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之魂栖岛·昼篇 第15章 兔子

[4月22日，7:30am，森林]

森林边缘，初生的新阳的光芒洒在海岛上，一棵高高的梧桐树下，银发少年倚着树干歇息，歪马尾的少女则是在树下来绕来绕去地踩着杂草，树冠在青青的草地上拉下一道斜长的影子。

本是昨晚就与莫小奇约好了今天三人一起，七点的时候在昨日燃起烟的地方见面，若晴早早就起床洗漱跑下了楼，天璘比她来得还要提前几分钟，两人就边聊天边等在这儿，一直等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莫小奇的人影。

似乎他们的卧室里原本就被设定好了闹钟，刚好定在六点，声音很响，也不知该怎么调节，结果就这样白白起了个大早，她实在是郁闷得很。

“哎，好慢啊，怎么还不来……”若晴低头看一下手表，努着嘴踮脚往古堡的方向眺望过去。

“大概……还在睡吧，在不熟悉的地方睡得不太好，正常的，”宋天璘倚着树干站着，轻轻揉着有些困倦的眼睛，略微无奈地笑了一下，“真是的，谁让你们约的这么早出来呢？”

“可他都迟到了半个小时啦！”若晴一脚踩住身下的一棵狗尾草，用力摇摇头，原本以为在陌生环境里的第一夜会睡不踏实，结果意外的睡得相当沉，几乎是一晚无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天璘和小奇都没太睡好的样子。

“天璘，你在这边等一下我，我去围栏那边看看有没有人来。”

“好，别走太远。”

“嗯嗯，知道啦。”

若晴对天璘挥挥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制服裙，转头向围栏的入口处走去，然而，伸出的手还未触上围栏的木门，视线边缘，一团灰色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忽然闯了进来。

若晴有些惊喜地转过头，眼神看向树丛那侧的眼神倏然变了。

森林边缘的灌木丛前，一只灰色的小兔子正团成一个毛球状，两只小巧的前爪捧着草根，三瓣嘴唇一动一动地嚼着，两只长长的耳朵机敏地转来转去，模样分外可爱。

这只兔子个头是真的很小，圆滚滚的大脑袋，身上的毛色也只是细细的绒毛，看起来只是刚出窝不久小兔子。

而她，对于这种可爱的小生物，从来都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第一次见到真正野生的小兔子，若晴整颗心不由得都被撩动了起来，小心地猫下腰，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它，脚下悄悄地一步步靠近。可是，正当在离它只有几步远时，兔子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抬起头，黑漆漆的小眼睛机警地转了转，拔腿就往森林里跑去。

“哎，小兔子，你别跑！”不知被这个可爱的小生物揪住了哪根神经，若晴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跟着追了上去。

兔子年龄还小，仿佛之前从未遇到过危险一般，突然被追赶，有些惊慌失措地在森林里瞎转，一路跌跌撞撞，躲躲闪闪，歪歪扭扭地绕着圈跑了好长一段路。

而若晴一路穷追不舍，尽管多次试图捉住它都失败了，但是这个跑跑停停，一直没跑出视线的小家伙还是一直撩得她心痒痒，终于也没能忍住，跟着它七绕八绕地跑进了森林深处。

最终将那只兔子追赶到森林中央一片没有长高树木的野草地上，小兔子也明显是跑累了，趴在地上，长长的耳朵都垂了下来。

“呼……看你这次……往哪里跑……”若晴扶着身边的一棵树，喘了几口气，揽了揽耳边的碎发，一步一步地靠近，近到只有几步的距离，才足尖发力，迅速扑上去。然而，不出意料的，又捉了个空。

兔子仓促间躲闪开，慌不择路地钻进一旁的灌木丛中，脖颈却是撞入了一个藤条编成的圈中，情急之下四脚乱蹬，可是藤条却越收越紧，怎么挣都挣不脱。

“……？”若晴惊诧地看到兔子钻进了灌木丛，没了动静，心头一紧，忽然警觉起来。

她警惕地捡起一根树枝，一边思索着身后逃跑的路线，一边紧紧盯着那灌木丛，站直身子，往前走了两步，正要看个究竟。

那灌木丛动了动，后面却缓缓走出一个男生的身影，原本干净的白色衬衣上多少沾了些灰土，而眼里却噙着笑意，一手捉着那只小兔子的后颈毛，举到身前，轻轻晃了一下。

被错综的树叶剪碎的金色阳光自头顶洒下，在男生稍显散乱的银白色发丝上打下稀疏斑驳的碎影。

“诶诶……天璘，你，你怎么在会这儿？”若晴错愕地盯着他，瞪大了眼睛，面上微露惊喜之色。

然而，刚要走上前去，脚步却突然一顿，脑海中忽然闪过自己刚刚让他等着自己，却扔下他自己跑来捉兔子的画面，若晴愣了一下，未出口话语卡在喉头，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天璘眼底笑意却更浓了几分，信步朝她走来，手中的兔子送到她怀里，顿了顿，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我也不知道呢，一路跟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不知不觉就跟到这里来了。”

