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之魂栖岛·昼篇 第33章 梦（上）

“小晴，小晴，醒醒，快到了。”

“……嗯？”

手揉了睡太久而发晕的头，迷迷糊糊中听到什么声音响起，意识还有些朦胧不清。

“叫你昨天晚上好好睡觉，你不听，你看，在车上睡头晕了吧。快起来吧，马上要到了。”

“嗯，不好意思……”若晴本能地喃喃回应到，一手挡着光线勉强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米黄色的汽车座椅，柔软的汽车抱枕，温和的白光透过车窗弥散进车内；车子在稳稳的行驶着，音响里放着轻松而悠扬的音乐。空调出风口被有意的调整过，向着若晴坐的另外一边吹出凉爽的丝丝冷风。

若晴一个激灵醒转过来，四下环视，花了好几分钟才确认好自己所在的地方。

哦，对，这是在自己家里的车上，要与爸妈一起出去，刚刚在后座椅上不小心睡着了。

那，刚刚的一切，全都是做梦吗……

“小晴，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妈妈转过头来，温柔的目光关切地看向她。

“没，没事。妈，我们这是要去干嘛呀？”若晴探头向驾驶室的看去，爸爸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转头看着她，从前挡风玻璃看出去，马路很宽阔，路两侧是两排高挺笔直的白杨树，叶子沙沙作响着，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你这孩子，睡糊涂了吧；你爸好不容易休息一次，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去玩么，这不，就带准备带着你一起去度假了。”妈妈仍旧微笑着，温柔而慈祥地说道。

脑海中似有什么朦朦胧胧的印象浮起，度假……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嗯……妈，我们要去哪里度假啊？”若晴转头看向窗外马路上明媚的阳光，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去一个小岛上呀，那个岛还是你选的呢，叫什么……嗯……记不太清了……挺奇怪的名。”妈妈好像在极力地回想，但是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岛上……岛……？

“不！不能去！爸，妈，绝对不能去！”

听到这个字，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自头皮渗下，若晴惊恐地呼叫出声，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用力在后座上拍打着驾驶座，希望提醒爸爸掉头。

不知为何，这种本能的感觉无比强烈，好似那个地方比地狱还要可怕，比修罗场还要让她抗拒！

不能去，只有那个地方，绝对，绝对不能去！

“为什么又不能去了呀？小晴，你这是怎么了，没什么事的话，别影响你爸开车。”妈妈察觉到了若晴异常的举动，又一次转过头来，不解的眼神中还略带了一丝责备。

为什么不能去……为什么呢？

若晴一时竟然答不上这个问题，呆呆地愣住了。

随后，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了挡风玻璃上方。

一阵急刹车的猛烈前冲，伴随着耳畔什么东西被压垮的一声令人震颤的巨响，四下的窗玻璃齐齐向外溅射破碎而去。

安全带死死的束缚住若晴，让她不至于被巨大的惯性甩到她前方的驾驶座上。

眼前漆黑一片。

怎么了……怎么了？

强烈却熟悉的慌张和恐惧瞬间随着全身逆流的血液瞬间充斥了整个心脏。

抬眼看去，原本是驾驶座和副驾驶坐的位置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扭曲的钢铁。

慌张与恐惧滚上心头，若晴颤抖着探出手解开安全带，想要打开车门，然而车门已经被挤得变形，怎样都打不开，只得本能地跪到后座上，向后一步步爬去，从已经碎裂的后挡风玻璃爬出了车。

弥漫在空气中的汽油味道刺激着鼻腔。求生欲刺激下，若晴踉踉跄跄的向车的反方向走了几步，转回头向车的方向看去。

一个巨大的长方体，死死的压在了车子的前半部分，盖住了整个引擎盖，和驾驶舱。车子的后半部分驾驶舱和后备箱，包括后轮，被压的整个向上离地翘起。而那个长方体上，一道一道的金属折痕历历在目——那是一个巨大的、分量十足的集装箱。

