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之魂栖岛·昼篇 第2章 征兆

[2012年4月19日，7:00pm，安齐市青木一中]

傍晚，太阳刚刚收起最后一缕光芒，一层幕纱笼罩了青木一中的校园。晚自习教室的灯光已渐次亮起，围墙外的树枝上时不时有鸟叫声传过，学院内的氛围一片安宁祥和。

七班的教室里，穿着整齐的制服的学生正安静地低着头复习，柔和的灯光在桌上铺展的草稿纸上打下一个个浅浅的影子。只是，靠窗的一排，一前一后，空了两个座位。

窗外，围墙边，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贴着墙蹲在一棵树边。

亚麻色歪马尾的少女背着双肩包猫着腰躲在树下，清秀可爱的脸庞上，一双琥珀般的大眼睛机敏地左右转了转。瞅着周围没人的工夫，她敏捷地爬上树，左脚一踩，借着树枝的力跳上围墙，翻了出去。

少女落地站稳脚跟后，拍了拍身上的土，理了理有些乱的制服和领结；很快，便又听到身后另一声稳稳地落地的足音。

转过头，身后的少年一身简约的黑白色运动服，深棕色微翘的头发，阳光帅气的面容，脸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他手揣在兜里，轻松地吹了下口哨，跟个没事人一样往学校旁边的小路上走去。

“走吧，小晴。”

少女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强行忍下心里想踹他的冲动，抬手稍稍拨弄了一下散乱的歪马尾，小跑几步跟上他的脚步。

她的名字叫作江若晴，虽时常上课睡觉，下课打闹，时常翘课，性情散漫无纪律，也没什么宏伟的理想和追求，唯一的喜好就是推理解谜，但确确实实也曾经是班里的一代叱咤风云的人物。前任推理社社长，全国青少年推理大赛第一名，还有永远落不出班里前三的成绩，连老师拿她都束手无策。

而这个冤家路窄的后桌男生，名叫莫小奇。调皮，不守纪律，恶作剧全校闻名，光辉事迹一抓一把，与若晴一样，也是除成绩外最让老师头疼的学生之一 。

当然，也是个曾抱着与她争夺冠军的信心参加推理大赛，却连半决赛都没进的倒霉家伙。

“莫小奇，这已经是你这个学期第二十二次逃课了，其中拉着我垫背的这是第十三次，旷课三十次要被劝退的。” 江若晴双手背在身后，满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怕什么，反正你也不想上那无聊的晚自习吧，全都是会的知识，多浪费时间啊。”莫小奇挑了下眉，无所谓地笑了。

“……无聊倒是真的，这么死板的课业真是浪费青春，” 江若晴摇摇头，翻出笔记本，笔在硬壳本上敲了两下，“不过，既然都出来了，就做正事去吧。”

莫小奇转过头，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拍着胸口：“唉，美好的青春时光就这样一去不复返，来，不要辜负大好时光，咱们去游戏厅吧！”

“什么跟什么啊，不是说好去查连环杀人案吗，一心只知道玩！”若晴心里来气，用力自后面推了那男生一把，狠狠揪住了他的耳朵。

“哎哎，我开玩笑的，你放手，你放手，凶什么嘛……”

好容易挣脱若晴的魔爪，莫小奇赶紧揉了揉被揪疼的耳朵，不满地抱怨道：“这么凶，活该嫁不出去。”

若晴朝他吐了吐舌头，翻开手中的笔记本，目光搜索着近几天收集的与这片地区的连续溺水命案有关的字句，自顾自思索了起来。

从四月四号开始的一起相邻市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近期疑似转移到了本市。案件的被害人尽是被绑上重物沉入水中，溺水而亡。这件事情闹得整个市里都人心惶惶；但是关于凶手警方也是毫无线索，甚至不知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伙。

“说起这4·4沉尸案，被害者之间没有实际的关联，也没有与固定的人之间有关联，年龄段和性别不固定，职业不固定……根本没法从动机下手，难道真的只是随机杀人？”江若晴一边在脑海中搜索着报纸新闻里出现的有关被害者的字眼，一边随口推理着。

