是抬手接过钢笔，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谢谢。”

极轻的声音，听不出语气，也来不及看清他眼里的色彩，只能感受到他掠至背后的身形。与此同时，温暖的拥抱感自身周传来，力道不重，却带了微微的颤抖。

“对我说这种话的人，自小到大，你是第一个。”

若晴想转头看他，却尝试几次也没能转回去，只得无奈地笑了，抬眼望向二人都能看到的远方。

不仅仅是说而已，一定。

她这么想着，捧着花的手抵在胸口，轻轻扬起嘴角。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吧。”

……

“等我们回去以后，我们就好好学习，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反正家里无牵无挂的，要是、要是你不介意，干脆在外面租一间房子一起住吧……如果觉得寂寞就养上两只小宠物，假期就一起出去旅行，我好想把你之前去过的风景名胜都看一遍……”

没有回话，只有愈渐低沉的海风声，伴随着远方树林飒飒、归来海鸥的鸣叫声回响在耳边。

“你说呢？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待他稍稍放松了力道，她又追问道，转过头，少年清秀俊朗的侧脸落入视野，神色依旧平淡温和，眼里却闪动着点点细碎的光。

“嗯，我想……”

他稍垂眼帘，转回头看向她，抿起嘴角浅浅一笑，眸子里好似盛了深不见底的蔚蓝大海，又好似载了澄澈清透的皓蓝天空。

而如那一般的清蓝色的海面上倒映出的薄红天际，一轮光华灿烂的夕阳悬于半空，火一般的色彩肆意而张扬，仿佛在要坠于深海之前，将所有残余的力量化作热烈的激情喷薄燃尽。

“……”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日出吧。”

是糖，下一章主线，别眨眼嗷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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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