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生来便一身正气,哪容得下被邪物挑衅,当即就发出一声龙啸,震得云雾天翻地动。
楚祭酒意识到不好,上一次巡天的时候也碰到过许多邪祟,但那时的龙骑反应很是微小,明摆着对那等邪祟看不上眼,今日龙骑长啸,震慑意味十足,那邪祟怕是不好对付。
思忖间,龙骑拉着宝车很快和那邪祟碰了面,只见即将透亮的夜色被邪祟染成墨一般的浓黑,带着不详的意味将半个夏州笼罩在里头。
这邪祟之力,竟然比楚祭酒上一次跟随巡天时见到的任何邪祟的力量来的都要强大。
舒适的宝车变成了适合观战的宝船,站在船上就能将邪祟的模样一览无余。
楚祭酒偷偷去看明霁的神色,发现那张美玉般无暇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不由得在心里嗤笑自己蠢笨,如明霁这般强大的神明何时会因为肮脏的蝼蚁而有所动容,即便这只蝼蚁生的强壮了些。
知道这只邪祟不太棘手后楚祭酒的心里稍微放心,只是难免有些苦涩:于神明而言这这凡洲万万生灵实则都是蝼蚁,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虽然他极幸运的得了神明的庇佑而有了短暂跟随在侧的资格,可于他而言这跟随在侧的时间到底太短,楚祭酒心里不满足,只能拼上这条命尽可能的多谋取跟随的时间。
思忖间,邪祟怒吼着将万千邪气凝聚而成的利爪拍向宝车,明霁挥手将邪祟的攻击挡了回去,正待回击的时候略迟疑一瞬,随后起身飞向半空,将邪祟引至另一边打斗起来。
楚祭酒并未发现明霁的迟疑,他见明霁予以反击,自己也在宝船上念诵起祭文。他如今是魂体状态,在这宝船之上他得神力庇佑,寻常惯用的东西是可以凭心衍化。
于是当他舞动身形时手脚上便出现了两串青铜铃铛,青铜辟邪,加之以驱邪之舞引动天地之力,清灵的巫力和天地清气碰撞,激起了阵阵微风。
巫者承袭了巫祖的力量,对邪祟有趋避之力,在这凡洲大陆上,神明顾忌不到的时候各地的巫者会凭借着自己的巫力驱赶邪祟。
神明只在召唤之时出现,巡天时挑选大巫跟随是为了更好的锻炼人间巫者的能力,以备不时之需。毕竟,神明在这凡洲大陆上现身的次数越发的少了。
楚祭酒在巫道的天赋无人能及,只短短几息的时间便能驱动天地清气为自己所用,一缕清风随着他的舞动将清气送的更远,源源不断往邪祟身上凝聚的邪气随着风的荡漾微微凝滞,然后跟随清风四散而开。
即便这些被带走的邪气不足原本的十分之一,可对于身处于战斗的邪祟和明霁来说,任何变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这点变化一时半会儿给不了邪祟伤害,却成功将它激怒,邪祟当下就丢开明霁,不管不顾的朝着更弱的楚祭酒攻来。
楚祭酒丝毫不惧,甚至试着调动清风来阻隔邪祟,虽然与邪祟相比他凝聚的巫力浅薄收效甚微,但却不曾有半分退让。
明霁目光落在楚祭酒身上,年轻的巫以微末之力对上邪祟,像蜉蝣撼树般可笑,青涩稚嫩的身体对活了许久的神明来说过于脆弱,却又生机十足。
原本,他该将楚祭酒护着,就如同他对以往的巫随那般,不论发生什么,巫随都只在一边看着就好,是保护,也是对弱者的不屑。
可今日,明霁却不想这么做了,他静静伫立在一旁,想看看楚祭酒是否真像他展现在自己面前的那般不惧生死,即便他已经为了请自己降临而死过两次。
明霁掌控生死,自然知道为祭祀而死和为战斗而死是不一样的。
邪祟的巨掌衬着楚祭酒舞动的身形甚是渺小,掌风裹挟千钧之力而来,楚祭酒知道,只要挨上那掌风一丝,他就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他不惧,细长似悲悯的眉眼透露着极锋利的狠辣,在巨掌落下时他利落的拔出腰间匕首狠狠一划,清风裹挟冷雾,以青铜匕首为载体穿过了邪祟的巨掌,成功从掌上削下一大块黑雾。
于此同时,剩余的巨掌也沉压至头顶,避无可避。楚祭酒横刀胸前,目光紧紧盯着压顶而来的巨掌,身形稳如山岳。
“吼~” 在邪祟惊怒的叫喊声中,巨掌消失不见,宝船稳稳停在云端,邪祟未给宝船带来丝毫威胁,楚祭酒安然无恙立在云端,神色竟和明霁有半分相似。
清风吹动雪衣,明霁神色巍然,衣领半拢处喉结轻轻滑动。
邪祟一击不成反被蝼蚁所伤,本就凶残的面目更加狰狞,张开的大口里有带着腐骨血肉的人头窜出。
腥臭血气引血气引人作呕,楚祭酒一时不察被震了心神,脚下迅速后退几步。
龙骑一身长吟,嚣张的邪祟被明霁一掌拍碎,那狰狞的人头也消失不见,楚祭酒这才察觉那并不是真正的人头,而是由邪祟恶气所化而成。
“大人,可需要我做什么?”邪祟消失,楚祭酒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细长的眉眼溢满了光彩,他沉迷于明霁展现出来的强大,全身的骨骼血液都为此战栗着、沸腾着,他迫切的想为眼前的神做些什么。
明霁并未回答,消灭这等邪祟于他而言算都称不上‘事’,他自认没有回答的必要。
而明霁的不语在楚祭酒看来就是不愿与他交流,这也符合明霁一贯的作风,就像楚祭酒不会回应脚下的蝼蚁一样,高高在上的神怎会给凡人优待呢?
