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也有火葬场 第15章 第 15 章

许是世道大变前的征兆，应运而生的邪祟比以往更多，清理起来并不费力，可楚祭酒的心却越来越冷。

有明霁在这些邪祟是不惧，但明霁在这凡州大陆上的时间已经不多，等明霁一走，这些邪祟该怎么办？

楚祭酒不敢去想，却不得不去想。

之前他将楚地子民放在心上是因为他们对明霁的虔诚，可到了现在，一路走来看过了那么多的不得已，楚祭酒也是打心底真希望楚地子民能过得好一些。

“小子，你在想什么？”龙骑打断了楚祭酒的思考。

明霁不在外面，楚祭酒懒懒散散的坐在地上，声音懒洋洋的：“我在想大人什么时候回九重天去。”

龙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冷哼一声：“又在瞎想，大人的事你想再多也是白想。”

楚祭酒嬉笑一声，他不知道龙骑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他都不在乎，总归他心意不变，龙骑也拿他没办法。

龙骑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时气急，溜圆的眼睛盯着楚祭酒看了又看，像是打量稀罕物件似的。

楚祭酒任由他看，本以为龙骑会就此作罢，就和之前他们每一次瞎闹一样。

可这次龙骑却再度开口：“你和他们不一样。”

“嗯？”楚祭酒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嘴回道：“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龙骑说：“我从龙蛋里就跟着主人，到现在已经十万年之久，在我破壳之前主人极少出九重天宫，别说凡州大陆了，就连天界的事主人也是不管的。”

一牵扯到明霁的事楚祭酒就立刻来了兴趣，凑近了龙骑摆出了十分积极的姿势：“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为何。”龙骑咂咂嘴：“那会儿凡州大陆混沌将开尚且处于蒙昧之时，生出了不少凶残异兽，它们嗜血凶残又野心极大，总想把神明当血食吃了，然后占据九重天界。”

“那会儿不少神明都着了道，原本主人不管这些，可架不住那些异兽自己找死，惹到了主人。”龙骑目光里满是崇拜：“带有混沌之气的异兽之主力量比水神火神这些大人都要强上一分，可偏偏在大人手里就跟个蠢蛋一样，三两下就打死了。”

“一身的皮毛被水神拿去做了脚毯，利角也成了火神手里神剑的补品。还有什么骨啊血啊的，都被分走了。”

“不过主人最疼我，把最重要的内丹留给了我，所以我才提前十万年化了形。”龙骑神色颇为自豪。

“异兽被打怕了，只能缩在凡州大陆闹腾，它们能吃又能生，后来食物不够它们就开始自相残杀，大的吃小的，小的死光了大的也就没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异兽，不过是得了一点异兽稀薄血脉的卑劣玩意而已。”

龙骑说着说着自己也认真起来：“后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凡州大陆上人族突然就多了起来，明明弱小得随手一戳就能死掉的族类，偏偏脑子灵活手也精巧。”

“他们好运的得到了能和神明沟通的天赋，却只摆出臣服的姿态以优美的声音和舞姿向神明表示自己的无害，还会向神明献上猎物果品，乞求得到神明的一点庇佑，而最终他们成功了。”

“这样的人在凡州大陆上有个极为尊崇的名字，叫‘巫’。”龙骑看着楚祭酒，目光里的意味楚祭酒分辨不清：“上万年繁衍下来人族成了凡州大陆上最厉害的一族。”

“可人族的野心也随着他们力量的增长而减少，小巫随，你看看当初号令全族的大巫如今个个都成了王权的附属，看着虽然尊贵可手里的权力有几分呢？”

“你们人啊，到现在，他们开始学着十万年前的异兽一样，将主意打到了神的身上。”

“小巫随你说，人族会是什么下场？”

楚祭酒浑身发凉，话已到嘴边却迟迟吐不出来，若神明真想清算，人族连心生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垂下眼睫，楚祭酒淡笑道：“不会的，别的神明我不知道，大人不会。”

“大人心中有大善，他只论因果循环，只要不触及到大人的底线，就不会有任何问题，龙骑你在唬我！”

龙骑盯着楚祭酒的视线慢慢软和下来，最终嗤笑一声摇头道：“你看，我就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从前的巫随可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他们甚至连和我对视都做不到。”

“而且，从前的巫随可不敢对大人抱有那样的心思。”