两人沿着学校旁边临河的小路走着，正值浓春，小路两侧的树舒展开一片翠绿，晚风夹杂着河水的味道与新鲜的草味扑面而来。

“江大侦探，我说，你都退出推理社了，就别总想搞事情了。”莫小奇随手掐了片树叶，叼在嘴里，几声断断续续的音符在叶片的震动下传出。

“可是凶手还没落网，市民就很危险，而且之前从没见过这样的连续杀人案，我真的很感兴趣嘛。”思索半天，无果，若晴合上笔记本，望着还没完全黑下来的青紫色天空，摇了摇头。

“就靠电视台给的那一点点还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隐瞒了什么的信息，能推什么出来就有鬼了，除非……有机会能亲眼见一次案发现场。”正说着，莫小奇听到了什么般，愣了一下神，嘴里树叶的哨声戛然而止。

“救命啊……有人溺水了……”隐约的呼救声夹在风里自河的下游传来。

若晴愣了一下，耳朵动了动，双眸突然闪现出异样的光芒；她惊呼着拍了拍手，拔腿就往河的下游跑过去。

“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走走走，马上去看！”

“还真的说来就来啊……真不科学。”莫小奇耸了耸肩，吐掉嘴里的树叶，也跟着追了过去。

[2012年4月19日，7:20pm，河边]

二人到达呼声起源地的时候，河边已经围了一些人，没有完全落下的夜幕笼罩着大地，空气中嗅得到人群里些许紧张和害怕的气息。

“借过，借过。”凭着自己小巧的身材，江若晴灵活地挤过人群，俯身慢慢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溺水者。

溺水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性，脚上绑了两个小沙袋，虽不重却足以把不会游泳的人拖入水底；女人皮肤已经被水浸泡的泛白，头发散乱，面庞毫无血色，瞳孔已经没有了神采，看来，营救迟了一步，这个人已经死了。

虽说之前一直做着模拟的破案推理，脑海中对死人也早有了一个概念，对尸体情况的判断也早已烂熟于心；但是这第一次真枪实弹，任她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女孩子。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尸体，难免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但是，她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退缩的意思。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不再有了。

强压住胃里那股翻腾的感觉，若晴从双肩包里翻出之前做实验用的塑料手套戴上，向前探了探身子，缓缓伸出手想要去翻动尸体。

“喂，你干什么，小姑娘家赶紧走，不要破坏现场！”围在一边的群众里，一个穿着工装的大叔伸手对江若晴指指点点，正要向前来把她拉开。

“嚷嚷什么，这里又不是第一现场，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嚷嚷，还不如赶紧去报警，不要妨碍破案，破案，懂不懂？”莫小奇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进来，抬手拦住那个大叔，给了他一个表示鄙视的白眼。

若晴会意地看了莫小奇一眼，努力克服着恐惧的心理，凑得更近了些。她按了按死者的胸口，只见死者口鼻处有大小均匀地白色泡沫溢出，伸手去探那双苍白的手，修剪的漂亮的指甲里有一点绿色，好似是水草的痕迹，而那双手尚未开始僵硬，甚至还没有完全冷却。

看到这儿，若晴心下一惊，忙向周围问道：“谁先发现这个人溺水的？当时的情况怎么样？”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怯怯地站了出来，小声说：“是我，当时我跟朋友在河边散步，水流很急，我们就看到水里好像有一只人手，还有些气泡冒出，好像是有人溺水了。我跟朋友都不会游泳，只好喊人了。”

若晴点了点头，又低头打量起了尸体：“看尸体的状况，是溺死的不会错，只是，这最多只是十几分钟之前的事，这么短时间，凶手一定走不远，甚至有可能在我们这些人之中从。绑沙袋这一点来看，不像是冲动杀人，更像提前计划安排的谋杀，这么说来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个杀人惯犯。而且，这一定是个不知道本地汛期的外地人。”

还不够，还不够，如果有更多线索就好了，如果能推断出第一现场就好了……若晴咬了咬嘴唇，双手搭在尸体的肩膀上；翻动尸体的一瞬间，尸体右侧胳膊后一片渗着血的淤青惹起了她的注意。掀起后背处的上衣，大片大片的淤青落入眼底，若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从高处落入水面时拍击水面留下的痕迹，这种程度，至少要三十米高的地方，这周围，有三十米高的地方就只有……”

她本能地抬起头向周围环视了一周，最后视线的目标锁定在远处还未完工的一座红色的高架桥上。

夜几乎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高架桥红色的油漆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色。桥中段还未合拢，但是，对岸的那一侧的桥上，竟然依稀有一个人的轮廓，正面朝着这边，好似正与她对视着！