当然，爸爸妈妈也在那个的——下面。

本能地想要失口尖叫，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火，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什么感情迅速侵占了整个身体，将她整颗心紧紧包裹住朝四下拉扯。

是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恐惧，绝望和悲伤。

可是，眼角却涌不出一滴泪水。

好似经历了千遍万遍，早已哭到喑哑，泪水也早已流干。

这种全身冰凉的感觉……绝对，绝对，不想再重复。

若晴用力闭上眼睛，狠狠一咬牙，逃也似的地朝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

不敢回头。

不能回头。

只怕一回头，那副场景又会历历在目地出现在眼前。

那种感觉，又会穷追不舍，再一次死死地揪住她脆弱的心脏。

不想再重复。

……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但是，身体的确已经吃不消了。脚底好像一块厚实的生铁板，牵扯着，顿挫着奔跑的步伐。

四下看去，终于看不见之前那副场景的任何一点踪迹了。

可是，这里是哪里呀？

若晴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

……

——连云港的码头！

脚底是大块大块的被太阳晒得花白的混凝土码头岩，沿着码头边缘延伸的是一个一个黑黑的铁桩，有些还绕着手腕粗细的，还沾有些许海藻的巨大缆绳。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停在铁桩上歇脚的几只海鸥，一边注视着少女，一边急匆匆的抬起被铁桩的热量烫到的脚掌。

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被揉上一层脂粉，温柔的反射着鲜黄却不刺眼的太阳光线。

若晴走了两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的确是咸咸的、温热而又潮湿的海风，缓解了一下刚刚的奔跑造成的胸口痉挛。

“若晴小姐，你一定是累了吧。”一个温柔而不失稳重的声音从侧边传来。若晴吓了一跳，刚刚这里可是只有她一个人。

“你是……加尔？！”若晴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惊呼道。

“正是，若晴小姐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想在此休息一下也无妨。不过，船马上就要开了，还是尽快上船比较好。”戴着金丝眼镜的西装少年，站在码头一旁“彼岸号”游轮的阴影里，优雅地朝她鞠了一躬。

不……这是……加尔明明已经……我亲眼所见！我亲眼所见？

“你……你还活着……？！”若晴颤抖地指着少年。

“嗯？若晴小姐何出此言？”西装少年微笑着回问道。

“你不是……在森林里…………”

话还未说完，一星火光打起，燃起的烈焰冲天而上，瞬间吞噬了少年。

若晴惊恐的看着那团越滚越大的火球，空气渐渐稀薄、灼热。因为氧气瞬间消失而产生的强烈风压和气体燃烧造成的巨大热量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

若晴无法向前再前进一步，只能本能地向身后退去。慌了中手无意触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品，回头一看，是登船用的舷梯。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舷梯，此刻已经变的摇摇晃晃。舷梯上的塑料把手好像已经开始被爆炸的热量融化，灼烧着滴落到了船身与码头之间的海面上。

火势迅速沿着码头蔓延开来，若晴别无选择，只能向舷梯另一边的船上逃去。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彼岸号缓缓的开动了，花白色的码头瞬间被抛在了船尾后面。她稍微定了定神，回头看过去，原本是加尔站立的位置，有一团黑色的人形碳化物，如同一桩奇形怪状的铁锭，静静地粘在码头的边缘。

……

那是名为加尔的少年烧焦后的残骸。

……

“啪嗒！”什么东西被踢倒的声音。

若晴警觉地回过头，一个梳着西瓜头的小男孩匆匆忙忙的从拐角处逃开。

那不是——傅书轩么？他看到了什么？他会不会误会了什么！

“小轩？小轩！等一下！”若晴努力叫喊着，连忙追了上去，被灼痛的嗓子干哑到近乎发不出的声音。

转过拐角，眼前是那块熟悉的甲板，小轩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应该是绕到了船舱的另外一边。

过去看看吧……

若晴忐忑着迈开脚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啪嗒！”又是什么东西被踢到的声音，伴随着自己脚边传来的金属触感，有什么滚落远去。