楚祭酒的心狠狠跳动数下，不由得微微偏头看向远处 。

他心虚的模样取悦了龙骑，龙骑将一只手化成龙爪，不大，和楚祭酒两个巴掌差不多。

“看看这些鳞片。”龙骑指着龙爪上微微透着粉色的一簇鳞片，笑得不怀好意：“即便大人不怎么出九重天，但上古时候的巫血脉比你纯正的多的去了，和你一样能舍命的也不是没有。”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请大人降临，每请到大人一次，我就用凤仙花汁在这里做个记号。这么多年下来，龙鳞也红了一大片呢。”

楚祭酒粗略的数了数，不下百人。

“那又如何？”楚祭酒问：“大人是这九重天上下最尊贵的神，只要大人愿意，降临与否，都只看大人意愿。”

“你说的是。”龙骑眼神发亮：“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不口是心非。现在大人很快就要回九重天去，你不难过？”

话题转得太快，楚祭酒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其实还想再听一听之前那些巫随同明霁之间的事，但龙骑好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偏偏就再绝口不提。

楚祭酒索性偏过了头，只留给龙骑一个后脑勺。

龙骑也不生气，声音低了下来：“其实我骗你的，那些巫胆子都小得很，见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跟大人说话了。”

“这么多年来敢跟大人说话超过十句的，我一个龙爪都能数得来，楚祭酒，你是唯一一个敢跟大人装疯卖傻还不被大人厌弃的。”

“当然了，你也是唯一一个主动敢跟我说话的人，看在你经常陪我说话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楚祭酒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却没有丁点儿声音。

就在楚祭酒忍不住回过头再去看的时候，龙骑像是做坏事得逞了的孩子一般大笑着，摇摇晃晃的去极远的云海里打滚了。

“小气。”楚祭酒暗骂一句，心里却不停的回想着龙骑刚刚的话。

原来他是最特殊的那个吗？

即便他是最特殊的那个，似乎在明霁的心里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楚祭酒很是挫败，自打水神出事，明霁的态度就更加琢磨不透，连带着巡天的脚程都加快了许多，似乎很急切的模样。

如今即便在同一辆车上除了必要的解决邪祟之外，楚祭酒连他的面都很少见到。

罢了罢了，楚祭酒想，只要明霁还没有想要抛弃楚地信奉他的子民的意思，他就还有时间。

天色暗下来，宝车继续在云层中穿行。

过了桑蚕国的地界不久就到了楚地的郇阳地界，和一路走来的动荡不安不同，郇阳子民的日子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秋日的清晨阳光和煦，地里的收成很好，硕果累累穗子金黄。

唯一不美好的就是田间地头那些拿着鞭子吆喝的长工和被鞭笞得缩成一团的奴隶。

长工是“大老爷”们派来监督奴隶干活的，通常都是这些大老爷大贵族手底下得用的人。

别说是鞭策小小的奴隶了，就是将奴隶随手打死这些长工最严重也不过是挨几句打骂的事，通常时候打死一个奴隶就和打死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楚祭酒知道奴隶们的遭遇，在他当上大巫之后便特地将苍梧地界上的大贵族大老爷们警告了一番，因为他的存在，苍梧的奴隶们日子好过了许多。

可这是是郇阳，即便楚祭酒是楚地力量最强的大巫，他的手也很难伸到这里来。

更何况，从前的楚祭酒满心满眼里都只有明霁，爬上大巫的位置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接近他，根本分不出那么多时间来为奴隶着想。

但现在，楚祭酒的打算不一样了。

甩着鞭子的长工打够了，那个奴隶侥幸活了下来。楚祭酒悄无声息的给那奴隶送去祈福之力护住了他的命。

郇阳的邪祟不多，略做清理之后便连夜往苍梧，而明霁也终于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原来的地方巡视四方。

楚祭酒贪恋的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走上前轻轻站在他身旁。

“大人，到了苍梧您就要回九重天了吗？”

明霁没有动作，只轻微的“嗯”了一声。

“那大人... ...”

楚祭酒想问明霁有没有听到他和龙骑说的话，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那大人一路顺风。”

明霁似乎惊讶他这么早就道别，偏过头看了一眼又挪开：“不急，等你主持完送神祭。”

是了，楚祭酒都忘了，回去之后他还有一场祭祀要主持。