“莫小奇，叫警察堵桥的另一边，马上！”江若晴眉头一皱，几乎是弹跳起来，一边大声喊道，一边以她最快的速度向桥的位置跑去。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影一定跟这起连环杀人案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哎，你看到什么了，那桥停工了，很危险，不可能有人的！”

若晴可来不及解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桥底，小心地跨过“施工重地。请勿入内”的标栏，顺着施工用的楼梯一路小跑；最后的几阶楼梯，她无声的放慢了脚步，最后一步踏上桥面，视野豁然开阔了。远远看去，那个神秘的人还站在对岸的桥上未离开。

耳边风声飒飒地响，头顶墨色的天空被未完工的铁架的阴影分割成不规则的的形状，一轮弯弯的月悬挂在半空；脚下，湍急的水奔腾着，只看得到对岸零星的灯火。

她一边喘息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桥中间挪动，鞋子一步一步踩在铁架桥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桥上风很大，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抬起手，勉强挡住风，对岸桥上的人背对着自己，一身黑色的大斗篷在风里猎猎作响，将整个人的身材遮了个严严实实。

“喂，你——”话语刚喊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虽很清楚这断桥上，对面的人不可能长出翅膀飞过来，但却忽略了对面是有枪的凶手这一可能性。

可是，那个身影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若晴几乎是屏住呼吸，紧紧攥住拳头，正思索着四下有什么可藏身的地方；沉默只维持了片刻，那人竟然缓缓地偏过了头。

大大的斗篷帽沿下，一个奇怪的银白色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掩盖了原本的容颜，额头的正中，是一枚鲜红色的三滴水般的印记，血一般的颜色，在这夜色中诡异的鲜艳夺目。

看着那个形状，若晴只觉得后背发凉，一瞬间，似乎周身一切都变成了纯黑色，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三滴诡异的鲜红在被无限地放大，重复，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自脚底爬起，仿佛亲身触碰过的尸体都不及这万分之一的恐怖，脑袋一片蜂鸣，腿软到几乎无法站立。

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样让人觉得可怕……

“小晴——”

莫小奇的呼声将她的意识从极端恐怖的臆想中拉离出来，惊恐中转回头看，已经再也见不到那个黑斗篷的人的影子了。

另一边，莫小奇喘着粗气扶着有些生锈的栏杆爬上桥面来，招了招手，急急地赶来，看向江若晴的眼里闪过一丝关切：“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没，没事……”若晴用力摇了摇头，喘口气定了定神，再看向对岸的方向，俨然只剩空荡荡的半边铁架桥悬在湍急的河水上。

“刚刚我在对面见到一个人，不过天太黑了，没看清长相，就被那人给逃掉了。”

“真的吗，不会是凶手吧，那个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嗯，特征啊什么的？”莫小奇吃惊地往对岸桥面看了一眼，然后挠了挠头，问道。

“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银色的面具，还有……眉心有一个……红色的三滴水形状的印记。”发到后面的几个音时，一阵恶寒涌起，若晴自己都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声线的颤抖。

“哇，听起来就很吓人，遇到这样的人你竟然还没事，太不科学了。”莫小奇夸张地往旁边跳着躲开，一脸嫌弃地摆着手。

“不怕黑，不怕尸体，不怕杀人凶手，知道你为什么嫁不出去了吧，你看看，有哪个女孩像你这样凶悍的……”

且不论什么凶手了，面前这个烦人鬼简直比凶手还凶手。若晴不耐烦地按了按额头，扯了扯双肩包的带子，抬脚便向莫小奇踹过去。

“吵死了，让你叫的警察呢？”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脚，”莫小奇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躲开了她的攻击，“温柔贤淑是女子的美德，你看你看，你这么粗鲁，警察都在桥下看着呢。”

若晴往桥下一看，果真有红蓝色闪烁着的警灯；因为先前精神太紧张的缘故，她竟没注意到混在在风声和水流声中的警笛鸣叫，若对岸那个神秘人真是方才溺水杀人案的凶手，短短几分钟内，在这么多警车下估计也插翅难逃。想到这儿，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看看凶手落网没有啊。”若晴狠狠瞪了莫小奇一眼，转头走向楼梯口，顺着挂满红锈的铁质楼梯向桥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