放低了的声线有一点沙沙的感觉，语气里夹着温柔与宠溺的笑意。

若晴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去，感受到发际间轻轻的触感，心绪却突然乱了起来，不自觉地拢了拢手臂，那只毛茸茸的小生物正缩在她的臂弯中，瑟瑟发抖。

眼神偷偷瞟向他，他却只是笑着看她，笑得意味不明，宝石蓝色的眼眸中似有星辰大海，细小的光芒微微闪动着，目光深沉却又赤诚，一如晚风微凉的甲板上，她初见他时那般的模样。

若晴看得有一刹的恍神，她生活的十七年以来，虽见过千人千面，眼中的情绪也不过寥寥，友善，钦慕，依赖，挑逗，不屑，恐惧，嫉妒……然而，唯独他的这一种眼神，她却是从未曾见过。

如深邃的海洋般纯净的蓝色，炽热却不刺目，反而浸透了平静与温柔的笑意。

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尴尬，若晴怔了怔，扯了一下制服领结，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

“那，那个，谢谢你啦，你还会捉兔子呢，好厉害啊……”她刻意地别过视线去，避开他的灼灼目光，但脸颊却不由得有些发烫。

“之前偶然间从书上看到的，今天就当是试验了，”天璘轻笑了一声，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指了身后的几处的灌木丛，“这里，那里，还有那一边都下了套子，只有刚刚这一处捉住了，算得上是成功了吧，嗯？”

“诶……诶诶？真的吗？”若晴愣了愣，往周身环顾了一圈，咂了下舌，不可思议地叹了一句，“你可真厉害……我刚刚完全没注意到哎！”

“真的啊，你刚刚注意力全在它身上，还绕着圈儿跑，没注意到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很正常的，”天璘弯下腰，轻轻伸出手指抚了一下小兔子毛茸茸的脑袋，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补了一句，“也太乱来了，还真是让人有点放不下心呢。”

“是，是嘛……诶嘿嘿，不好意思啦，刚刚都说好了不走远的，不过……还是谢谢你。”若晴有点尴尬地冲他笑了笑，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却不由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映入眼帘只有一片错综的青葱树木，绿色的灌木丛以及杂草丛生的土地，稀疏的日光零零碎碎地洒落下来，找不到任何行走过的路的迹象。

回过头，眼神看向自己身前的男生，她犹犹豫豫地开口：“对了，那个……你记得回去的路么？”

“……还真记不清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会吧，你不认路啊？”若晴有些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

“方向感差，认路真的很麻烦啊。”天璘只是稍稍舒展了下身子，歪过头，有些无奈般地朝她笑了笑。

“那，那……那我们好像迷路了，怎么办呢？”若晴有点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两声，退开几步，开始观察四周树林的环境。

“要不就……摸索一下试试看吧，树木长势好的地方是南面，有苔藓的地方是北面，古堡面朝南，能看得到落日的海滩应该是西……诶？”

口里正喃喃地念着，一个金属的小物体突然送到了她眼前，红色的磁石小指针转了几下，稳稳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哈哈，我只说了不记得回去的路，可没说我没有回去的办法吧。”

天璘笑着打趣道，把指南针递到她的手上，抬起手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朝她眨了一下眼睛：“那么，就当是作为回报了，拜托若晴从这里把我带回去吧，好不好？”

“诶，这么……那，那你不早说，真是的！”若晴看着手里的指南针，目光怔了怔，嘟起了嘴，回身佯嗔地瞪了他一眼，却把抱着的兔子推到了他怀里。

森林中的细碎落下的日光颜色更浓了些，时不时有一阵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伴着清脆的鸟鸣在头顶盘旋回响，眼前仍是错综复杂又一眼望不到边的树木，即便是白天，也给人一种幽深的感觉。

林中的路并不是很好走，若晴一路看着指南针的方向，小心地绕开树木，拨弄着杂草往前走。身后，听得见不远不近出一直跟着自己的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天璘。”感觉气氛静的不太自然，若晴顿了一下脚步，忍不住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身后回话声传来。

