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也有火葬场 第25章 第 25 章

“大人！”

楚祭酒唤了一声，欣喜的声音在空荡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一贯冷淡的回应，楚祭酒才反应过来自己高兴之下做了蠢事，于是又去沟通神念，可惜依旧再无回应。

“大人... ...”

楚祭酒失望的呢喃，手指忍不住抠着手心。他还想多和明霁说说话，问问他九重天发生了何事，而他是否安全？

若是能再见他一面就更好了。

“大巫。”门外是郇阳大巫的声音。

楚祭酒回神，被打断思绪的感觉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冷淡威严：“何事？”

即便里头的人看不见，郇阳大巫依旧恭敬的垂着头轻声回道：“寒山异兽黑蝶暴动了。”

寒山产的梨子在冬日里格外清甜，楚祭酒对这个地方还算熟悉：“进来说话。”

郇阳大巫恭敬的进了门禀告道：“春日本是黑蝶化茧的时候，黑蝶残茧可以用来入药，故而每到这时子民们便会去山上捡残茧。”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寒山脚下的小医，她捡残茧时看到许多破茧的黑蝶以同族相食，以往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那小医觉得蹊跷便赶紧报到了牙门里。”

小医是当初跟着巫觋学习过巫医药术的寻常人，虽然进不了巫宫，但也能治些头痛发热的小病。

“我和阿衾去看了，那黑蝶身上有邪晦之气，同类相食之后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对山中活物下手。”

郇阳大巫和夏洲大巫的实力楚祭酒是知道的，她们两个人这般说，便是有□□成的把握。

异兽黑蝶比普通的蝴蝶稍大一些，只以花露为食，平日里并不攻击活物，算是异兽里边极少数对人族无害的种族。

但坏就坏在黑蝶同蚂蚁一样都是群居，成千上万甚至数万的黑蝶聚集在一起，光看着就令人心惊胆战。

若是再长出利齿能吞噬血肉，就更难对付。

“去叫阿图大将来。”楚祭酒神色凝重敲响了巫钟。

会飞的蝶类要比只知道钻洞爬行的蚂蚁更难对付，对异兽蚁有奇效的火攻对付黑蝶并不适用。

不一会儿阿图和巫宫里的所有巫都到齐，虽然是半夜，但众巫觋身上都带好了药囊和巫铃，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启程的准备。

看来一年多的训练很有效果，楚祭酒满意他们的态度当下说了黑蝶异常的事。

阿图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大巫，若情况属实，此行战士们怕得带上全套的盔甲，而且火攻并不适用于山林。”

楚祭酒点头：“全套盔甲虽沉重但最能防护，必须带上。至于火攻，若是想出一个好计策在山林中也能一用。”

“请大巫明示。”郇阳大巫欣喜出声，她没料到这么短短片刻的时间楚祭酒已经想好应对的法子。

楚祭酒毫不藏私：“我等先去探上一探，若黑蝶并不攻击活物那便罢了，可一旦它们异变，我等就取用新鲜的血肉做诱饵，将黑蝶聚集在一处，到时候以无法克制黑蝶身上的邪晦之气，再用火烧便能成事。”

众人沉思，只觉得除了如此这般竟再无更好的办法了。

异兽不同与野兽，它们本就凶残，沾染了邪晦之气更难对付，更何况还是长着翅膀的群居异兽，手中的箭矢和利刃显然有所不及。

何况，若是人族受伤沾染了邪晦之气，想要自行恢复要比寻常的伤口花费更多的时间。

楚祭酒熬出了众人的担忧，微微提高了声音道：“相比桑蚕国的灾祸，我楚地尚有神明庇佑能早早发现端倪已是幸运。尔等如此作态难道还不曾战过就先失了胆子？”

“何况虽说黑蝶异化，你等却是我楚地天赋最好、血脉最纯净的巫觋，如今连对付蝶兽都生不出勇气，日后谁还敢指望你们对付更强大的异兽？”

楚祭酒一贯做不来春风化雨安抚人心的那一套。若这些巫觋现在就成不了事，那他不如早早就放弃了他们。

一年少的巫忍不住颤抖着声音询问：“大人，日后还有更强大的异兽会异化吗？”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少年，还有人偷偷瞅楚祭酒的眼色，显然他们也抱着同样的疑问。