只是楚祭酒心底到底是不甘的,与明霁相处的时间越多,他心底的念头就愈发难以遏制,到如今,他已经妄想要去触碰神明,最好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隐秘的,只有他能察觉到的亲密。
明霁回到宝船上,站位和之前一样分毫不差。楚祭酒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宽大的衣袖隔着不到寸许的距离,只要他轻抬手臂,巫的华服就能和那素白灵衣纠缠在一起。
心底的渴望就像带着毒的蜜糖一般诱惑着他,楚祭酒下意识的吞咽着,然后微微向前倾斜,如他所愿,两人的衣摆碰触,像情人一般依偎在一起。
就像偷尝了蜜糖的孩子,衣袖的亲近让楚祭酒露出得逞的笑容,只是很快他的笑容就收敛起来,因为察觉到身后的人的过分靠近的明霁回过头来对他冷声道:“离远些。”
楚祭酒低着头后退一步,顺从的很:“是,大人!”
明霁和呵斥邪祟一样清冷的表情语气,让楚祭酒因衣袖触碰而升起的喜悦一扫而空,心底却涌出了更加恶劣的念头,让他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压下涌起的冲动,楚祭酒轻轻抬起头,就见明霁已经如往常一般肃立着,巡看大陆上的生灵,显然刚刚发生的一切并未对他有半分影响。
“这样好像不行啊!”楚祭酒撇撇嘴,他还以为这样的触碰至少会让明霁生出一丝情绪来,不论是避让还是厌恶都好,可偏偏,是他最不想要的反应。
不过楚祭酒并不气馁,他还年轻,也豁得出去,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筹谋。
而且,呵斥也算得上是特别的反应吧?
很快就开解好了自己的楚祭酒大着胆子斜着上前两步,站在明霁稍微靠后一些的地方,两人之间隔着一尺宽的距离往船下看。
宝船由明霁所炼化,船舷按着他的身形量制本就比一般的船舷要高,而楚祭酒的个头又比明霁低上一些,再加上他又离得远,要看清船下面的景像就只能尽量掂起脚、伸长了脖子才勉强能行。
只是这样一副怪异的模样着实费力,也不怎么好看,与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优雅从容大相径庭。
而一心只想和明霁领略同样美景的楚祭酒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宝船驶的平稳,楚祭酒坚持着这副模样时间长了呼吸难免有些急促,鼻尖上也隐隐沁出了汗水,莹白的皮肤泛起了微微红晕,整个人看着像是沾上了炊烟的雨雾,清冷的少年也染上了几分活色生香的意味。
身边人异常的呼吸惊动了明霁,没有感情的眼神扫过身形怪异的巫随,眼底难得浮起一丝疑惑,这巫随是怎么了?
疑惑转瞬即逝,聪明如明霁很快便明白楚祭酒的怪异,宝船上无端刮起了清风,吹得楚祭酒一个趔趄,为了稳住身形他不得不上前一步靠着船墙,两手也撑在了船舷上。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站位就和明霁一样、甚至比他还要靠前一些了,以两人的身份地位,这绝对是大不敬。
楚祭酒立刻白了脸,刚稳住的身形也跪了下来:“巫随太过放肆,请大人恕罪。”
依旧半晌没得到回话,楚祭酒心底所有的盘算和念头一扫而空,这下他是真的有些怕了,他怕明霁真的厌烦了他,那他就永远失去了跟随明霁的资格。
神明迟迟不语,楚祭酒心里绝望,扣在胸前的手狠狠的攥在一起,指尖深入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他也不觉的疼。
几息过后,少年的脸色愈发苍白,细长悲悯的眉眼染上了决绝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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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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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