“总感觉……你的气质……不太一样。”她本想要挑个话题，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冒出了一句这样无厘头的话。

“嗯？”天璘语气顿了一下，继而带了一丝调侃的笑意，“什么意思，是在夸我成熟吗？”

“嘿嘿，算是吧，”若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给人的感觉……挺安静的，有时也很沉稳，嗯，跟天璨差好多。”

“嗯，璨会活泼一些，比我讨人喜欢，”天璘只是轻笑着，耸了一下肩，“若晴与他也认识吧，关系好么？”

“……其实我跟他的话，也不是特别熟啦，毕竟没比过赛，而且他身边还有娜姐在呢，”若晴笑着说道，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看向他，“对了……你们两个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为什么性格一点都不像呢？”

“是一起长大的，只是……习惯不同吧，母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又一直忙于工作，也没时间照顾我们；我作为哥哥，还是得分担一些家里的责任的。”天璘走到她身边，也停住了脚步，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诶……是这样吗，那、那岂不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天璨，怎么还会闹矛盾？”若晴有点不可思议地挑起了眉，抬起脸问道。

“你要问这个……我还真有点难讲清楚啊，”天璘扯起嘴角笑了笑，抬起头，望向半空中飒飒作响的树梢，“其实有些先天原因，我与璨性格一直都合不来，挺容易磕磕碰碰；他脾气挺倔的，我有时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讨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调解；不过……毕竟是当哥哥的，忍一忍，作些退让就好了。”

“那这次呢，来这里之前闹过什么不愉快吗，为什么都到现在了，还是没法和好呢？”若晴看着他的样子，抿了抿唇，继续追问道。

“这次的话，你也知道，同样的双胞胎，父亲……单单选了我当他的助手，璨觉得不甘心，认为他自己受了冷落……没办法的事，可以理解的吧，”天璘说着，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诶，原来是这样么，真是的……”若晴愣了一下，低下头去，脚尖踢开了旁边的一颗小石子，喃喃道，“……我还是觉得，你们应该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又不是你的错，解释一下应该可以和好吧；嗯，还有就是，最好跟你爸爸好好讲讲道理，能公平对待就好啦，就不用闹矛盾了呢。”

天璘这一次却没有马上回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回视线来，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露出一个稍显无奈的笑容。

“嗯……如果能讲得通道理就好了呢。”

“也是呢，很多家长都不太容易讲得通道理。”若晴摇着头笑了笑，一蹦一跳地往前方走了几步，转身向天璘招了招手。

“嗯，若晴的父母呢？”天璘轻吐了口气，摇摇头，微笑着跟了上来。

“我爸妈的话……是对我挺好的，尽管有的时候也很……固执……”若晴边走边说着，咬了咬嘴唇，眸子却是颤动了起来，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口气，“虽然管我挺多的，不过现在也管不着了，去年……他们就出车祸去世了。”

“……对不起。”短暂的沉默后，极轻的回话声传来。

“没，没事啦，生死有命，我早就看开了，”若晴强行压下心头的情绪，转过头，拉起一个可爱的笑容。

“所以呢，其实这次我也挺怕会出什么事的，大家都是我重要的朋友，要是有什么危险，我想试着去保护大家，天璘，你和我一起吧，可以吗？”

“……嗯，好吧，我答应你。”天璘有些认真的目光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点了一下头，嘴角忽而拉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我会尽力的，不过——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就优先保护若晴吧，好不好？”

“诶，为，为什么……”若晴捏着指南针的手颤了一下，心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惊讶地看着他，口里喃喃回问。

“要不然呢，你可是第一名哦。”天璘的眼神转笑，挑眉看向她。

若晴目光怔了怔，嘟起了嘴，没有再说话，转过头，看了一下手里的指南针，顾自往一个方向走去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刚刚产生的小情绪也很莫名而且不恰当，不过，她还是因为他刚刚的那句“第一名”，心里稍稍失落了一下。

鞋子踩到杂草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观察着四周，脚下的步子却刻意地稍微放慢了些，只听见身后隐隐传来几声轻笑，若晴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这个摘不掉的冠军的头衔，此刻却如同公主床下的那一粒豌豆一般，硌的她心底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这样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的视线和注意力又转回到了身周幽深的树林上。

而两人走过的路上，仍旧是杂草丛生，看不出一点有人行走过的迹象，唯余浓密的枝叶在半空中随风摇曳，发出飒飒的声响，在空幽的林中一遍遍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