养在巫宫里血脉纯净的少年尚且不识愁滋味，楚祭酒能理解但要亲手捏碎这份天真：“羽衣已经国破，桑蚕国子民勉强还能苟且偷生，黄沙国如今已被漫天黄沙彻底覆盖，尸骨无存。”

“只有我楚地和雪域尚且安稳，若不是有神明护佑，你们觉得还能安稳到几何？九幽之地变动，地下幽冥怨秽浊气来到人间，最先受难的便是我们人族。”

“独木难支，真到了绝地与我的下场便如那黄沙羽衣一样。你等可想清楚了？这般言语我只说这一回，尔等心中若还有疑问，便趁早提出来。”

楚祭酒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割在众人心头。只觉得心口发疼发紧，难以呼吸。

少年眼里噙着泪，他知道不该问下去，可就这一次机会，他若不问出心中疑惑日后便没了机会，于是大着胆子继续出声：“大人，咱们虔诚供奉神明，难道神明就不管我们了吗？”

楚祭酒挑眉看着说话的少年，十一二岁，胆子不小。

他这一眼只看得少年羞愧的低下了头，过了几息又倔强的抬起来看向楚祭酒，想要一个答案。

楚祭酒欣赏少年的胆识，不吝回答：“你们凭什么觉得神明会一直庇佑我们？是凭香果供品、大小祭祀出的那点力气？还是尔等觉得神明就应该庇护我们，因为我们生来弱小？”

众人恍惚，他们自小修习巫术，自然知晓在最开始人族势弱之时，是人族的巫千方百计历尽艰辛，才求来了神明的庇佑。

神明和人族之间永远不是互相合作，而是神明单方面的赐予。

主动权掌握在神明的手里，神明若想庇佑那是人族之幸，若不想，让人族也无可奈何。

巫族侍奉神明的时间太漫长了，以至于他们忘记了初衷，将最开始的卑微祈求当成了彼此合作和理所当然，似乎神明生来就该庇佑人族，似乎人族供奉的那些小小祭品就足够换取神明的垂青。

“想清楚了，我等供奉的是九天之上的神，万族在神的眼中不过是蝼蚁土屑。我族好运得神明另眼相待。但这不是我等毫无作为依附神明的理由。”

“更何况神明已经向我等发下神谕示警，又在灾难初始时庇佑我等，神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楚祭酒毫不留情地打破众人的幻想：“神明难救找死之人，你等若只想靠着神明庇佑苟活，那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在大殿上一了百了。”

语罢，大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出声。

那小小少年微微歪着头沉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尔等随吾出发。”阿图的声音打断了众人：“若有人想留下，现在便回去。”

不过片刻，大殿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人独留。

楚祭酒对他们的反应还算满意，至少没有一个糊涂之人。

众人连夜赶路到了寒山，晨光照耀在山上，漫天飞舞的黑蝶果然异化，林间到处充斥着鲜血的腥味，已经有不少弱小的野兽遭了灾。

灾祸并不只这独一份，被黑蝶咬伤后侥幸逃脱的野兽伤口上也沾染了黑蝶的邪晦之气，变得暴躁发狂起来，到处冲撞厮杀。

越往山里走，血腥气味越多，寒山山脉庞大山势和缓，不少进山采集捕猎的人也遭到了黑蝶的攻击，死伤数十个。

阿图带着手下的勇卒们拿着锋利的剑和长矛试图绞杀黑蝶，一开始绞杀起来还算简单，黑蝶虽然异化但翅膀脆嫩，利器杀过去即便一时杀不死但只要破坏了翅膀黑蝶的伤害便大大下降。

而巫觋们每一到二人配合五至七个勇卒，在勇卒们进行厮杀的时候用巫法护佑勇卒不被邪晦之气侵袭，同时牵制住因邪晦之气暴躁的黑蝶，使其行动力大大下降更好捕捉。

春日万物生发，正是蜂蝶一类的飞虫繁衍的时候，异化了的黑蝶漫山遍野都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蝶被斩杀了一批又一批，巫觋施术的速度变慢，勇卒们挥出利器的力量也在减弱，他们疲惫了。

