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很慢,就和时间一样。
我站在阳台只穿了件内衫,发出的声音酸涩干哑,冷风吹得我脸僵疼,就连那道泪划过时都带着些微微的刺痛,像是早已干涸龟裂的手掌终于碰到些热水般泛起尖锐又刻骨的麻木。
很疼,真的疼。
“小常啊,叫奶奶呀。”电话里传来老人亲切的问候,就像是真的在喜欢自己的亲生孙女。
“怎么啦,我们小常在班级里受到欺负啦?声音都变啦。”
她的“关爱”一声又一声,开始让我浑身颤抖,就连嘴唇也开始控制不住的抖动。
我死死咬着,祈祷着不要发出声音,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我下意识吸了下鼻子。
只一声,她便道:“哎呦,真受委屈啦,哭什么呀,快点儿告诉奶奶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你旁边的那个小胖?你阿爸明天就回来,我告诉他去,让他去打他!”
我阿爸早就不在了。
她不肯让我叫她奶奶就因为我是女孩,因为我是一个替代“哥哥”的人。
我喘着气闭了下眼,不知是泪还是水从我脸上滑落。
我缓缓的呼起气,又开始匆忙调整呼吸,我直觉自己不能再这么听下去。
她就连这么丁儿点的事也记得,怎么就会忘了我呢?
我感觉自己就是贱的,非要听这么一句。
我又吸了一下通红堵塞的鼻子,果断按下了挂断。
手是抖得,从屏幕中可以看见我现在狼狈的模样。
我破涕为笑。
好丑。
丑死了,还有鼻涕泡。
我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里疼得很,我缓缓蹲坐在地上喘息,我知道这很丢人,但我抑制不住。
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是李裳。
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李裳偏偏是我。
……
S没再进来过,也再没任何人来过,只是我从阳台进来那刻好像又闻到了那股混着草木秋凛的烟味,闻着不刺鼻,但存在感强烈。
我细细嗅了会,怀疑是隔壁有人在阳台抽烟。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味道实在是太容易被记住了。
我也想抽烟了。
-
说是仍由情绪放肆了会,可是实际上我也只敢蹲了会便擦擦脸进屋。
室内的暖气很足,我先去病房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我刚将淋过雨的手机放进口袋,他像是反抗似的又响了声。
我拿起来,四条信息,来自两个人——
【六姐:医药费被人付过了,你别担心,好好休息是最重要的,领导这边我告知了情况,明天准你一天假。】
【六姐:把自己照顾好,我留人在那照顾了,让他别跟过来。】
然后我往下一滑,好的,留人的来得信息。
【埃文斯:Hi~】
我走进浴室,看着他配的那份贱兮兮的表情包,简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傻气。
【埃文斯:我一会再上去,公司临时指派了个任务,过不来,我让S留那了。】
我挑眉,刚将手机放在洗手台旁,想擦手问问,下一秒,对方推过来一个个人名片。
头像是一个……一张画着一只很……抽象的小猪?
像是用左手的小拇指勾着铅笔随意画的那种。
名字就叫做S。
我接着往下滑,看见文萧肆现时发来一个很猥琐的表情包,并告知我——
【埃文斯:他很行。】
我:“……”
我还能不知道么?
手机屏幕很快变黑。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仿佛在最快的速度里整理好情绪是每个成年人或是每位工作者必备的技能。
我从水里抬头,抹了把脸,盯着自己眼尾的那颗痣微微叹了口气,直觉的他在我那苍白的脸上黑得实在有些突兀。
虽然现在看起来已经没那么疲惫,但冷风还是将皮肤吹的泛红疼痛,我不得不用些可以缓解的东西抹在脸上。
刚出浴室门手机铃声又想起。
我心里一惊,看见是文萧肆的电话才堪堪放下心。
“您好。”
“喂?”他那大二傻子的声音很快传出,不像是装的:“李裳吗?我发过去的信息你看了吗,你加了吗?”
我一愣,这么急?
我病了还是他病了?
“……还没,我在找东西。”我夹着手机从门内出来,想去翻一翻我先前被雯姐带过来的东西,里面装着我的一些药。
但我没看见包。
“我的包,你看见在哪了吗?”
我刚问出声,他就没了动静,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几声暴躁的车鸣,滴滴的两声仿佛是在催促他:“噢噢,你问问S,他先前帮你把东西一并带过来的,还做在床边等你醒,看着你的病比我们都急——哎哎前面的兄弟!”