好像是个易拉罐。

为什么在船上会有人随手乱扔垃圾？

把它捡起来吧。掉到海里的话，被鱼类什么的吃掉什么的就不好了。

若晴低下了头，四处寻找刚刚被她踢走的易拉罐。

然后发现了——倒在她脚边、口中吐着白沫的、一脸痛苦的、抽搐着身体的——

“雷大哥！你怎么了！”若晴又一次尖叫出来。

“有……有……毒！…………救……”雷胜双手用力掐着喉咙，表情扭曲着，嘶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最后终于停止了颤抖，不动了。

……死了？

“雷大哥！雷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醒醒啊！不要死啊！”

震惊和恐惧一股脑地翻滚涌上，若晴本能地扑上前去，扶起雷胜的身体，用力摇晃了几下。

直到看到了滚落在雷胜身边的那个空空的啤酒罐，她方才意识到，原来，一切都是徒劳的。

若晴颓然坐倒下去，绝望而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天空。

正午的猛烈阳光晒得眼睛发疼，强光的刺激下，泪水不断顺着刺痛的眼角流下。

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是谁杀了雷大哥呢？

……是谁要他们非死不可呢？

真相的究竟在哪里……她为什么就是触碰不到呢？

怎么才能挽回，才能拯救这一切……

线索……

碎片般的意识在脑中飞快地划过，若晴挣扎着起身，目光在彼岸号甲板上拼命搜寻着，然而除了生锈的锚和锁链，还有被阳光晒裂了的铁皮之外，找不到任何不该出现在这艘船上的东西。

对了！小轩！他肯定知道什么！他肯定看到了些什么！

若晴抹掉泪水，沿着记忆中小轩逃跑的路线追去……

血！怎么会有血！

通往船舱内部的舱门上，滴滴答答地沿路溅落了满地鲜红的血！

除了她和雷胜，还能是谁留下的呢？

若晴沿着血迹追了进去。

……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厚重的水密门，不知道打开了多少的空房间……若晴终于发现了，地上的拖拽的大片血迹终止在航海室的门前，门把手上挂着的鲜血还在滴滴答答地向下低落。

莫名的不安感再度涌上，几乎无法再冷静地思考。

“小轩！小轩！”若晴用力拍打着航海室的舱门，对着可能在里面的傅书轩大声叫喊道。

“小轩？你在么？”自己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在船舱内，房里仍然没有回复。

“小轩，你没事吧，我是若晴，我要进去了！”若晴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无论门后有什么，她都一定要把小轩找回来。

门意外的没有锁。

惊恐，想要再一次大声喊叫。这份恐怖，是多么厚重的门都关不住的。

航海室内，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殷红。

小轩的尸体，倒在了木质罗盘上，面向若晴的太阳穴位置，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正缓缓的流淌着鲜血。血从罗盘上流淌而下……啪嗒……啪嗒……一滴滴地滴落进地上的大滩血迹中。

若晴全身颤抖地走向小轩的尸体，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眶中再次滑落。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

他明明没犯任何错误……

只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而已……

不该知道的……什么事呢？

是忽略了什么，错过了什么，还是没有意识到什么……怎么心里好像被剜空了一大块，又好像有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空缺的那里，沉重到让人近乎无法呼吸。

子弹从一侧太阳穴的穿入，又从另一侧穿出。小轩的身体已然是冰冷，不再有任何活人生命的迹象。

她要查下去吗，在这鲜血淋漓的航海室里，寻找线索，解开这一切的真相。

可是……只是……

她凭什么能合理地把死去的同伴作为获取线索的桥梁，破解那些鲜血淋漓的谜题，还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做的一切是正确的呢？

对于父母的回忆还一点一滴地深深的烙在脑海中，她应当比谁都更清楚，消失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哪怕是真相。

是她错了吧……是她错了吧？

再这样下去，她总有一天会失去宝贵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失去所有的吧？

小轩睁大了的空洞的双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正在哭泣的若晴。

不要看了……不要再看了……

若晴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把小轩的双眼合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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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