可漫山遍野的黑蝶却因为同族的死亡而更加狂躁，它们寻找机会吞噬着同类的尸体，而后像生出了智慧一般三三两两的分开成数团，找准目标后立刻就一拥而上。

它们只挑一两人团团围住，坚硬的盔甲抵挡住了大部分袭击，但裸露在外面的眼睛鼻子等柔软的皮肉依然受到了袭击。

而同行的伙伴们却因为投鼠忌器而不敢大肆动手，束手束脚的下场就是厮杀的更加艰难。

不一会儿就有数道惨叫声响起，郇阳大巫等巫法过人的大巫们纷纷向着四方去支援。

只有楚祭酒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眺望着山上山下。

得益于在巡天时明霁给他吃下去的草药，可通万物之语，他刚刚察觉到一阵微弱的交流声，似乎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楚祭酒瞬间反应过来，黑蝶里生出了一只灵智高超的王，或者说是蝶后。

磅礴的巫力向着山野弥散开来，一只颜色比其他黑蝶更鲜艳一些的蝶似乎察觉到什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在蝶群里，佯装寻常。

楚祭酒的巫力第一次扫过山野的时候并没发现它，等他收回巫力后口中喘着气微微弯下腰，紧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无力。

那蝶后大喜，趁着机会又发动了攻击的命令，在此对准的不止有更好下手的勇卒，就连巫力稍微低弱些的巫觋也在它们的攻击之内。

然而不等它将消息传递完毕，如高山一般的威压就重重朝它压来，几乎毫无抵抗的蝶后如同枯叶一般被砸在地上。

感觉到危险的黑蝶团四散逃开，地上的蝶后受了重伤但未死，它挣扎着命令自己的下属来保护它。

眼见四散的黑蝶又有聚拢的趋势，楚祭酒果断的取下身后的箭矢，朝着蝶后接连放出三箭。

前两箭穿过数十只黑蝶后力量不济跌落在地上，第三箭穿过蝶后的翅膀将它牢牢钉在地上，但它还没死。

楚祭酒不由暗叹异兽之躯果然厉害，不过他手下的动作倒是不停，又接连放出三箭，穿过腹部和脑袋，这下蝶后才算是彻底死去。

蝶后一死黑蝶的攻势稍稍减弱，嗜血的本能让它们见了活物就随意攻击，并不只对准人类。

然而眼见着受了伤的弱小异兽和野兽们到处逃窜，这般下去后患无穷，为今之计只得想办法先将黑蝶解决掉。

“阿图，撤回来。”楚祭酒摇晃着手腕上的铃铛，清脆的声音传得老远。

巫觋和勇卒们且战且退，回到山脚下进行修整。

没人在意带来的干粮已经冷硬，都就着水囊里的凉水大口的咀嚼着，食物能快速补充他们消失的体力，否则在下一次战斗时丢失的就是性命。

“阿骨，现在不得不用你说的那个办法。”阿图神色很是严肃：“刚刚有不少野兽朝着山下村子里去了，若是咬了人这邪晦之气怕得传得更广。”

“知道了。”楚祭酒点头：“让信鸟给周围的村子里报信，另外派几个人去府衙，告诉他们让这城里的贵族该出人的出人、该出食物银钱和马匹的一个都不能少。总不能我们在这里打斗，他们却在后方享清福。”

“你说的对。”阿图连连点头。

众人齐心协力挖好的陷阱里放上了山兔山猪等鲜嫩的血食，无数黑蝶嗅着鲜血的气息飞到了陷阱里，然后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场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寒山上的浓烟片刻没停歇过。

第四日的早晨终于将最后一群黑碟削灭干净，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大贵族大老爷们也终于腾出机会准备暗地里向楚祭酒讨些好处时，令人措不及防的消息传来：

青水河改道，曾经的羽衣国彻底消失在河底。楚地和羽衣国接连的地方也成为河床的一部分。

而凡州大陆各处均有不同程度的地动，所有的异兽都不同程度的被邪晦之气浸染，这安稳了数万年的大陆，终究是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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