在堵车?
问S吗……
我心下一沉,抓了几个关键的信息。
刚想问,他便又说:“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我这边网络不太好……”
骗鬼呢。
我叹了口气,顺势挂掉。
我忽然回想起S刚刚那副多了层疲惫的样子,好像……确实是这样。
S帮我东西带过来,事情也都处理好,给我他的外套,为了留给我足够的**空间自己一个人待外边。
说来好笑。
我现在甚至会觉得医药费可能也是他掏得钱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谈不上是感动、愧疚亦或是麻烦等别的什么情绪。
但就好像……有人记得。
或是被人记得了。
有人记得我。
真好。
我退出应用,戳进了文萧肆的头像,点开了那个他推荐过来的,有着一只“可爱”小猪的头像。
我点了添加,几乎是一瞬间便显示已成为好友。
我挑眉,估摸着应该是系统自动。
想了想,还是打算给他播个电话过去。
毕竟药物对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我电话刚拨打过去,铃声响起的一刻,“咔嚓”一声,身后的病房门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开。
S就这样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握着那门打把手丝毫没有喘气,一脸的自然,好像就等着这通电话来。
我:“……”
这是什么速度。
我有些惊恐,回头看才发现他好像才被雨淋过,肩头的深色圆点是被雨水淹湿过得痕迹,春末里,落珠混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钻入鼻息。
他眼底乌青,疲惫不减反增,我联想到刚刚文萧肆说的,是他帮了我,那我应该谢谢他,要对他好一点才对。
可S与他在同一所公司,那么应该也要和他一起去才是。
“怎么不穿我给的外套?”
大概是外面下了雨,连声音都带上了些冷然的从头顶飘来,我愣了片刻才恍然回神。
我直起身,张了张嘴:“……我怕弄湿了。”
他轻声关上门,表情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某一瞬间,好似松了口气般,那紧缩着的眉和浑身的紧绷感在我眼前徒然消失。
就好像一切担忧的事,或是一件天大的事持续困扰了他很久很久,直至此刻,才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
S声音很轻,像是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的轻拂。
我不自觉窜了下手心又松开,他从我身旁走去,又将床上那件外套带着我的手重新套在我身上。
这次距离似乎更近了些,还帮我扣上拉链,像是怕我再把它脱下来。
其实我有些怕,因为距离感觉像在偷情,现在但凡外面有人路过,随意往里瞟一眼就能透过门窗看到里面的情况,而S则正好背对着门,他们就会错位的认为我们在接吻。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我只要在稍微踮下脚、抬下头,嘴唇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病房里很安静,我只听得见面前人微微平稳的呼吸声和我的…心跳声。
我无声的放轻了呼吸,他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又抬手梳理我的头发。
指尖的触感在此刻就变得徒然分明起来,连着他的声音一起,也开始有了温度:“不用担心衣服会怎么样,我们现在要担心的,是你的身体。”
他温热的声音就从耳廓边传来,我好像能感受到他从外面带回来的那股寒意和他指尖的潮湿。
他的语速依旧又慢又缓道,貌似就贴在耳边:“而且不管下没下雨,我的东西你用着,就不用心疼。”
我不禁微微侧头,避开这个危险的距离。
实在是……太近了。
而且就在刚刚,他指尖不知是无意间还是不小心,某瞬间忽然就蹭过我的颈侧。
轻飘飘的。
不仅不会感觉到凉,甚至还……有点烫。
我睫毛颤了颤,平复了会心绪,点点头表示好的:“谢谢,对了,我的包……”
话说一半,我抬眸,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忽然摸到一盒东西。
铁罐的,摸着像是一盒糖。
他刚刚就是去买这个的吗。
“小物品我都放在原先放手机的地方,重要物件放包里了,车我让人……文萧肆说他要帮你把车开回去。”
他走到旁边的那个橱柜里,在很深的地方拿下我的包交到我面前。
藏这么深,到底是怕谁偷?
我抬手接过,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那片泛红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
我缩回了手,淡淡地对他露出一个笑:“谢谢。”
“李小姐今天已经对我说八百次‘谢谢’‘抱歉’了。”他不知为何忽然认真起来,语气带上了些无奈,半响还对用我敬称说着:“不用太客气,难道李小姐希望朋友之间也以客人的态度同等对待自己吗?”
我愣了愣,恍惚间才明白他的意思。
S:goinggoing~
求收藏,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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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粉色小猪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